可如今,她与褚曣已经算是互通心意了。
想到褚曣,卫蓁有片刻的晃神。
其实细细想来,他好像才离开月余。
可她却觉得,似乎许久许久,不见他了。
也不知他在边境怎么样了,若他知道她的身份,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如此想着,卫蓁便没忍住,问道:“母亲,您可知边境战况如何?”
卫如霜不防她突然转了话题,愣了愣才道:“暂且还没有战报传来。”
顾兰庭倒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深。
但有些话,并不适合此时说。
此时,卫如霜也反应过来了,正要开口,被顾兰庭拉住:“时间也不早了,蓁蓁今日也累了,其他的事不如改日再说。”
卫如霜咽下将要出口的话,看了眼顾兰庭,点头:“嗯,你父亲说的对,先回栖鸾轩,晚些时候你弟弟回来,定还要去看你的。”
卫蓁大约能猜到卫如霜想说的是什么,若真问了她,她这时还真不知该如何答。
所幸父亲拦了下来。
送卫蓁回到栖鸾轩,顾兰庭就将卫如霜拉走了,后者一步三回头,待走出栖鸾轩后,才朝顾兰庭跺跺脚,不满道:“你拦着我问作甚。”
顾兰庭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女儿今日才接回来,与我们也才初初相处,怎好一来便这般直接的问女儿家心事。”
卫如霜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皱着眉:“可女儿刚回来,怎好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顾兰庭牵着她的手边往回走,边温声道:“栖鸾轩的下人是从魏家过来的,都是女儿熟悉的人,现在比我们同女儿要亲近些,我们需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先适应适应。”
“再者...”
顾兰庭默了默,才继续道:“有东宫的暗卫跟着,她此时应该需要自由的时间。”
卫如霜一怔,东宫的暗卫?
顾兰庭道:“有两个,他们进来时有意向侍卫透露了身份,侍卫第一时间已经禀报。”
“喔。”卫如霜也不问顾兰庭是何时知道的,只道:“还没有确认女儿的身份时,我便看清了太子的心意,如今竟连暗卫都给了蓁蓁,也不知是走到哪一步了?”
顾兰庭面色淡了下来:“此事蓁蓁不提,我们便不问。”
卫如霜:“为何?”
顾兰庭偏头看她:“女儿才回来,不想多留几年?”
“那自是想的!”
卫如霜立刻道。
顾兰庭嗯了声:“那我们便当做什么也不知。”
“行!”
“认亲宴你觉得何时办好?”
顾兰庭道:“越快越好。”
人找回来了,那自然是要广而告之,给女儿正名的。
可顾兰庭没想到,陛下的动作比他们还快。
第二日,圣上就下旨昭告天下了,为此当日的宣政殿乱成了一锅粥。
-
栖鸾轩
卫蓁走进正厅,便让冬尽月兰将所有人唤到了跟前。
其实,从杏和院跟过来的所有人此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原本他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姑娘突然成了郡主府的长女,他们不仅离开了魏家,还来到了郡主府!
这一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冬尽月兰也一样还没回魂。
听到卫蓁的吩咐,只是循着本能照做了。
很快,包括冬尽月兰在内的十三个人,齐齐站在了正厅。
卫蓁看他们半晌后,放轻声音道:“来了这里便不比魏家,规矩要更多些,若是有不习惯的,只管与我说一声,我会放你们离开。”
众人一愣,你看我我看你后,纷纷跪了下去。
卫蓁收起唇边的笑意,道:“若选择留下来,还是先前那句话,绝对的忠诚,否则,我绝不手软。”
众人自是表了一番衷心。
卫蓁便道:“以后的月奉就按照郡主府的来,至于职责,先暂且按杏和院分配的做,等后头有了安排再论。”
“冬尽,月兰,今日我认亲回家,乃大喜,每人发三个月月奉的赏银。”
众人连忙谢恩,后又纷纷道:“恭贺县主。”
之后卫蓁便让人都下去了,只留了冬尽月兰。
没等多久,正厅内就多了两个人。
兔十八兔十九与卫蓁六目相对,一时无言。
魏家被围时,他们想了很多种救姑娘的办法,可最后都没有用上。
短短小半日,姑娘就成了郡主府的长女,元瑾县主,住进了郡主府。
他们也说不清现在是怎样的感受。
当然,喜悦是一定的,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复杂的心绪。
殿下将他们留在姑娘身边,就是因为姑娘无依无靠,可现在,姑娘身后是阆王府,郡主府。
这份家底,哪里还需要他们保护。
而且,他们还是很震惊啊。
姑娘怎么突然就成了元瑾县主!
虽然他们在暗处目睹了整个经过,也还是很震撼惊诧的。
不知过了多久,兔十八犹豫着上前,偏了偏头:“我现在是该唤姑娘还是唤县主。”
卫蓁本以为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却没想到她拧着眉头看了她半晌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遂笑了笑:“随你喜欢。”
兔十九向来沉默寡言,思想简单,他没什么要问的。
反正还是保护这个人,是县主还是魏姑娘都不重要。
只是...
郡主府也有暗卫,功夫也不低,姑娘还需要他们吗?
兔十八哦了声,又沉默了。
好像是在沉思什么。
但以卫蓁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她觉得她此时脑袋里大概是空的。
于是,她试探道:“十八有什么想说的吗?”
果然,兔十八茫然摇头:“没有啊。”
她好像还没有回魂。
卫蓁笑了笑,不再言语。
又过了许久,兔十八终于想起来什么,道:“殿下还不知道呢。”
卫蓁静静地看着她:“所以?”
兔十八:“我得向殿下禀报。”
卫蓁对此早有预料,风轻云淡的嗯了声。
兔十八看着她,追问:“那我现在去写信?”
“好。”
卫蓁。
于是兔十八转身去了。
兔十九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走远,卫蓁还捧着早已空了的茶盏。
其实有那么一瞬,她想说,要不等等,等他回来她亲自告诉他。
可又一想,这件事瞒不住的。
就算兔十八不说,消息也一样会传到太子耳中。
而且....
不过就是换了个身份罢了,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没什么必要瞒着。
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一年之约。
一年约定未满,她已经达成所愿了,当时做的躲进郡主府再也不理他的决定,如今也不作数了。
她想他,很想。
如果他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一定会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根本不可能不理他的。
他可是褚曣啊,她怎么做得到不理他。
-
卫蓁洗漱完,在衣柜里找了套与她尺寸差不多的衣裳换上,冬尽有些好奇:“姑娘不就寝吗?”
话一出口,她一顿,忙要跪下请罪:“县主,奴婢一时嘴误...”
“无妨。”卫蓁拦住她:“私下唤姑娘也可。”
冬尽顿了顿,才颔首道:“是。”
“再拿件厚点的大氅,我要等人。”卫蓁道。
冬尽遂去找了件淡青色白毛襟的大氅给她穿上:“姑娘要等谁啊?”
卫蓁笑了笑:“父亲说,将阿弟接回来了。”
冬尽了然:“原来是小公子要回来。”
她此时已经缓过神了,真心为姑娘感到高兴。
她以前就觉得不解,同是嫡姑娘,为何夫...魏夫人偏心至此,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姑娘并不姓魏。
不过...
冬尽偷偷看了眼卫蓁。
她总觉得,姑娘好像很早就知道了真相。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姑娘回家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必受那些委屈冷眼。
如今姑娘是当朝唯一一位县主,身份已与魏家有着云泥之别,如今再见到魏家人,他们都得同姑娘行礼,姑娘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但...
大抵也是见不到的了。
魏家连犯几案,不可能从大理寺活着出来。
卫蓁穿戴整齐,便坐在正厅等着。
她虽早已见过阿弟,但阿弟那时并不知她的身份,见着她,也不知会不会惊讶。
卫蓁没等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下人行礼的声音。
她忙放下茶盏望去,便见一位锦衣少年飞快跑进正厅,看到她时,他一时不防被门槛拌了拌,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卫蓁忙站起身迎上去:“没事吧。”
顾容锦呆愣愣的瞧着她,无意识的摇摇头。
少年比卫蓁高出半个头,他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眼也不眨的盯着卫蓁,卫蓁见此,便也站着让他瞧。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相见,却是姐弟第一次见面。
过了许久,少年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卫蓁愣了愣,随后缓缓抬手回抱着他。
然后,耳边就传来少年微微哽咽的声音:“阿姐。”
卫蓁鼻尖一酸,轻轻应了声。
顾容锦也抱了卫蓁很久才松开,他朝卫蓁认真道:“我们说好的,若寻到了阿姐,一定要先抱一抱阿姐,让阿姐知道,我们没有忘记阿姐,我们都在等阿姐回来”
卫蓁心头一滞。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父亲母亲见她时,也是第一时间就紧紧抱着她。
“原来你就是我的阿姐,早知道,那时候我就该将阿姐带回家。”顾容锦皱着眉,懊恼道。
“还有,我们说好找到了阿姐一起去接阿姐回来的,可今日父亲母亲却把我忘了,都接回了阿姐才派人告知我,我都没能去接阿姐。”
卫蓁看着少年微红的眼角,眼中蓄满了柔光:“无妨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顾容锦重重点头:“嗯!”
说罢,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笑着道:“怪不得我那天一见阿姐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卫蓁这一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盯着他瞧了。
少年生的很漂亮,性子也在某种程度上与东方苏很像。
同样的纯良无暇,单纯可爱,但阿弟要温和无害些,而东汝小太子,像只高傲的小孔雀,还时不时会啄你一口。
一阵凉风袭来,卫蓁看向少年略显单薄的衣裳,道:“怎只穿了这么点。”
这时,厅外有一小厮抱着一件厚重的大氅小跑着过来,他停在正厅外,小心翼翼朝里头张望,对上卫蓁的视线,他猜出她的身份,连忙行礼:“参见县主。”
卫蓁:“免礼。”
卫蓁看了眼他手上的大氅,小厮忙道:“公子一下马车就跑了,小的追不上...”
卫蓁闻言失笑,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年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飞奔而来的场景。
小厮在卫蓁的示意下,进来给顾容锦穿上了大氅,他偷偷看了几眼卫蓁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二人年纪相当,又是同辈,先前又见过面,一聊起来就好像有不完的话题。
顾容锦坐在椅子上,清亮激动的眼神就几乎没有从卫蓁脸上挪开过:“那日,我还说好似与阿姐似曾相识,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阿姐眉眼似父亲。”
少年人脑袋里总是能装着很多东西,却都不往心里去,前一刻好奇的东西,说不得一眨眼就能忘了。
卫蓁唇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滔滔不绝:“要是那时我发现了,会不会阿姐与我们早就相认了。”
“啊对了,那日阿姐说,太子表哥以救命之恩要挟阿姐进东宫,之后如何?”顾容锦突然瞪大眼道:“太子表哥可还有强求阿姐?他可有欺负阿姐?”
卫蓁:“......”
这个问题来的可真是快。
她低咳了声,借着饮茶的功夫掩饰住眼底的异样,在顾容锦澄澈的目光中,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初是骗他的话来,遂道:“阿弟说的不错,太子殿下还是很好的,已经没有要挟我了。”
原本是想提前给太子上眼药水,谁知如今为难的却是自己。
顾容锦闻言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不过现在太子表哥打仗去了,就算想再要挟阿姐也不行。”
卫蓁轻轻嗯了声,低下头。
她现在倒是很希望他能出现要挟她。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姐弟二人又东拉西扯聊了小半个时辰,顾容锦才起身离开:“今日天色已晚了,阿姐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阿姐。”
卫蓁将他送到院外:“阿弟明日不去国子监?”
顾容锦:“我告了两日假。”
卫蓁皱眉:“春闱将至,还是学业要紧。”
谁知顾容锦却道:“阿姐放心,春闱我会尽力。”
这次考不中也不打紧,其实原本他也不必下场,靠荫庇也能封官,但父亲要他考,他就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