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笑了笑,早知以他的性子不会接受,便道:“那就按租金算,以你我在魏家的交情,送你半年租金合情合理,半年后,你按租金付给我就好。”
汤裎还欲说什么,却又听卫蓁道:“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吴…吴姨想一想。”
汤裎默了默后,起身郑重朝卫蓁拱手一礼:“多谢县主。”
“三月后,我便付给县主租金。”
卫蓁也没同他争,便道:“依你。”
同卫蓁分别后,汤裎便去了汤母与魏裎的坟上。
这是他出狱后,第一次来。
母亲与魏裎死的那年,也如现在这样,冷的刺骨。
乔氏苛刻,冬衣给的不足,他见弟弟来寻他时冻的发抖,拿了自己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棉衣与魏裎做了交换,他二人身形相似,魏裎穿着回去后,吴姨娘没瞧着脸时叫错了人,魏裎便生了捉弄之心,恰好那日,母亲要与他外出寻医,魏裎趁下人不注意钻到了马车中,走之前还与他打赌,看母亲何时会发现他。
母亲是何时发现的他再也不知,因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不在府中,那日,他就一直穿着魏裎的衣裳待在芙香院烤火,想着等母亲回来后,会同以往一样过来接他,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回母亲,就在芙香院睡着了,等醒来时,娘在他床边哭的肝肠寸断。
娘与母亲关系极好,先前无意间知道了他并非魏文鸿的儿子,母亲与魏裎一出事,她便想到这一次出事恐怕不是意外,娘便忍着心痛关了寝房的门,让他以魏裎的身份留在了芙香院。
魏文鸿不常来芙香院,一个月最多也就见魏裎一次,而他已有半年,没有见过魏文鸿了。
但芙香院中的人见过他们,娘那夜便给他吃了一种药,让他的身上脸上起满了红疹,肿的几乎看不清面貌,娘请了郎中过来,郎中说是起了疹子,会传染,于是很长一段时间,芙香院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
后来疹子慢慢地消失,他的脸上因服用的药留下了很多印记,也一样瞧不清面容,十二岁后,他才开始慢慢地的擦药,等那些印记消失,他的模样也长开了,就连芙香院的下人都没察觉到他换了个人,更别说不知道有多久没来看他的魏文鸿,他哪里认得出来他并非是魏裎。
至于魏文鸿那时为何没有生疑...
或许是因为他们一定不会认为,有人会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后,还会忍着伤痛保护那个害死她孩子的孩子。
虽然,那并非他的意愿。
于是,他就这么在魏文鸿的眼皮子底下活了下来。
汤裎在坟前立了很久,直到纸钱都已经没了温度,他才缓缓离开。
从此以后,他是汤裎,不止为自己而活,也为那个少年。
他的母亲,妹妹,他会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
三日后,户籍落下,他将吴氏接了回来,魏婉也成了他名义上的亲妹妹,而与此同时,一道旨意随之而来。
圣上念在事出有因,没有追责汤裎冒用姓名的欺君之罪,让他官复原职,重入翰林。
汤裎明白,这是卫蓁为他求来的。
他捏着那道圣旨,暗下决心,他此生定不会辜负卫蓁对他的期望。
之后在官场斡旋的那些年,他始终都记得最初,卫蓁还是魏姩时,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保持初心,为民请命,绝不做贪赃枉法,违法乱纪之事。
-
十二月十六,是卫蓁真正的生辰,以往她过的是十月份,魏家也都只是象征性的给她过一过。
这是她在自己家里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拒绝了卫如霜大办宴席庆贺,只自己人在府中吃了顿饭。
但她还是收到了不少礼物,齐云涵,裴珞清,苏晚棠,崔雪菱与几位与卫蓁有过交集的贵女都先后让人送来了生辰礼。
宫中也有了赏赐下来。
十七岁的生辰,卫蓁过的很满足,很幸福,但当她独处下来时,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在边城的人。
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军营中。
她已问过母亲,自太子亲征后,西雲始终没有正式开战,只时不时有几场小打小闹,好似,他们只是想将太子留在边城。
而有时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夜,卫蓁收到了一份生辰礼。
来自于边城。
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第71章 第 71 章
栖鸾轩太大, 从杏和院过来的十来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待卫蓁慢慢地适应后,得到她的同意, 卫如霜就派了个掌事嬷嬷过来,管理栖鸾轩也教导培养冬尽月兰, 另外还有侍女,小厮,侍卫,共计约五十人。
如今的栖鸾轩已经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各个门口都有侍卫把守,但这对于某个人来说, 形同虚设。
卫蓁沐浴完,正欲就寝, 窗户就响了。
熟悉的动静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由朝窗户望去。
冬尽月兰也同时回头, 前者皱眉道:“想来是起了夜风了。”
她的话才落,那股‘夜风’就穿过了窗棂,化为实质出现在了三人眼前,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冬尽看清那身黑袍后, 动作迅速的伸手捂住嘴,将那声惊呼按了回去, 月兰亦是双眼圆瞪, 迟迟未回神。
而卫蓁也比她们好不了多少。
她呆愣愣的望着那个大摇大摆爬她的窗的人:“...?!”
一如既往的懒散狷狂, 飞扬不羁,携着熟悉的龙涎香离她越来越近。
是她眼花了, 还是在做梦?亦或者方才沐浴时思念太甚出现幻觉了?
褚曣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双唇微张, 美眸惊愕的女子,一路上的怨气竟然有所消散。
他撇了眼旁边还处于惊慌中,没有回神的两个侍女。
冬尽月兰被太子凉飕飕的一瞥,浑身一个激灵后,赶紧屈膝退下。
二人到了寝房外,心中仍旧一阵凌乱。
一阵凉风袭来,她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相互对望。
那是太子吧。
黑袍金带,漫不经心睥睨众生的姿态,是太子没错了。
但太子殿下不是在打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专程回来给县主庆生的?
哇,太子好爱啊。
-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卫蓁才如梦初醒,她盯着面前的人,因惊愕过度语不成调:“殿...下?”
褚曣靠近她,俯身道:“是孤。”
“吓成这样,做了什么亏心事,嗯?”
卫蓁张了张唇,盯着他半晌后,仰头便吻了上去。
褚曣:“....”
褚曣:“....?!”
携着浓浓的怨气,来兴师问罪的太子愣了愣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女子在他唇上为所欲为,半晌后,他忍着某种冲动,伸手提溜住女子后颈,强行分开,语气不善道:“就想这样蒙混过关?”
将他骗的团团转,这点示好就能抵消?
卫蓁抿了抿唇,看着太子熟悉的神态,感受着心中熟悉的悸动,她终于确定了,惊喜道:“是真的殿下啊。”
褚曣好不容易压下欲望,酝酿上来的情绪再次湮灭:“......”
他还能是假的?
紧接着,怀里就撞进了一副柔软。
女子的体香带着沐浴的熏香一并充斥进鼻尖,雄赳赳气昂昂来找人算账的太子,霎时溃不成军。
他怔了怔后,伸手环着那把纤细的腰身,恨不得将人嵌进怀里,但嘴还是硬的:“以为这样孤就能原谅你了?想得美,孤告诉你,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卫蓁眨眨眼,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太子不寻常的态度。
哪件事?她哪里惹他了?
她的身份不是让十八告诉了他了吗?
还有他回来是作甚的?
卫蓁突然想起太子来时手上还捏着一个匣子,她眼睛一亮,忙从太子怀里挣脱出来,眼睛往太子手上瞟:“殿下怎么回来了啊?”
那是送她的生辰礼吗?
褚曣:“.....!!”
她以为避开问题就能绕过去了?!
太子气不过,咬咬牙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走向床榻:“你是不是以为进了郡主府,孤就奈何不了你了?”
卫蓁熟练的搂住他的脖颈,一颗心还在他手中的匣子上,眼睛不可控的往下瞥:“没有啊,殿下这不是进来了吗?”
褚曣瞥见她的小动作,没好气的重重一哼。
欺骗他,利用他,还想要他的礼物?
太子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将人扔进柔软的被褥中,紧跟着欺身过去,将她压在身下:“告诉孤,你叫什么?”
那个被她期待着的小匣子让太子顺手塞进了枕下,卫蓁总算舍得挪开眼,看向那张盛着不满和郁结的脸。
她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火气,但却有些心虚,遂放柔声音试探道:“臣女让十八告知殿下了呀。”
褚曣咬牙,一字一字道:“孤要听你亲口说。”
太子如此,卫蓁愈发胆颤心惊,她小心翼翼道:“卫蓁。”
“哪个卫,哪个蓁?”
卫蓁:“......”
她确定了,他在生气,生很大的气,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阆王府的卫,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
她的话刚落,一边脸颊就被太子狠狠捏住,疼的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唔,殿下...”
“小骗子!”
褚曣阴恻恻道:“孤可用的顺手?嗯?”
卫蓁心中一咯噔,他说的是哪一桩?
她这次不敢随意试探了,含糊不清道:“臣女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褚曣手上又用力几分力,疼的卫蓁眼中都泛了水光:“殿下,疼。”
“你休要勾引孤!”褚曣如是说着,手上却松了力:“听不懂孤的意思?好,那孤一桩桩一件件的与你掰扯。”
他话音未落,便俯首堵住了卫蓁的唇。
卫蓁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当然,她其实也并不想反抗。
她对这个人的想念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达到了巅峰,她恨不得将自己嵌在他的怀里,贪婪的汲取属于他的气息。
是以在他的吻落下来的那一瞬,她第一反应不是挣扎,而是回应。
情到浓时,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可她不知,这样的主动对太子来说是怎样的诱惑,黑色的墨袍几乎将白色的里衣完全覆盖,三千青丝交缠在一处,两个人的气息渐重。
卫蓁刚沐浴完,披着的大氅早在太子将她扔到床上时离而去,她此时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
卫蓁身形一颤:“殿下...”
褚曣的眼中,有了一丝丝几不可见的微光,他顿住动作,吻上了那雪白的脖颈。
他慢条斯理的将她的双手握住,按在她的头顶,另一手紧紧贴合在腰间的肌肤上,突然,声音沙哑道:“你何时知道自己身份有异?”
卫蓁还沉浸在那股颤动中,听得这话心中的旖旎消了大半,猛地睁开眼看向他:“殿下...唔!”
原来是为了这桩!
他是怎么会知道的!
褚曣的唇往下,稳稳落上:“孤问你,你便答,否则...”
腿被毫不留情的抵住,混合着身上的颤栗,将卫蓁逼的眼眶潮湿,理智也几乎被淹没,她张了张唇,已是说不出话来。
“孤的耐心有限,卫蓁。”
陌生而又让人有些恐惧的感觉袭遍全身,终于唤回了卫蓁一点点清明,她触及到太子眼底的势在必得,来势汹汹,吓的慌忙答道:“槐山亭。”
褚曣的手顿住,又缓缓往上再次贴合在她的纤腰上:“如何知道的?”
卫蓁此时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压根儿无法去仔细思考,可太子的这个问题,她又实在答不上来。
“卫蓁。”
轻吟从唇中泄出,她努力平稳了呼吸,才用仅剩的一点点理智,编了个不太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我那日离开魏家前,无意听到魏家人的对话。”
魏家人留不得了,他们死了,这个谎言就永远也不会被拆穿。
褚曣盯着身下的女子,半晌后,才继续道:“所以你接近孤,就是为了离郡主府近些?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明说?为何选择骗我?”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问的卫蓁头晕目眩,偏偏她才沉默一息就惹来他恶劣的‘惩罚’,似乎是不想给她留半点编造的时间。
卫蓁眼角被逼的落下一滴泪,一一答道:“接近殿下是想活命,我只从他们口中听到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并不知真正的身份,是后来在赏梅宴上,母亲与父亲先后见我,我才开始怀疑的,直到后来,郡主府派人来查魏家,我才开始确定的。”
褚曣捏着她的腰,俯身靠近她的耳边,道:“若再骗孤,掉泪也无用。”
卫蓁抿着唇,可怜兮兮的摇头央求:“我说的都是实话,殿下...”
褚曣看着睫毛上沾着泪珠儿的女子,体内某种恶欲徒生:“再求求孤,就放过你。”
卫蓁被紧紧桎梏着,又羞又恼却还得继续求人:“殿下,求你,饶了我。”
太子眼底划过一丝暗沉,他静默片刻后,突然低头轻声说了什么。
卫蓁瞳孔一震,惊愕无措,声音略有些发抖:“殿下,不...”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