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早了,多划不来。
“对了,有件事还要劳烦魏大人。”卫蓁从怀中取出已写好的送还书,道:“请魏大人签了送还书。”
魏文鸿面上骤然就起了波澜,他略有些浑浊的目光恶毒狠厉的盯着卫蓁手上的送还书,目眦欲裂:“不!”
她养大了那个孽畜,还想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魏文鸿激动的俯身,试图毁掉卫蓁手上的送还书,卫蓁早有防备,不疾不徐的将送还书收了回来。
她看着情绪崩溃的魏文鸿,语调淡淡道:“多年前,我的猫死在了湖里,是吴姨娘将它安葬,我便欠了吴姨娘一个人情,无论如何,都得还的。”
卫蓁的声音并不小,清晰的传到了隔壁魏凝的耳中,她心头一跳,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怪不得当年魏姩始终没有找到那只猫的尸身,原来是吴姨娘埋了!
那吴姨娘她是否看到她动手了!不,应该没有的,否则她定会告知魏姩!
魏姩从来没同她提过此事,显然是不知情的。
魏文鸿死死盯着卫蓁,咬牙道:“就是她养大的孽畜陷害我们到如此地步!她是魏家的妾室,她也该进来!”
“还有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竟敢污蔑魏家,也该死!”
污蔑?
这两个字,他竟还有脸吼的这么理直气壮。
这桩桩件件,哪件他魏文鸿是冤枉的?
卫蓁欣赏够了他的歇斯底里,才转头看向狄洺,后者抬手唤来狱卒。
魏文鸿看着狱卒靠近,几日的噩梦让他本能的往后缩,声音颤抖:“你们要做甚?”
卫蓁淡淡道:“魏大人,我说了,我得还这个人情,莫要与我为难才好。”
魏文鸿猛地抬头看着卫蓁,触及到对方眼底的寒霜,他浑身一凉,这一刻,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你...”
卫蓁打断他:“魏大人,魏裎犯了欺君罪,魏婉现在只有吴姨娘一个亲人在外头,她是你的亲女,你总得为她想想。”
魏文鸿心中虽生了疑,但听了卫蓁这话,还是下意识道:“早知今日,就不该将她嫁出去!”
吴姨娘种下的因,也该让她的女儿来尝尝恶果!
卫蓁皱了皱眉,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放过,哦不,应该说在他的心里,他的儿女只有魏恒和魏凝。
卫蓁懒得再与他费嘴皮子了,她将送还书递给狱卒,便折身走了出去;身后,狱卒不顾魏文鸿的反抗喊叫,抓着他的手强行在送还书上按了指印,没有朱砂,狱卒割破魏文鸿的手指用血按的。
不多时,狱卒恭敬的将送还书交叫给了卫蓁,卫蓁将其递给狄洺首:“劳烦大人将它交给魏裎。”
狄洺接过来应了声好。
他面上不显,却偷偷打量了眼卫蓁。
他好像有些看不懂这位县主。
听着县主与魏家人的对话,好像是真的要救他们,可是看她对他们的态度,看他们的眼神,却似乎又并非如此。
狄洺一时有些为难。
郡马交代他的,他做了,又好像没做。
“我送县主出去。”狄洺收好送还书,道。
卫蓁点头:“有劳。”
她走时没有再去看魏家的人,她没什么心情与他们演戏,也不怕他们心中生疑。
怀疑才好,一边怀疑着她,一边又对她抱着希望,这样的滋味才更磨人。
卫蓁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狄洺:“大人,魏家始终没有认罪?”
狄洺道:“没有,一桩都不认。”
私盐不认,偷走县主不认,杀汤姨娘与真正的魏裎更不认。
卫蓁勾了勾唇。
不认好啊。
才能再多吃些苦头。
“魏恒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狄洺道:“事发当日大理寺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江南,但路程遥远,此时应当还没有到江南。”
卫蓁嗯了声。
眼下这种情形,魏家背后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带走魏恒,不论是顾着合盟情谊,还是要挟魏文鸿等人,他都不会让魏恒被送到大理寺。
只要魏恒在那人手上,魏家人就绝不会供出那背后之人。
她一早就想到了这点,所以在重栩放出信号后,她就让重栩立刻去了江南,那边早有太子殿下打过招呼,重栩只要快奉京城的消息到达江南,就能将魏恒先一步控制在手里。
为了以防万一,到了郡主府后,她又让十九赶了过去。
临到门口,卫蓁突然停下脚步,朝狄洺道:“大人可有办法让他们快些招认?”
狄洺一愣,想到方才在魏家人牢房中听到的话,他心情略有些复杂,一时竟没答上来。
“我总觉得魏家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养我像是早有预谋。”卫蓁看向狄洺,正色道:“我怕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得了的隐情,还是早些问出来为好。”
狄洺眼神微敛,默了默,试探道:“大理寺中自有一套审讯方式,只是略有些...”
他话未说尽,但他觉得县主听得懂。
卫蓁偏过头,侧脸平静而冷淡:“犯人,该如何审,就如何审,不是吗。”
狄洺微微颔首:“是。”
他此时的心情很有些复杂,县主让魏家不认罪,却又让他严刑审问,这其中有什么他还没窥明白的深意?
不过有一点他好像看明白了,县主并没有想救魏家。
狄洺看向卫蓁的背影,心道,郡马的担忧和保护或许已经晚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又闯过几次生死,县主断不会是温养的花朵,就算是,那也是带着尖刺的。
-
时间转眼即过,很快就到了郡主府的认亲宴。
奉京城但凡叫得出名字的门庭,都收到了帖子。
众人自然也是免不得一阵唏嘘。
秋雾山时,魏家偏心次女已几乎在朝臣中传开了,那时谁不感到讶异,若说非亲生的也就罢了,这一母同胞竟也如此差别对待,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如今卫蓁的身份大白,那些疑惑也就豁然开朗。
不是亲生血脉,不能一视同仁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其中是否有隐情?
奉京城脚下谁没有一点心机手段,又岂能窥不出这里头的不寻常之处,只是这种事情暗中说两句也就罢了,明面上是不好提的。
总之,内情什么的,他们皆不过问,他们只管来恭贺就是。
自当年郡主府小公子的满月宴后,这还是郡主府第一次办喜事,自是门庭若市,隆重热闹。
奉京城极少赴宴世家门阀的当家人也全都到了,宫中的二皇子,两位公主也先后携礼赴宴,圣上也派大总管送来了重礼。
卫如霜从始至终都将卫蓁带在身边,满面红光的一一介绍各家主母,卫蓁也半点不怯场,仪态大方,从容有度,面上一直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各家主母这一瞧,心中也就有了底。
这位刚认回来的县主,将来怕是贵不可言。
毕竟,在县主还是魏二姑娘时,她们就多多少少听了些她与东宫的传言,不过那时候都没当回事,想着也就是个侧妃顶了天。
可现在人摇身一变,成了阆王唯一的外孙女。
侧妃,那是断无可能的了。
但一些大家家中尚有未婚嫡子的,也抱了一点儿念想,想着私下同郡主娘娘打听打听,要是与东宫那边没那个意思,说不得她们还有机会。
而门庭稍微低些的,压根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县主封号元瑾,与东宫同音,说句不该说的,比公主还重上几分,寻常人家,哪有底气敢开这个口。
不过不管她们抱着怎样的想法,今日认亲宴,这些话是不能提的。
四公主刚离开,裴家就到了。
两厢见了礼,裴骆安与裴珞清便同时看向卫蓁。
卫蓁感知到二人的视线,朝二人轻轻颔首。
二人无声回了礼,便离开了正厅。
之后又到了几家主母,无不是携着家中公子姑娘,几番应酬后,眼看人认得差不多了,卫如霜才放卫蓁离开。
卫蓁客气的朝各家主母道别后,便离开了正厅。
出来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倒不是紧张,而是不间断的应付一个晌午,难免有些疲乏。
跟在她身侧的冬尽便道:“县主可要回去休憩片刻?”
卫蓁摇了摇头,往花园走去。
今日这种场合,她该去见见各家姑娘才是,毕竟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的。
然卫蓁才穿过长廊,就远远看到齐云涵穿着大氅,抱着一个手炉与沈凌等在那处,见到她,齐云涵眼睛一亮,忙迎了上来:“县主。”
今日人多,不算私下,齐云涵便没有唤她的名字。
“云涵。”卫蓁同齐云涵打了招呼,便看向沈凌,后者仍旧是一副清朗如玉的模样,礼数周全的行了礼:“参见县主。”
“沈公子不必多礼。”
卫蓁面上未显分毫。
先不说她还没有完全确定沈凌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便是确定了,此时此刻,她也不能露出端倪,以免打草惊蛇。
沈凌从见到卫蓁的那一刻,视线就没从她脸上挪开。
虽然他并不认为卫蓁会对他起了什么疑心,但性情使然,他还是要确定万无一失。
果然,卫蓁见到他,无半分异样。
但,他并没有打消他对卫蓁的怀疑。
从槐山亭开始,她一次次逃出他设的局,他不大认为这是巧合。
可若不是巧合,他又想不明白为何她能够躲开。
他自认每一次的计策都是完全万无一失的,可最后还是因为各种缘由失败了。
槐山亭,她临到后山入口,却突然要去拜见太子殿下,让槐山亭的布局功亏一篑;秋雾山,她几次救下云涵的性命,孤注一掷跳崖,将太子与宋淮都牵连了进去,闹得他折了一个心腹才收场;杏和院,她的身边有东宫暗卫,他又折损了三十多个死士。
一次或是巧合,可这么多次就不是了。
这桩桩件件都告诉他,卫蓁不简单。
她或许还没有怀疑到他身上,但她一定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自魏家出事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别说亲自去牢房见魏家人,就是让人去传个信都不曾有。
大理寺卿是阆王手底下出来的人,这种时候,他若敢有什么动作,必定要暴露。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江南,绝不能让魏恒回到奉京城,魏恒在他手上,魏家才会守口如瓶,不将他供出来。
当然,计划一次次失败,他是很有些恼怒的,按照计划,现在本应该是另一番景象,可如今卫蓁已被认回郡主府,魏家也进了牢狱,十几年前布下的这盘棋便已经废了。
他如今已经处于被动,一时半刻很难再找到机会动手了。
但太子离京,是他所谋之事的最好时机,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还得赶紧再想他法。
“县主,我们进去吧。”齐云涵并不知身侧二人各有各的心思,欢喜的拉着卫蓁,道。
卫蓁点头:“好。”
其实,她很不希望是沈凌。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可能性,极小。
花园中,已有许多公子姑娘在,见到卫蓁进来,都纷纷朝她颔首行礼,卫蓁没有端着架子,皆轻笑着还了礼。
而后,她与齐云涵沈凌径直走向裴骆安等人。
裴骆安姐弟与齐家两兄弟,苏晚棠还有崔家兄妹在一处。
除了崔家长公子,其他人都与卫蓁有过交集,礼数过后,免不得一番惊叹。
不过早在认亲宴前,卫蓁的身份就已经传遍了奉京城,他们也过了最惊诧的时候,叙旧完,很快就另起了话题。
没人提起魏家,也没人提过往,只谈当下。
这是属于卫蓁的宴会,宴会过后,前尘一切都将远去。
第70章 第 70 章
认亲宴后, 卫蓁正式去拜见了阆王。
路上,顾兰庭与她说了卫姓所代表的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