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姝听她这说词和语气，觉得她是倾向于赞成她大哥去战场拼搏的，就让她回头问问穆决明的意思。
陆瑾瑶当即有些不明白地失笑，“你为何不自己去问？怎地，也才离家一年多，就跟你大哥生分了不成？你大哥去年一整年，可没少跟我念叨你哦！”
“不是生分，但我大哥现在最亲近的人是大嫂你呀！”东姝打趣完，随即正了正色，“再说，这事总要你们小两口好好商量才好做决定。”
这也就是东姝为什么先私底下问大嫂的意思，若是她大嫂不同意，她先和大哥说了，她大哥执意要去，这不是给他们夫妻俩制造矛盾嘛。
那她岂不成了讨人厌的恶毒小姑子？
所以东姝觉得，这件事陆瑾瑶的意见比较重要，这也是代表穆家对她的尊重。
陆瑾瑶也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东姝的用意，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熨帖，温柔地微笑点头，“行，那回头我跟你大哥好好商量一下。”
“好。”东姝就没管了，这事让他们小两口商议决定去。
晚上穆决明回来后听说了，倒是很想去的。
不过两人到底还年轻，这事也不单纯是穆决明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所以就不仅问过穆父夫妻俩的意思，三朝回门的时候，还问了问他那身为丞相的岳祖大人。
丞相是建议他去的，说好男儿哪有不建功立业的？哪有不想为妻子博个诰命的？哪有不想为子孙后代挣个好家世的？
别说什么战场危险不危险的事，难道呆在京城里就不危险吗？
哪个皇子造反时，死的最多的不是他们这种小兵小将？再说，最近几年有多少没出过京城的人被皇帝给砍了？很多人甚至都没碰过任何危险的事呢！
所以啊，不管是在京城还是边关，想要活得好好的，还是有实力最重要。
还有穆决明的岳丈和大舅哥等人，都赞同他去。
与此同时，陆瑾瑶也在后院跟祖母以及母亲说起这事。
两人也赞同女婿或孙女婿去的，就是有点担心战场上刀枪无眼有个意外，建议她怎么着也得先留下个孩子再说，把刚成亲没几天的陆瑾瑶说得满脸通红。
而大哥大嫂去回门的这天，东姝则邀约了国公世子出来在酒楼里叙旧，顺便把皇太孙――也就是周禹写给他的信交给他。
之前她刚到边关的第二天，并没有如计划中的去见到周禹。
因为当天晚上下了很严重的暴雪，压塌了很多百姓的房子，冻死了不少人，而且还有很多人得了伤寒。
东姝和阿湛都半夜爬起来立马投入了救灾救治中，忙得根本无暇分身，哪还有时间从城北跑到城南去见故人叙旧？
而周禹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大家都忙着抢救雪灾下的损失惨重。
直到后来在城中忙碌时两人碰巧遇见了，但也只是讶然地相视一笑，然后又匆忙地各自去忙碌了。
一直到过年的时候，雪灾情况终于好了些，几人才聚在一起吃了个年夜饭，聊了聊天、叙了叙旧，说了一下彼此的情况。
然后就是她回来之前，周禹写了信让她帮忙转交给国公世子。
国公世子拿到信差点眼睛湿润，宝贝似地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几遍，才缓解好情绪抬头问东姝，信中的内容让他不由地露出笑容，“他现在还好吗？矿上那些监工没为难他吧？”
因为这偷梁换柱之事若认真计较起来，那也算是很严重的欺君之罪。所以周禹还是要求东姝别告诉国公世子真实详情，就让他以为他还在矿上服役好了。
东姝自然也帮他隐瞒，只跟国公世子表示她是到处巡察时路过那边矿山，才顺便看望了一下周禹，给他带了一封信。
“还好，”东姝为了安他心，半真半假地胡扯道，“我跟那边的主事人打过招呼，不会有人为难他的。大概是不用再费什么心神，每天单纯地吃饭睡觉干活。他现在看着，还挺身强体健的，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后半句东姝可没说谎，周禹现在恍若新生了一般，整个人爽朗乐观的得像一颗耀眼明亮的太阳，在边关不仅混得风生水起，身体也比以往康健壮实，都隐隐开始有成熟大男人的架势了。
让东姝骤然看见他的时候，都不由感叹：又一个小伙伴们长大了！
国公世子闻言不由露出微笑，“那就好。”
人心里轻松了，状态也确实会好起来，他是真心为表弟感到欣慰：还好，他没有自暴自弃。
“你呢？”东姝问，“你最近怎么样？”
她出门在外因为行踪不定，就很难跟他保持联系。去年一整年，两人也就通了两三次信而已。
尤其是她去了边关之后，大雪封山，根本就没法联络了，他们之间就足有大半年没联系过。所以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东姝还真不太清楚。
国公世子笑容黯淡了一下，“我也还好，还是老样子。”
东姝默了一下，问，“国公夫人是不是生了？”
前年秋天怀的孕，应该去年年中就生了。
果然，国公世子点头，“嗯，生了个儿子。”
然后不知想起什么，笑容里微微渗出点幸灾乐祸和讽刺，“可惜，依然体弱多病。”
嗯？东姝微怔，“什么意思？为什么会体弱多病？难道她生的孩子都会体弱多病不成？先天不足难道还有遗传的吗？”
就算有遗传，但她身体不差啊！镇国公更是强壮得很。
所以这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我也不知道。”国公世子摇头，他也很奇怪，“明明她养胎的时候很仔细也很舍得，但生出来的儿子就跟前一个女儿一样，也是先天不足，差点没能活过来。”
东姝：“……所以这先天不足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国公世子摇头表示不清楚，“后来还是请太医院院首帮忙调养，才险险吊住命。但现在就是个吃钱的貔貅，国公府都快被那么一个小孩子给吃穷了。”
东姝：“……”
真是造孽。
再加上一个穿越女也是这么一个破身体，国公府的情况可想而知。
“这么个吃法，府里那些姨娘没意见吗？”东姝有些好奇，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些姨娘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而且儿女都差不多长成了。
“怎么可能没意见。”国公世子冷讽淡嘲地笑了一下，“个个都闹腾得很，所以府里天天都乌烟瘴气。可父亲根本不管，他呆在军营里十天半月都难得回来一次。”
东姝怎么感觉这国公府看着是要败落的趋势，“那……她哪来那么多银钱给一双儿女买药调养身体？镇国公的俸禄没那么多吧？”
这个国公世子倒是知道一点，“好像是卖了一些她的嫁妆，就那些田地、庄子、铺子什么的。”
东姝听得心下唏嘘，莫名有点同情这个国公夫人，没事生下两个烧钱的药罐子，这怕不是她做多了缺德事招来的报应？“这样没多久就会坐吃山空吧？”
“大概吧。”国公世子倒是有点漠不关心，反正不管他的事。他现在有自己的俸禄，不拿家里的也只是清贫一点，不至于过不下去。
再加上，长公主和东宫太子前后脚倒下，作为两方的姻亲国公府也接连吃挂落，导致国公府现在门前冷落稀，他往日的那些好友也少有跟他继续往来的，所以他也没多少人际交情费用，倒是落得清静自在。
东姝却觉得若是坐吃山空之后，国公夫人指不定会铤而走险违法捞钱，看来回头她得让人注意一点。
“那你工作呢？”东姝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现在看起来清冷沉郁了些，有点落落寡欢的样子，“还好吗？”
国公世子点头，“纂修史书的工作不算忙，挺清闲的。”
“那亲事呢？”东姝问，他今年也有十九岁了，也该定亲了吧？“国公夫人有给你相看吗？”
国公世子眉眼阴郁地微微摇头，“她倒是想把她娘家侄女说给我，但我没同意。”
娘家侄女？东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蓉县主？”
好像她娘家侄女就只有蓉县主还没嫁人吧？
国公世子点头。
“那她能同意？”东姝觉得国公夫人应该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好不容易拿捏着你的亲事，难道你不同意，她就作罢了？”
“哪能呢！”国公世子脸色沉郁了一下，“但我死活没同意，闹了一场，还闹得挺难看、也挺大的，差不多跟她撕破脸了。然后父亲发火，让她不要管我的事。但闹了这么一场，以后我的亲事估计也难了。”
就算不难，估计也说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了。
东姝：“……”
可以的，这国公夫人，自己掌控不了就宁愿毁掉。
“没事没事……”东姝忙安慰他，“你还小呢，才十九岁，急什么？好女不怕晚。只要你以后混得好、爬得高，谁还会在乎你这点名声。”
这国公夫人可真缺德，要是国公世子是个女孩子，这辈子估计就被她给毁了。
玛德，以后得找个机会给她一个教训。
听她这小大人似的语气，国公世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别说我了，你呢？再过几个月你就及笄了，家里帮你寻摸亲事了没？”
东姝轻松地往后一靠，“我还小呢，急什么，十八岁之前不考虑。”
国公世子顿时一蹙眉，“十八岁？那不都成老姑娘了？你家里就由着你这么任性？”
“你才老姑娘呢！”东姝当即没好气地轻踢了他一脚。
国公世子却一脸正经地替她着急，“不跟你开玩笑，说认真的，十八岁以后再寻摸亲事，估计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府里那位，现在都已经定下了。”
东姝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位是指穿越女，顿时微微来了点兴趣，“定哪家了？”
难不成是狗渣男？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狗渣男一个反王遗孤，无依无靠，国公夫人能看上？
果然，国公世子神色有些微妙地说，“安平侯府的嫡次子。”
东姝虽然不热衷和京中公子贵女们打交道，但一些人物的基本情况还是略知一二的。
尤其是这个安平侯府的嫡次子，那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几乎隔三差五地闹出事：不是今天寻花问柳，跟人争花魁大闹青楼；就是明天斗鸡走狗，跟人打架进局子。
他那个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想不知道也难。
所以东姝有些惊诧，“怎么会是他？他的风评好像不是很好吧？”
而且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和侯府的嫡次子，这应该算是很下嫁了吧？
国公夫人会同意？不太可能吧？
就是穿越女本人，应该也不会看上他才是？
所以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定下亲事了？
国公世子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有次在宫宴上闹出点事，她被人撞见衣衫不整地跟那个混不吝滚作一团，就只能……”
东姝：“……这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她这是错过什么好戏了吗？
国公世子不确定，压了压低声音说，“应该是她想坑害赵大将军之女赵西璃，然后被反将了一军吧。”
东姝懵了，“她为什么要坑害赵西璃？”
怎么还扯出赵西璃了？
看来穿越女去年一年在京中过得“很精彩”？
“你忘了她从小跟谁交好了吗？”国公世子提醒，“那个人现在跟赵西璃定亲了。”
东姝当即就惊得坐直了身体，“狗……周江？！”
国公世子点头。
东姝还真的是有点惊了，“他、他怎么跟赵西璃定上亲了？赵大将军能看上他？他一个反王遗孤，赵大将军就不怕皇上因此对他不满？”
国公世子解释，“他不知道怎么就讨得了赵西璃的欢心，闹得她非他不嫁。赵大将军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就宠得她娇纵任性，拗不过她也只有同意了。”
东姝：“……”
可以呀，这狗渣男。
之前她明明看赵西璃对他不假辞色的，都差点把他当登徒子暴打了，还以为她根本看不上狗渣男，应该不会被他骗到，所以东姝才没有去做什么多余的提醒。
可没想到，还是被狗渣男得手了？
系统也适时蹦出来说道，【我就说吧，狗渣男重生了肯定会使用阴险手段的。你别忘了，上辈子赵西璃就是他的四妃之一来着，还很是得宠过一段日子呢！所以他哄女人那么老道的一个男人，骗取一个小姑娘的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东姝：【……】
倒是忘了，狗渣男对哄骗女人确实很有一手。
“你怎么……”国公世子狐疑地看着她，“对他很关注？”
“没。”东姝微微摇头，故意小脸有些愤愤不平地道，“他之前不是骚扰过我一段时间吗？我就是见不得他好！”
东姝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记仇不善良的性格，“而且他明明跟苏芷清那么交好，曾经还试图勾搭我，能是什么良人？真是到处祸害小姑娘！”
国公世子倒是不介意，还觉得她挺率真可爱，轻笑了笑道，“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咱们能管得了那么多？”
他倒是委婉地提醒过那位大将军之女，但她却以为他那是帮他妹妹（苏芷清）争夺那位皇孙，不仅不听，还对他很是不客气地嘲讽了一番。
所以他就懒得管了，人要作死拦不住。
东姝皱眉沉吟了一下，想起来问，“那他现在混得怎么样了？之前他不是给皇上挡了一剑，做了个什么金京卫？”
国公世子点头，“现在也还是金京卫，但稍微提升了一点，升了个小头目，专门给皇上处理一些……”
国公世子想了想，挑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太讨人喜欢的事，比如抄家、比如斩首，但也还挺能狐假虎威的。因此大家都很忌惮他，都说他是当今面前的红人，得罪不得，很是威风呢！”
那不就是皇上的一把刀？东姝微微点头，看着确实挺得皇上重用的。就是不知道，皇上这到底是想重用他，还是想用废他了。
就如之前的太子一样，刀刃用卷了就直接扔掉。
狗渣男估计也很清楚，但他青云无路，就只能借这么一条险道了。
他最终的用意，肯定还是最顶上的那个位置。皇帝不给的话，最后他估计还会抢。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搭上大将军府。
也不知道，这位赵大将军是哪一方的势力。
思及此，东姝又问，“皇上又立太子了没？”
国公世子摇头，“还没有。”
东姝有些意外，“朝臣们没意见吗？”
距离前年的中秋宴，都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就算皇上不立，朝臣们也会提一提才是。尤其是，皇上年龄也不小了。
国家无储君，会社稷不稳。
“有，”国公世子道，“怎么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