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陌：“……”
这下是彻底吃不下了。
明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她心跳莫名加速，耳垂还有点烫。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企图让自己定下神。
“抓紧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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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社这次搞的聚会，其实就是几个元旦期间留守霖越的外地学生的聚餐，选地在学校附近。
沈星陌和从野吃完饭，那边发信息过来说他们差不多还有半小时能结束。
从日料店开到学校正好半小时车程，沈星陌结完账，准备跟从野告别。
从野没打算跟她分道扬镳。
他把外套扣好，站在她身前，手里勾着车钥匙：“上次也是我送你，这次不如让我为自己正名一下。”
沈星陌被他说的一愣一愣：“正名什么？”
他勾起唇，眼睛就像坠入深海的星星：“我并不是人型造祸机。”
沈星陌无语：“……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从野勾过她缠在臂弯的围巾，像包粽子一样，一圈一圈缠在她脖子上。
他的手拢在她领口，指骨突出，手上淡淡的味道钻进沈星陌的鼻腔。
像是桑葚的甜香，后调是令人微醺的龙舌兰。
从野嗓音轻慢，尾音一点点漫进她的耳蜗，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相信我，这次不会有坏事发生。”
好吧。
沈星陌不得不承认。
从野送她去，至少路上她会稍微安心一点。
闹市区的街口人流如织，看着倒退的街景，沈星陌心想，假期快结束了。
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这一系列由她与季泽分手后的连锁反应，她会亲手终结。
沈星陌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季泽。
她一开始是真的想跟他好聚好散。
但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无法再尽量以平静友善的态度再面对他。
他的偏执与疯狂，这次过火了。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当然前提是合理合法。
从野车开得一如既往地快，转眼就到了学校。
沈星陌指了指天空，半开玩笑道：“那就这样？今天天气挺好的，就不用伞了。”
她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肆无忌惮地跟他扯皮，也算是进步了一点。
从野锁车，单手撑在反光镜边沿，定定地看着沈星陌：“我在这等你。”
没等沈星陌开口，他轻嗤了一声，说：“反正我也没处可去。”
又是含着一点点落寞的。
沈星陌失笑。
她以前玩过家家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演戏？
不过。
她和蒋h聊天用不了多长时间，东西也不在寝室，还是要坐车回家面对家人。
从野家和她家，还算顺路。
沈星陌提步，边走边回头：“那你在附近逛一下，有奶茶店桌游室什么的，我好了发信息给你。”
奶茶店和咖啡厅在同一个方向。
她与从野一前一后走在砖路上，脚步声堆叠，节奏都相同。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沈星陌下意识抬头。
脚步声与交谈声同时戛然而止。
沈星陌觉得自己又快窒息了。
因为她撞见了一个此刻最不愿意遇见的人。
好像一种奇怪的心理效应，她越想要逃避的人，越避无可避。
季泽和初遇时穿着同颜色的衬衫，五官掩在昏昧夜色之中。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最清晰。
他身边跟着几个伙伴，有男有女，但沈星陌当下只能看见他，身后的人都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而季泽在对上她视线那刻，明显也觉得意外。
但他很快恢复镇静，仍旧望着她，朝她的方向笔直走来。
似乎目标就是自己。
直到他又走了几步，视线上移，一点一点，挪到她身后的从野身上。
季泽的目光倏然变得幽深。
他的脚步顿住，背脊僵直，像被人钉在原地。
他明显是误会了，误会她和从野的关系。
因为她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错愕，与不甘心。
就跟那天他在自己楼下等她，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沈星陌握紧了双拳。
他们早已经分手了不是吗？不管是不是为了气她，他身边如今也有了别的女生。
他又何必再用那种意难平的眼神看着她。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沈星陌早就已经堆砌好的平静心情，随着见到季泽，就像层层叠被抽走了致命的一根，岌岌可危的大厦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耳边落入一道磁沉的声音。
“沈星陌。”从野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循着声源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张轮廓分明，真正意义上大众情人般的脸。
眼前是季泽，身边是从野，两个人都比她高，站在那里，像两座高耸对立的山峰。
明明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因为她，在此刻狭路相逢。
一个眉眼阴沉，一个漫不经心。
沈星陌开始耳鸣。
耳边是季泽那天发狠对她说的，“你会后悔的。”
说完那句话之后，季泽做了一系列让她不可接受的事情。
她其实根本没有放下，以至于今天瞧见他，还如此忿忿不平，与不安。
季泽。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善良，相反，我争强好胜，睚眦必报。
而我无论分手前还是分手后，都对你一再忍让，不过是因为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你。
但是当我写给你的卡片被你放在网上肆意嘲笑。
当我的真心被你随意践踏。
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彻底明白我曾经喜欢过的原来只不过是个垃圾。
你曾经对我言之凿凿，我会后悔。
这就是你想要达成的结果吗。
那么你呢？
你想不想尝一尝，后悔的滋味？
几乎出于本能反应，她在从野耳边小声询问：“你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关于帮她达成心愿的那些话。
从野回头，不假思索就颔首：“当然。”
他的回答太快了。
快到让她没有办法即使拦截脑袋里窜起的那股冲动。
沈星陌深呼吸。
下一秒，她伸出手，在季泽胶着的目光下，轻轻将从野的手扣住。
她牵起了从野的手。
十指交缠。
“那就别松开手。”
第19章 坠落
与季泽错身而过的瞬间, 沈星陌扬着下巴, 高跟靴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一头玫瑰金发在漆黑的深夜，耀眼灿烂。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定是一副有恃无恐、趾高气昂的拽姐模样，符合季泽心中她一直以来的人设。
但她思绪混沌, 心脏随时可能跳出嗓子眼。
明明眼前是明亮的商铺灯牌, 她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到季泽的表情，也摸不清前方的路。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前, 直到眼前出现熟悉的咖啡厅玻璃门。
出窍的灵魂才终于回到身体里，感官也在同时回笼。
沈星陌立刻意识到, 自己的右手仍旧与另一只修长的手扣在一起。
从刚刚与季泽擦肩而过，直到行至咖啡厅门前。
他们的手始终扣在一块。
一股陌生又灼热的温度, 正从对方的指骨源源不断传导到她的手心。
她手心渗出薄薄的汗。
和她牵手的人是从野。
不，是她主动勾起他的。
她不是初次和从野牵手，但上一次牵手, 还要回溯到十几年前。
应该只能用“手拉手一起走”来形容。
手心的温度迅速通过血液蔓延至喉咙，沈星陌嘴唇干涩，连开口说话都变得迟缓，像初初发声的孩童。
甚至忘了被她甩在身后的季泽。
她努力定下神，背对季泽的方向，看着从野, 企图用锐利的眼神先发制人。
当对上他那双深邃清亮的眸子, 她突然又像得了失语症。
拖了几拍，她轻轻摇晃两人仍旧交握的双手，提醒道：“那个, 手。”
从野垂眸，眼底蕴着几分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然后他眉一挑, 手指轻轻往里扣，故意咬字清晰地说：“刚刚不是叫我别，松，开。”
从野目光坦荡又恣意。
略带磁性的尾音拂过耳边，像带着电，滋啦滋啦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没让他松开手，他就不会放。
沈星陌：“……”
这话倒也没说错。
毕竟她刚刚让从野别松开手那句话，说得潇洒利落，掷地有声。
大概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吧。
沈星陌抬头看着从野，又清了清嗓子。
她打算同时用眼神和话语提示他，从野小朋友，现在可以松开了哦，感谢您的倾情配合。
还没等她张嘴，耳边出现一道熟悉的女声：“星陌。”
沈星陌回头，看见来人之后，怔住了。
台阶下，是从反方向而来的蒋h和张可柠，她们刚刚从餐厅结伴而行走过来，并肩而立。
她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先是看着她，然后移到她身边的从野。
再下移，是他们直到此刻依旧紧握着的手。
她们的脸部表情瞬间变得比她更精彩。
……完蛋了。
沈星陌觉得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故作镇定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僵硬又机械地对蒋h跟张可柠道：“新年快乐。”
说完吉祥话，蒋h和张可柠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谁也没先接茬，四周出奇得安静。
沈星陌尴尬癌犯了，越尴尬的时候，她越要故作冷静。
于是硬着头皮继续为她们介绍身边这个张扬的家伙：“这位是从野。”
沈星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在从野的名字后面加上补充介绍。
无论怎么介绍，大概在她们眼里都是欲盖拟彰。
随着沈星陌收回手的动作，从野也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手臂的影子在屋檐下轻轻晃动。
他朝她们点头，看起来骄矜又客气：“你们好，新年快乐。”
两个人明显被他蓝颜祸水的一张脸晃到了神。
张可柠的神情恢复得明显比蒋h快。
小姑娘口无遮拦，脸红扑扑的：“你好你好，学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这大概是沈星陌此刻最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的问题。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单纯的是非题了。
她要怎么澄清呢？
人证物证俱在。
说她和从野不是情侣关系，之所以会十指紧扣，是因为她在路上碰见了季泽？
她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回敬当时季泽对她采取的举动？
这话她说不出口，虽然事实是，但听起来就是不合理。
至少现在，她没有能力去阐述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误会。
“……呃。”沈星陌不自在地抹了一下鼻尖，不置可否，“先进去说吧，外面冷。”
沈星陌的手按在玻璃门把手上，侧过身，看了看从野。
她同样不知道该对从野说些什么，大脑糊成一团浆糊。
自己的慌乱大概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没办法，他们认识太久了，她外表再怎么装得云淡风轻，是不是真的没事儿，他一眼就明白。
从野面色如常，目光直直地朝向她，嘴角勾出一点弧度，好像在无声地宽慰她，别慌。
檐下无灯，月色朦胧，咖啡厅昏暗的光线照亮他落拓侧影。
他偏过头，将刚刚亲自裹住她围巾一圈圈摘下，自然地勾在自己臂弯。
清越的声音落下，从野瞧着她，低声说：“我在附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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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里客人不多，她们找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迅速扫码点完单，沈星陌没有给对面任何发问的机会，先发制人：“你们想找我聊什么？”
蒋h也搁下手机，她的表情呆滞，显然还没从刚刚的小插曲里回过神。
她帮沈星陌倒柠檬水，趁倒水的间隙，组织语言。
沈星陌道了声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柠檬片放多了，水又酸又涩。
蒋h终于开口：“星陌，我刚刚和可柠在一块吃饭，她跟我说了那个帖子的事情。我知道那张照片里拍到的那个女生是他。”
她琢磨着沈星陌的表情，见对方没什么过激反应，说：“可柠说那天你也在。”
沈星陌抿着唇，轻轻颔首。
蒋h：“那个帖子……”
沈星陌打断她的话：“那个帖子是我发的。”
蒋h睁大了眼睛。
她不信：“怎么可能？！那根本就不像是你的语气……”
“就是我发的。”沈星陌又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
帖子的确与她无关，但是沈星陌知道那个帖子真正的发表人是谁。
不用查ip，帖子的行文方式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林洛琪情绪激动时的惯用口气。
季泽和张可柠吃麦当劳的照片也只可能是她拍的，那些照片，只有林洛琪和她看过。
琪琪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她总觉得是她与前男友的事情波及到了自己，害她被人污蔑。
这几天她们没有见面，以沈星陌对林洛琪的了解，她一定是凌晨时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辗转反侧，才激情发言。
蒋h说的话只是个开头，沈星陌知道她来找自己自然不是为了确认照片里那个模糊背影的庐山真面目。
她一定是为了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尽量化解她与季泽之间的矛盾。
毕竟季泽也是蒋h的朋友。
沈星陌见一旁的张可柠沉默不语，郑重地向她道歉：“张可柠，很抱歉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我当时没顾虑到你的感受就发了帖子，希望你没有被这件事情过分影响到。”
沈星陌决定把林洛琪从这件事里摘干净。
林洛琪拼尽全力也要为自己发声，沈星陌也决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林洛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