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小时候怎么欺负她,她都不懂那是他喜欢她的意思。
他气死了,要不是当年她太小了,他又实在血气方刚忍不住,他也不会娶他前妻,他前妻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是他对不住她。
现在两人离了,他前妻还祝福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这么体贴温柔,上哪去找。
也就毕桃这个蠢货,一窍不通。
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蠢货啊,哎,喜欢蠢货的他好像更蠢吧?
算了不管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看向毕桃的房间:“毕桃,我是认真的,我虽然有三个小孩,可我是大学讲师啊,我爸妈又是机关干部,真不算辱没了你。再说了,你身体又不好,就不用吃苦生孩子了,直接捡现成的儿子女儿,多好。”
“不好意思,我对养别人的孩子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走了。你要是不走,就跟我说说你妹妹苏曼妮的事,你们一家是不是不打算管了?”毕桃已经把拆坏的信封都修复好了,她小心翼翼地吹干胶水,跟什么珍宝似的捂在怀里笑了笑。
苏寒夜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可爱天真的样子啊,都看傻了,愣了半天才回道:“怎么管啊,私生女啊,要是搬到台面上,我爸还怎么在机关大院混啊,我妈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花钱消灾。”
“原来是这样,行,我有数了。”毕桃还以为苏家纵容那个女儿呢,看来也是一本难念的经,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她笑着看向苏寒夜:“现在,你,立刻起身,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就把你妹子的事宣扬出去,看你们苏家怎么做人!还有,不准再来纠缠我,我对你从前没有兴趣,现在没有兴趣,未来也不会有兴趣,听明白了吗?”
“好你个毕桃,耍诈套我话是吧!”苏寒夜惊呆了,还以为毕桃依旧是那个小辣椒脾气的野丫头呢。
没想到,居然会跟他耍心眼子了!
他可真是低估她了!
毕桃笑笑:“我套你话了吗?不都是你主动说的,你走不走,再不走我马上就告诉王婆子,她那嘴巴你是知道的,香飘十里,白的能给你说成黑的,黑的能给你越描越黑。”
“算你狠!我就不信我娶不到你,你给我等着!”苏寒夜气死了,站起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凳子。
踹完死死地盯着毕桃,还是不肯走。
毕桃笑了笑,那就不怪她咯。
她拿起她那个外表平平无奇的神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人头狗身的怪物,旁边写上姓名:苏寒夜。
随后笑着跟苏寒夜招招手:“你来看看我画的画。”
苏寒夜气头上呢,不想理她。
毕桃也不催,最后苏寒夜自己没骨气,跑过去抓起画纸看了看。
这一看,坏事了。
苏寒夜不见了,毕桃面前多了只狗。
毕桃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苏寒夜,汪一个!”
“汪!”狗子很乖,立马照做。
毕桃笑死了,这苏寒夜在她看来就是人头狗身的,不过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条普通的狗。
所以她一点不怕露馅儿。
她起身把苏寒夜撵了出去:“好狗不挡道,姑奶奶要出去了。赶紧走!”
苏寒夜哈着气跑了出去,在雪地里转了一圈,追着自己的尾巴:“汪汪!”
毕桃拿上要寄的信,锁上门,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路走,苏寒夜一路围着她转圈,真是条好狗。
毕桃心情大好,到了邮局寄完信,把苏寒夜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学校里头,等他进去后,便打了个响指。
神笔效果解除,苏寒夜陷入五分钟的昏睡副作用时间。
毕桃就在旁观躲着,等到苏寒夜醒了,这才悄悄离开了。
那苏寒夜坐在雪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这里来了,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找毕桃看画前的那一瞬间。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只得一头雾水地回去了。
陆军大院斜对面的路口,毕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她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她真的准备跟姬瑜好,她得把身体调理好,要不然,她去了海岛根本撑不住。
而本地最好的中医,是陆远峰的弟弟,陆青峦,也就是军医院那边人人口中所谓的小陆大夫。
可是,陆青峦是陆麒的叔叔,要是陆麒知道她找了陆青峦看病,会怎么挖苦她嘲讽她呢,她不敢想。
她其实很自卑,自卑到了极致,就变成了过分要强的自尊心。
她不想被陆麒看扁了,她自己夸下过海口,她再也不会去陆家的。
可如果她真的放任自己的身体这么拖延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最关键的是,她和沈云沉的婚事黄了,当初她可以留在城里不下乡,全靠随军的借口,现在借口没了,她恐怕会被逼着下乡插队的吧。
要么就得找个工作,或者嫁人。
总之,她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
不管选哪一条,都得把身体养好。
她盯着路对面的陆军大院,一动不动的。
在生存面前,尊严很重要吗?
她不知道,也许她还没被逼到绝境,所以她还是跨不出那一步。
在她看到陆麒陆麟一左一右挽着顾卿音的胳膊从外面往大院门口走去的时候,她还是默默转身,原路回去了。
不看了,她就不该来。
她不知道的是,马路对面的岗亭里,有个年轻的医生为了调手上机械表的时间,无意中也看了她一个小时。
等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贺千山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顾卿音母子三个。
贺千山恍然,果然又是这样,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每次那个姑娘都会在对面看着,用那株粗壮的榕树作掩护,然后等到那母子三个有说有笑地回来,自己黯然离去。
贺千山的表早就调好了,这一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第12章 工作
贺千山一直跟着毕桃,怕她心情不好,再栽倒在雪地里。
毕桃也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不怕,在前面路口停下:“是你,找我有事?”
贺千山斯斯文文的,双手揣在兜里,腼腆地笑着。
毕桃不讨厌他,她在姐姐工作的军医院见过他,他是个锯嘴葫芦,三棍子拍不出个屁来。
所以他不说话,毕桃不意外。
她继续往回走,还以为贺千山要跟苏寒夜一样耍无赖,没想到他把她送到大杂院门口就走了。
倒是个懂分寸的人。
要不是毕桃心有所属了,倒是不介意跟他处处看,他可是大哥竭力推荐的一号人选。
毕桃叹了口气,回去了。
一到家里,才发现毕雷和柳把他们那对养在乡下的亲生儿女接过来了。
毕金秋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遇到了跟陆麒一样的问题。
毕暖冬是毕雷唯一的儿子,十六岁,还可以再磨蹭一两年。
这姐弟俩见到毕桃倒是客客气气的,不像陆麒和陆麟那么敌对,但是毕桃同样不喜欢他们。
毕桃惊讶地发现,毕金秋居然在她房间里,毕桃很生气,直接把她撵了出来:“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我明明上了锁,我锁呢,谁撬的?”
“我撬的,毕桃,家里住不下,你谅解一下吧,这些年逢春和盛夏住在堂屋这间,几步就连着锅灶,她们都没说什么,你那房间本来就大,加一个金秋没什么吧。”毕雷厚颜无耻地看着毕桃。
毕桃很生气。
她盯着毕雷,质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工作是我大舅安排的,你能在城里待着,全是因为我。你有什么资格动我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撬我的锁!”
“小桃,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也听到你大舅和周展鹏说的话了,现在我很怀疑,也许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但我却养了你二十年,我怎么也算对得起你了吧?就算是你大舅来了,我也问心无愧。所以今后你再闹我也不会惯着你了。金秋,去,把你的东西拎进去。”毕雷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当然要横一横。
他这些年没少看毕桃的脸色,可不得好好耍耍威风。
毕桃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毕金秋继续进她房间乱翻,气得浑身发抖。
“金秋,别逼我翻脸,出去!”毕桃的理智就快消失了。
柳却笑:“你横什么,你跟沈云沉的婚事黄了,只能下乡或者找工作了,要么你就找个人嫁了,反正你在家里留不长了,这房间迟早是金秋的。”
毕雷也这么想,他把一大只编织袋往毕桃房里提。
毕桃转身,跑到书桌前,刷刷几笔,画了五只狗。
不等毕雷反应过来,一大家子已经全都变成了狗,蹲在地上,你汪一声,我汪一声。
毕桃捂着脸,跌坐在床上,止不住地抽泣。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摊上这么一个人家。
她不受这样的气,立马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出去,可她也不想把这房子便宜了毕雷,她真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可是她不能,那是犯法的,火势绵延出去,还会害了其他人家。
她只能做别的打算。
总之今天先离开这里吧,她这神笔的效果最多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会儿,她一定要想到办法。
天上又在飘雪。
毕桃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在外头路上,天地辽阔,竟然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家。
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陆军大院外头。
她下意识的,想来找大舅和大哥。
可是她怎么可以呢,马上除夕了,万家团圆,她加进去,算什么呢。
毕桃站在榕树后面,默默移开了视线。
她提着东西往回走。
路过一家招待所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她进去问了问,需要有介绍信才能住。
真是够了。
她蹲在招待所门口失声痛哭,到底要她怎么样,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招待所都不让她住。
她哭得好伤心,好用力。
她好希望姬瑜在身边,起码他会抱抱她,他会把他的雷锋帽摘下来给她,他会把他的军大衣解开给她。
哎呀,军大衣落在大杂院那边了。
毕桃赶紧起来,提着东西往回跑。
等她披上姬瑜的军大衣戴着雷锋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寒夜这个狗皮膏药又来了。
他看到毕桃提着东西,还挺意外的,想看看毕家屋里有没有其他人,却被毕桃挡了回去:“你干什么?”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怎么哭了?”苏寒夜伸手想搬她提着东西,毕桃没让,一把拉上门,把苏寒夜搡了出去。
毕桃在前面沉默地走着,苏寒夜在后头嬉皮笑脸地跟着:“毕桃,你去哪儿啊,去我家吗?”
毕桃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学校外头,踹开生锈的门锁,进去了。
苏寒夜跟了进去:“毕桃,你不回家了?你晚上住在这里?”
“要你管。”毕桃拿出一件旧衣服当抹布,把桌子擦擦,拼在一起凑成一张床。
这是停办的高中,目前没有别的单位接手,一直荒芜着。
毕桃以前是这里的学生。
她裹着军大衣,坐在上面抱着膝盖想事情。
苏寒夜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无家可归了,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
他抓了把椅子过来,擦擦干净,坐在了毕桃面前:“他们赶你出来的?你别怕,我去告诉你大哥,我们一起去收拾他们。”
毕桃阻止了他:“总靠别人出头,算什么本事,你要是多嘴告诉我哥,别怪我不客气。”
“好吧,那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苏寒夜很是担心,“要不你跟我回家,我家虽然吵了点,但是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你。”
“不用,谢了。”毕桃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你该走了,不要让你的孩子哭着喊爸爸。”
“你……”苏寒夜讪讪的,被她说中了。
该死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了,直接去找周长安。
可是周长安今天出任务去了,不在大院这边,苏寒夜思来想去,只好去找顾卿辉。
顾卿辉听说后赶紧披上军大衣:“真的?走,你带我去看看。”
“她说不想让你们知道,要不,你看看想个什么办法,暗中保护一下她吧,我看她是真的很伤心,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苏寒夜想到毕桃那张生无可恋的脸,赶紧劝了劝顾卿辉,“她要是愿意找你们,早就来了不是吗?”
“这样,我开个介绍信,你帮我送过去,让她住招待所去,这样我能放心一点。”顾卿辉只能想别的法子。
苏寒夜觉得这法子可行,便拿上介绍信去找毕桃。
顾卿辉在后头跟着,不进去。
毕桃没要,依旧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寒夜急了:“毕桃,你不能这样,最近挺乱的,要是有人知道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这里,会欺负你的。”
毕桃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把介绍信接了过来,默默地起身,提上东西往招待所去了。
顾卿辉等她进去了,才跟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下,让那女同志帮忙照看照看。
回去后便把周展鹏找了过来:“你要不想个法子,给毕桃找个班上着吧,要有职工宿舍的那种,这样她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用去插队了。”
“好,我来安排。”周展鹏不介意帮毕桃做点事,就算不是他闺女,那也是他儿子女儿的妹妹。
第二天,毕桃睡到了中午才起来,她像是被掏空了灵魂,刷牙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
她在招待所定了三天的房,所以她收拾完,便拿上钥匙出去了,她要去找工作。
没想到周展鹏正坐在大厅里等她。
看到她这孤苦无依的样子,他到底是没忍住,搓了搓她的脑袋瓜:“找工作去?跟我来。”
毕桃犹豫了一下,形势比人强,还是低头跟了过去。
别的不说,她是真的不想去插队,她吃不消。
周展鹏带她去了大学里头,让她在档案室管理档案。
这倒是个清闲的活儿,只是这么一来,更甩不掉苏寒夜了。
算了,活着要紧。
她在人事那里做了登记,跟着周展鹏去职工宿舍认领自己的房间。
等一切办完了,周展鹏也该走了。
他叮嘱毕桃:“有什么事跟我说,别客气。”
毕桃落下泪来,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衣摆:“谢谢你,周叔叔。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