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可看到他那副混账样子,就控制不住啊。也是委屈你了,这么多年……”简岚义收回目光,看向张茜华,握住她的手,本想多说两句宽慰她的话,忽然想起林锦瑟在身旁,立即又松开了手。
简岚义转过头,看着林锦瑟微低着头,温婉乖顺的模样,声音放得很轻,“锦瑟,让你见笑了。你以后别理那混小子,如果他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轻饶他。”
林锦瑟摇了摇头,抬眸看着简岚义,轻声道:“没有,其实我还挺羡慕的。”
至少你们都还在彼此身边,还可以肆意吵架,生气,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简岚义疑惑了瞬,就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不由得心生怜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锦,以后这里就是你家,我和你小姨都是你的亲人。”
张茜华也走上前,把林锦瑟拥入怀中。
这半个月,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也不让爷爷讨厌,林锦瑟始终强忍悲痛,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坚强得如同刀枪不入的女战士。
可此时,爷爷不在身边,她也不用再伪装自己,积压十来日的悲恸再难抑制,汹涌喷出,她迅速红了眼眶,差点就要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但她紧紧咬住下唇,还是生生忍住了。
简意时忘了件衣服在客厅,他折返回来拿,无意中就看到了这一幕。
真是好一副阖家团圆、幸福温馨的场景啊!
简意时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转身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陈婶来到三楼的多功能室门前,敲了敲门,喊道:“阿时,下来吃饭了。”
陈婶来简意时家做保姆也有十二年了,最是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性,他有挺严重的洁癖,他的朋友过来玩,基本都在这间多功能室里,偶尔在书房,不可能在他的房间。
屋里,罗文涛眼睛一亮,边操控着游戏手柄,边高声回道:“陈婶,知道了,我们马上下来。”
陈婶闻言,便先行离开了。
罗文涛早已没了玩实况的兴致,将手柄一丢,扭头朝后方的简意时咧嘴笑道:“阿时,陈婶叫吃饭了。”
简意时正斜窝在沙发里,长腿敞着,手里捏着手机,专注地玩一款击剑游戏,眼皮也不抬一下,没搭理他。
罗文涛干脆起身三两步走到沙发边,蹲下,像只摇尾讨好的小狗,“阿时,走啦走啦,吃饭去啦,肚子好饿哦。”
“我看你不是肚子饿,你是眼馋了吧。”候嘤钟了一局,心情不错,放下手柄,转头朝罗文涛挤眉弄眼。
罗文涛倒是坦坦荡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仙一样的姐姐,谁能不爱,谁不想亲近啊……”他余光瞥到在沙发另一头打瞌睡的杨阳,促狭心起,故意提高音调,喊道:“你说是不是,杨阳?”
杨阳突然被人“点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喊了一声:“报告老师,我……”
罗文涛和候喽偈焙迦淮笮Γ杨阳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简意时的家里,而不是在学校课堂上。
他又歪倒下去,闭上眼睛,嘟囔了句,“无聊!”
“懒洋洋,问你呢,你觉得阿时家里来的那个姐姐怎么样?是不是美得跟天仙似的?”罗文涛蹭到杨阳身边,手肘捅了杨阳一下。
杨阳这才睁开眼睛,坐正了身体,莫名有点羞涩起来,“确实跟仙女似的。”
罗文涛用力一拍杨阳的大腿,朝他竖起大拇指,“跟哥一样有眼光,猴子,你说,你老实说,锦瑟姐姐到底美不美?”
候嗝橐谎奂蛞馐保他知道简意时因为张茜华的缘故肯定讨厌林锦瑟,但他也不是那么没原则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沉吟了下道:“单论样貌,还不错。”
罗文涛满意极了,也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凑到简意时身边,“阿时,走啦,去瞻仰仙女姐姐的神颜,顺便吃饭饭去。”
简意时终于掀起眼皮,瞅了他一样,嘴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罗文涛依旧嬉皮笑脸,“白吃就白吃,为了仙女姐姐,我天天来你家白吃。”
简意时翻了个白眼,踹他一脚,“滚,白吃去!”
“你不去?”候辔省
“不想去,你们的仙女姐姐让我倒胃口。”简意时将“仙女姐姐”咬得特别重,他手上动作不停,又开始了新的一局击剑游戏。
罗文涛立即起身,“OK,OK,那我们给你带点你爱吃的上来哈。”
说着,他拖起杨阳,推着候喑隽宋荨
“时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居然说仙女姐姐倒胃口……”罗文涛压低了声音道。
候喑犊嗓子喊道:“时哥,臭涛涛问你……”
罗文涛赶紧捂住候嗟淖欤“哥,喔纾我错了,你别瞎嚷嚷好不好?”
“好啊,只要封口费给到位……”
“对,听者有份,封口费。”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下了楼。
宽敞的餐厅里,简岚义、张茜华和林锦瑟围着一张红木圆桌而坐,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香气扑鼻,看到罗文涛三个少年走来,简岚义一皱眉头,“阿时呢?”
罗文涛忙道:“阿时说他还不饿,让我们等会带些上去给他。”
简岚义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发一言。
罗、候、杨家与简家有些生意往来,他们从小就常来简意时家走动,跟着简意时混,与简岚义也是很熟了。
但是他们还是从心底里惧怕简岚义,尤其是小时候有一次简意时闯了祸,被简岚义绑在树上,往死里打的情形,每每想起就让他们胆寒,腿就不自觉地打抖。
张茜华看他们有些紧张,连忙笑着道:“文涛,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吧吃饭吧。”
简岚义缓和了下脸色,朝他们点点头,“你们坐下,快吃饭吧。”
罗文涛三人如释重负,赶紧在林锦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至于那臭小子,不下来吃就别吃了,不准给他带。”简岚义语气淡淡,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压。
罗文涛三人刚刚拿起筷子,闻言对视一眼,都同时放下了筷子。
张茜华皱眉,这父子俩真是一模一样的倔脾气,开口劝道:“阿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经得住饿,还是……”
“经不住饿就下来吃,一家人都在这儿吃,他搞什么特殊!”简岚义拧眉道,说完偏头看一眼张茜华,软和了下声音:“你啊,就别惯着他了。”
张茜华轻轻叹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知道简岚义的脾性,独断专行,还跟犟得跟牛一样。
这氛围实在太过压抑沉闷,林锦瑟有心替张茜华解围,看向简岚义:“小姨父,阿时兴许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我给他送点上去吧,可以吗?”
一口气说得有点长,林锦瑟说完后,喉头微痒,忍不住偏头低咳了两声。
她的嗓音本就属于清甜柔软的那一款,加上又病着,气息弱声音轻,更加惹人怜惜,简岚义哪里还硬得起心肠。
他锐利的眼神温和下来,“可以,当然可以。”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还是让文涛他们送上去吧,你还病着,就坐着好好吃饭吧。”
简岚义主要是担心,他那混账小子不会领林锦瑟的情,会给她甩脸色,让她难堪,而且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那混小子绝对干得出来!
林锦瑟却想,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但直接就这样甩手给他人,未免也太没诚意,便说:“那我和文涛一起吧。”
简岚义心里很高兴,看来小锦是想同阿时搞好关系,真是个好姑娘,笑着点点头:“好。”
罗文涛更是高兴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哇塞,可以和仙女姐姐并肩走在一起,还可以和她说话,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陈婶拿了食盒过来,罗文涛三人帮忙挑选了几样简意时爱吃的菜,放进了食盒里。
林锦瑟正要拎起食盒,罗文涛连忙帮忙拎,林锦瑟便交给了他。
俩人一前一后,上楼去了。
“姐姐,仙女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罗文涛等到脱离了大家的视线范围,赶忙抓紧时间和林锦瑟套近乎。
林锦瑟愣了下,她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多少好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陆陆续续也会人这样称呼她,描述她,可她并不喜欢。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她渴望的是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当个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孤傲的仙子。
尽管不喜欢,但林锦瑟依旧很温和,声音柔软:“谢谢你啊,不过我不是什么仙女,请你别这么叫我。”
罗文涛吃了个软钉子,不过他脸皮厚,继续嬉皮笑脸地道:“那我叫你锦瑟姐姐,总可以吧?”
林锦瑟这回倒是点了点头,“可以。”
罗文涛又问:“姐姐,你上大学了吧?在哪里上?”
“南舞。”
“难怪姐姐气质这么好,原来是学舞蹈的。”罗文涛表情诚恳,真是发自肺腑的赞美,而非马屁。
林锦瑟淡淡笑了下,没有说话。
“姐姐,那你大二了?”
“大四了。”
“姐姐你才比我们大两岁,怎么就大四了?”
“我跳过级。”
“哇塞,姐姐不仅长得这么美,跟仙女似的,还是个学霸啊!”罗文涛音量分贝一时没控制住,大了一些,察觉到后他立马捂住嘴。
林锦瑟被他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得微微弯了弯唇角,清澈水润的眉眼染上点点笑意,不经意间却撞上一双冷漠冰冷的眼睛。
在他们的正上方,简意时正微躬着背,双手交握,手肘压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浑身散发着寒气,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毫无温度。
罗文涛也觉得后脊背冷飕飕的,顺着林锦瑟的目光转过头,看到简意时,一蹦三跳地上了楼梯,蹦到他面前,“阿时,知道我们来给你送好吃的,出来迎接我们啦。”
简意时不说话,只冷冷瞅着林锦瑟,眼神里满满的警告意味,离我远点,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
林锦瑟轻扯了下唇角,朝他浅笑一下,“我先下去了。”
罗文涛见简意时那不友好的眼神,急忙帮林锦瑟说好话,“阿时,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要不是锦瑟姐姐,你可没得饭吃……”
罗文涛把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仙女姐姐多好啊,你以后少欺负我们的仙女姐姐!”
罗文涛觉得林锦瑟这长相这气质,那就是天上才有的仙女,只有仙女姐姐这个词才能配得上她,不管她接不接受,反正私底下他就是要唤她作仙女姐姐。
简意时冷嗤:“什么仙女姐姐,不过是个心机女。”
林锦瑟刚走到二楼,楼上俩人的对话声音不低,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林锦瑟脚步微顿,心里却并不在意。
很莫名地,林锦瑟尽管知道他应该是讨厌自己,但她并不生气,也不讨厌他。
谁让他有锦年的影子呢。
第3章
晚上,林锦瑟换好了睡衣,刚上了床,门外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以及张茜华的声音:“小锦,睡了吗?”
“还没。”林锦瑟忙应一声,从床上下来,给张茜华开门。
张茜华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杯牛奶。
“喝了牛奶再睡吧。”张茜华朝她笑笑。
“嗯。”林锦瑟侧身让张茜华进来,顺手关了门。
“还没刷牙吧?”张茜华看林锦瑟穿着睡衣,被子掀开着,问道。
林锦瑟其实已经刷过牙了,但她回答:“还没呢。”
“那正好,喝了牛奶再去刷,好好睡一觉。”张茜华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拿了牛奶递给她。
林锦瑟接过,指了指床,“小姨,你坐。”
姨侄二人坐下,林锦瑟乖乖地把牛奶喝下,张茜华问她:“都还习惯吧?有没有缺什么?”
“还行,不缺什么了。”
“嗯,那个,如果阿时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放心上。他是因为我的缘故,绝对不是针对你。”张茜华看着林锦瑟,有些苦涩地道。
林锦瑟点点头,忍不住问:“小姨,你嫁给小姨父都5年了,他为什么对你还这么大的敌意?”
张茜华还在读书的时候,经常到林锦瑟家里小住,据林锦瑟对她的了解,以她的情商和智商,应该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拿不下继子才对。
“其实我和阿时以前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我硕士毕业就进了你小姨父的公司工作,我从一个最基层的行政人员,用了4年的时间,成为了你小姨父的秘书,总裁秘书……”张茜华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舒心,但她是个很谨慎的人,从来没有对身边人吐露过,憋在心里久了难免也会想要找个宣泄的出口。
现在林锦瑟问起,张茜华便把这些年与简岚义父子的过往纠葛向她一吐为快。
张茜华成为了简岚义的秘书后,难免就会接触到他的家人。她第一次见到简意时的时候,简意时才8岁。他的妈妈是击剑运动员,经常外出比赛,常年不在家,而简岚义又是个工作狂,几乎不着家。简意时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家长参加的,几乎都是张茜华去。
一来二去,张茜华和简意时熟识起来,相处得也颇为愉快健,甚至有什么烦心事还会同她讲。
原来简意时小时候的性格并不是如今这样偏执冷漠,相反他很懂事。
简意时10岁时,简岚义夫妻多年来积累的矛盾爆发了,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简意时自然不愿意父母分开,想方设法地挽救,也多次求助于张茜华。张茜华也竭尽全力帮助他。
但是简岚义夫妻间的隔阂与嫌隙非一日之寒,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
其实张茜华在与简岚义朝夕相处中,已对他情根深种,虽然她知道简岚义夫妻俩性格不合,婚姻并不幸福,但她并没有任何一点不堪的念头,只偷偷将爱意深埋心底。
后来简岚义夫妻的婚姻还是走到了尽头,俩人协议离婚。
就在那个简岚义恢复单身的夜里,张茜华来家里找他汇报工作,简岚义心情烦闷,开了一瓶酒,让张茜华陪他喝一杯。
他们一起喝光了那瓶酒,在酒精的作用下,张茜华鼓起勇气跟简岚义告了白,俩人热烈地拥吻。
而这一幕却被简意时撞个正着,他自此恨死了张茜华,觉得她就是导致他父母婚姻破裂的坏女人,世界上最虚伪的坏女人。
林锦瑟心想,如果她是简意时,她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恨。
“所以阿时怎么恨我,不待见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是如果他要欺负你,那可不行。你一定要给小姨说。”张茜华说。
林锦瑟倒觉得张茜华多虑了,道:“放心吧,小姨,他还能怎么欺负我,不至于的。”
“而且,看在他和锦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份上,我也不会和他多计较的。”林锦瑟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