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估计,这情况何止是没法赶回来过年,怕是明年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这事东姝也知道,“不急,等他们打完仗,彻底安定了边疆再说。”
“那得多久啊?!”陆瑾瑶操心又担心地道,“眼看这翻过年你都十六了,再耽搁下去,那些嘴碎的长舌妇指不定乱嚼什么舌根!”
“让她们说呗!”东姝无所谓,“反正我又不会掉块肉。”
“怎能任由她们瞎说呢?”陆瑾瑶不赞成地道,“流言蜚语猛于虎,这嘴刀子也是能杀人的。尤其是你现在风头太盛,募捐一事又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怕是要有心人要使坏了。还有就是……”
陆瑾瑶想了想,还是凑近跟她低声透露,“我回娘家时,曾听祖父跟父亲们谈事时透露,那几位皇子似乎都有招你为儿媳的意图。甚至还有那位还没娶正妃的十三皇子,似乎都有意娶你为正妃。”
这听着炙手可热,可实则烈火油烹,那些人都只是把她当成争权夺势的筹码而已,又没有一个对她真心的。
更何况,那些皇子皇孙后院有几个是干净的?
陆瑾瑶是没法想象,像她小姑子这么自由明媚的人若是被哪位皇子皇孙给谋夺了去,困在后院蹉跎,那该有多可惜。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东姝听得倒是有点意外地挑眉,“可是有人来找我爹娘说亲了?”
“正儿八经上门说亲的倒是还没有。”毕竟小姑子及笄晚,冬日才及笄,也就上个月,没过多久,“大概是怕吃相难看,惹顶上那位反感,所以还没人那么明目张胆。但是,私底下找公爹和婆母说的,那就指不定有没有了。”
说着,陆瑾瑶还语重心长地提醒,“你可得仔细些,别卷进那些皇子的皇位之争,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东姝感谢地满口答应,“行,我会注意的。嫂子你好好养胎就是,不用担心这些。”
然后回头,东姝就去问父母,有没有人私下找他们打她亲事的主意?
“有。”穆林氏点头,“但她们刚一开口,我就立马回绝了。”
尤其是,她也不爱出门交际,只有一些必须出席的宫宴她才会去。所以跟她要好的、能说上话的人没几个,更别说拉着她仔细问儿女亲事的。
而之前那些不怎么熟的妇人跟她提起,她只当是她们习惯性地喜欢拉纤保媒,所以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穆父倒是有些急地皱眉,“是有人开始骚扰你了吗?”
看来她父亲这边有情况?这话让东姝听得挑眉,“爹,是不是有人找过您?”
穆父点头,“正斗得比较厉害的那几位皇子,还有他们所属阵营的官员,都或明或暗地来试探过,不过都被我装傻充楞地给糊弄过去了。”
“那他们没有为难您吗?”东姝有些担心地问,说老实话,她都有些担心有人拉她父亲站队。
“暂时没有。”穆父估计,“他们可能是看我草根出身,没有后台底蕴不敢轻易站队,所以也能理解的吧?就没多揪着我不放。”
东姝却不以为然,“那是因为还没到穷图匕见的时候。等那些皇子斗到白热化,哪怕是一根能增加筹码的稻草,恐怕他们也会拼命地往自己碗里扒拉。”
穆父认同地微微点头,“所以得赶紧在那之前,把你的亲事给定下。”
“不是早定下了吗?”东姝疑惑,明明阿湛都跟她表示过,他跟她父亲早说定了。
“那不是之前顾忌着你的名声吗?”穆父说道,“而小湛的身份又不明,怕给你给阿湛还有家里招来危险,所以才没对外透露。”
现在阿湛手握重兵,想必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应该有自保能力;而他女儿也是堂堂一名公主了,正得皇上青眼,应该也没人敢轻易得罪;
至于家里,他也算是户部有实权的三品大员,掌握许多人的命脉;大儿子也是一名不小的将领了,在前线奋战,随时都会再立功的样子;二儿子又刚中举人不不久,还是首名解元,将来极有可能会位于前三甲之列。
所以他们穆家,现在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动得了的,自保应该够了。
那女儿的亲事,自然就不用再遮遮掩掩。
“哦。”东姝点头,“那以后再有谁问起您们俩,就直接说我已经定下亲事了吧。”
穆林氏在一旁听了半晌,才明白父女俩在说什么,当即有些犹疑地道,“这怕是,还是治标不治本吧?”
见父女俩看过来,穆林氏神色有点不自在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道,“之前那个镇国公府的千金,还不是被人给算计得……不得不下嫁那样的纨绔吗?”
东姝一听就明白了,穆林氏说的是穿越女之前那事,点头认同道,“有婚约在身,确实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障。真有心算计你的人,才不管你有没有婚约。”
或许对方还会觉得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作贱了她、绑定了她,还更方便他们掌握她呢!
穆父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你可要处处小心点,千万别着了对方的道。”
那么多豺狼虎豹,可都瞅着他女儿这块肥肉呢!也亏得女儿这几年在外面东奔西跑,不然早就被人给烦死了吧。
“我知道。”东姝对于保全自身的自信还是有的,就是……看了穆林氏一眼,等聊完回头私下跑去找她说体己话,“娘,是不是那个国公府的千金找过你麻烦了?”
之前她就感觉穆林氏在提起穿越女的时候,表情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她这才想起,她好像一直忽略了自家亲娘的内心感情。
这主要还是因为,自从她回穆家后,穆家全家上下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穿越女一次,就好像东姝从一出生就在穆家一样,穆家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养女。
为此她也纳闷好奇过,曾经悄悄问过跟她年龄相差无几的二堂姐,问她为什么大家都好像忘了穿越女一样?
毕竟那么费心费力地养了七年,能没感情么?
那时候还是个七八岁小孩子的二堂姐当时就掩饰不住情绪,非常嫌弃地撇嘴说,其实全家人都不喜欢、甚至非常讨厌二叔家曾经的养女苏芷清――
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的缘故,全家上下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她说,可她还是娇纵任性得不行,会看到大家一起蹦蹦跳跳地玩而她不能,就大哭大闹,禁止别人玩闹;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无缘无故撕了几位哥哥的书,别人还不准说她,说了她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还会因为哪位堂姐的头花比较好看,就非要弄坏不可……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简直蛮横霸道没道理得不行,实在讨人厌得很。
二叔(也就是穆父)每次想板起脸来教训她,她就捂着胸口喘得不行,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二婶(穆林氏)也没办法,只能一次次地替她跟人赔礼道歉。
尤其是她的嫁妆银钱多,每次都出手大方,再加上都是一家人的缘故,那小养女又确确实实是身体不好、好像随时会毙命的样子,所以大家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只能避着让着忍着绕着她走,但这可不代表大家心里喜欢她了。
所以一发现是抱错的,换回来一个乖巧懂事还特别讨人喜欢的亲生女,大家都欢喜得不行,自然不乐意再提起之前那个让人想到就不爽的养女,免得坏了心情。
东姝当时听得挺诧异的,没想到穿越女的前身――也就是真正的镇国公府千金,竟然是那么一个一言难尽的性子。
那上辈子,穆家能忍着她、能把她那么糟糕的身体给调养好,还顺着她的意资助那么一个穷书生,恐怕不止是穆家的涵养好,还有穆林氏对她的感情一定非比寻常。
毕竟是那么费心费力养了七年的女儿,若说谁对她的感情最深,那一定是非穆林氏莫属了,怕就是连国公夫人也比不上。
只是,她自从回穆家后,穆林氏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就好像彻底忘了曾经那么心疼的养女一样,让东姝一时之间也忽略了。
如今看来,穆林氏并不是忘了、也不是没感情了,而可能是因为顾及着她,把那个养女给深埋心里了。
如果再也见不着面,穆林氏或许还真的会渐渐地彻底淡忘,但她现在随着丈夫入了京,做了官夫人,那么有些社交场合就难免会撞上那个穿越女吧?
尤其是……东姝不由反思自己,这几年她在外面东奔西跑的,确实没有好好承欢膝下,做亲生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穆父还好,男人粗枝大叶些,没那么细腻敏感,尤其是他在官场的事东姝也插不了手也帮不上忙。
而穆林氏呢,一个平民妇商人女,骤然变成了大官之妻,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手忙脚乱吧?
可唯一能跟她说上贴心话的女儿,又时常跑得见不着人影……骤然看到穿越女被人给算计的惨状,她深埋在心里的母爱突然爆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东姝跑来问问她是不是跟穿越女有什么交际了?
这倒不是东姝霸道不许穆林氏对养女有感情,如果是个寻常的养女、意外的抱错,她很不介意多个姐妹,更不介意穆林氏把爱女之心的感情分出去。
但穿越女那就是个对穆家不怀好意的,她不能不提防,免得单纯善良的穆林氏被那穿越女给哄骗去,那他们穆家可能就后院着火了。
毕竟他们谁也不会防着穆林氏。
穆林氏看着女儿一脸防备吃醋的样子,有些失笑,温柔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道,“没有。她估计都不认得为娘了,怎么可能来找我什么麻烦。”
“不认得您?”东姝听她语气里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伤感,握住她的双手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不认得您?”
穆林氏的神情只稍稍黯然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平静淡然,“这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小时候的一切对她不甚重要,她就都忘了吧。”
国公府千金被人算计到捉奸在床的那天,她其实也在场。
原本看到那场景,她心中还一痛,但看到对方看她的目光无比漠然陌生,她瞬间就平复了,那点痛感就好像她的错觉一样。
东姝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那娘您伤不伤心?”
穆林氏微笑着轻轻摇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那又不是我的女儿。”
说着无比骄傲地道,“我自己的女儿乖着呢、孝顺着呢,每年都会亲手给为娘做衣服纳鞋子,试问谁家千金小姐能做到这一点?绣个帕子都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虽然她女儿时常忙于大事奔波在外,但真的从没有忘记过她和孩子他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信回来报平安不说,还寻到什么好东西就送回来给他们做礼物。
买的、自己亲手做的,逢年过节的、生辰纪念日的,哪样心意都没落下过。
像她身上穿出去让众贵妇羡慕嫉妒的貂毛大氅,就是她女儿亲自跑去天山追捕的雪貂;还有孩子他爹脚上下雨下雪天都不会冷不会湿的靴子,也是她女儿千辛万苦猎来的火鼠皮毛亲自做的。
他们夫妻俩一提起他们女儿,心里就无比的满足和幸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孩子了。
所以丢失了那么一位没心没肺还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养女,换回来这么一位乖巧贴心又能干孝顺的亲生女儿,她哪还会有什么伤心的?
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也不止一次暗中庆幸,幸亏那个养女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然瞧她那言行举止和为人处世,不仅要为她操心死,还能被她给气死吧?
只是到底费心费神地疼爱了七年,却换来一句虐待,要说不寒心不愤怒那是假的,她当时都恨不得冲到她面前去质问她,她到底哪里虐待她了?!
为了那么个病恹恹的女儿,她熬了多少次夜,哭红了多少次眼,求了多少次人为她去寻药,甚至连自己两个儿子都忽略得没多看一眼,任由他们自个儿长大。
那么尽心尽力、倾尽所有,却换来翻脸不认还反咬一口?!
她当时就恨不得做个没品不道德的人,让养女把吃下的银钱都全部给她吐出来!
但当时顾及着亲生女儿的感受,怕她误会她这个做娘的更在意养女,才忍着没发作,尽量让自己放下,但心里可能还是落下了一个疤吧。
不过自从上次那个宴会上看到养女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刻在心里的疤也彻底淡去了。
不管恩也好、恨也罢,都抵不上一个遗忘。
东姝看穆林氏眼底彻底放下的云淡风轻,心下微微一松地笑道,“只要娘不伤心就好。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霸道不让您认她,若是她是个好的,我巴不得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有个贴心人儿陪着您呢!但是她……”
东姝顿了一下,正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形容才不会让穆林氏难过。
穆林氏却接过她的话,“我知道。早在咱们家搬来京城之前,你爹就跟我交代过,说那个人就是个刁钻奸猾的、狼心狗肺的。若是以后会撞见会打交道,让我千万不要心软被蒙骗算计了。那七年的恩情,在人家那里,可能狗屁都不是呢!说不定还觉得咱们家的家世,玷污了她那高贵的身份呢!”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自己亲生女儿伤心了,那她不得后悔死啊?!
“那就好。”东姝见此放心下来,亲昵地挽着亲娘道,“等大嫂生了孩子,娘亲就有的孩子疼了,不用惦记那些个没心没肺的。”
穆林氏点了点她的鼻子,“为娘不惦记着你大嫂的孩子,为娘就想自己的亲亲女儿能多多陪在为娘身边。眼看你这都已经及笄要嫁人了,你还能在为娘身边留几年?”
说着穆林氏无比惆怅地感叹,“真的是一眨眼,当初那么乖乖小小的小女孩就长成大姑娘了。真的是岁月不留情啊!为娘都还没有疼够自己的女儿呢!”
东姝闻言立马道,“那我今年就都留在家里陪娘。”
穆林氏轻嗔了一下嫌弃道,“你可别唬我,今年还剩下几天啊?再过两天都要过年了,你难道还能往外跑不成?尽哄我开心!”
东姝也失笑,“那我明年尽量都留在家里好吗?”
因为今年一整年那些皇子的争斗都已经逐渐明刀明枪了,明年可能就要进入白热化,她不得不留下来看着点。
“你明年没事了吗?”穆林氏有点不相信地挑眉问,“不出去游医采药发掘新粮食了吗?不出去赈灾巡访体察民生了吗?不去募捐筹粮送去边关了吗?”
瞧瞧,她女儿多忙,她爹都没有她那么忙,简直比一个一品大员忙的事情还要多。
东姝被她戏谑得轻笑,“明年看情况吧,至少我要呆到二哥会考取状元后。”
“你就知道你二哥能考上状元了?!”穆林氏轻嗔她,“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东姝却觉得她二哥穆南星极有可能拿下明年春闱的状元,“我二哥县试府试院试是小三元,乡试又是解元,如果明年的会试是会元的话,那妥妥的就是状元郎啊!”
“没真的拿到手之前还是别瞎说,免得被人听去了笑话。”毕竟做了几年的官夫人,穆林氏谨言慎行还是会了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