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陌见Neo在悄悄偷摸打量从野，直接为他介绍：“这是从野，我朋友。”
“帅哥，欢迎欢迎！我的店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啊，当时几个明星来弄头发的时候也没这么闪啊。”Neo朝他招了招手，笑得花痴乱颤。
Neo这人做事说话向来浮夸，沈星陌头皮发麻，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她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警告道：“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要看到个帅的就把持不住。”
想了想，她又悄悄在Neo耳边嘱咐：“一会儿他要是想剪头发，也麻烦你亲自帮他弄，算我账上。”
“好说好说。”
Neo又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就叫助理接待他们。
助理送来茶水和点心，沈星陌坐在沙发上，跟从野吐槽：“你别介意。Neo这人一直就比较以貌取人。”
从野正在随手翻面前堆积的造型杂志，他垂眸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闻声，他抬头，认真回应她：“谬赞了。”
半开玩笑说了这句话，他再次低下头，插科打诨地翻着杂志，眸中仍带着浅浅的得意。
沈星陌这才发现刚刚无意识地夸了他。
可她印象里从野并不是这种夸几句尾巴就翘到天上的性格。
还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是，近距离这样看她。
只能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连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她把原因归结于室内空调开得太高，于是喝了几口冰水，转移注意力，认真挑起发色来。
Neo是她的御用造型师，深知她的喜好，她这次来不想大动，只是想把头发剪短一些，修修分叉。
最主要的是，换个发色，顺带换个心情。
“就这个吧。”过完色板后，她一锤定音。
Neo看到她挑的颜色，有些意外：“不是吧，玫瑰金？你不是号称以后都不染这么亮的颜色了吗？”
沈星陌眼神黯了一下。
但一晃而过的低落心情被她很快掩饰过去：“现在改了。”
她大一大二时没少折腾头发，直到遇到季泽，亚麻金卷发染回了黑长直。
因为季泽不喜欢任何过分惹眼的发色。
现在想来，他只是不喜欢过分惹眼的人罢了。
经过上次失败的恋爱，沈星陌决意修正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再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自我。
世界这么广阔，她不信找不到喜欢她原本的模样的那个人。
Neo帮沈星陌先剪头发，剪完之后吩咐助手帮她过一遍水。
染这种颜色需要长时间呆在美容院里，先漂色，再染色，还要做护理养头发。
一套完整弄下来像坐了趟长途飞机。
沈星陌走去洗头床，在那里看见刚洗完头发的从野。
他头发没完全擦干，透明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皮肤呈现一种冷白色。
清隽脸庞被光影切分开，影影绰绰。
沈星陌别开眼，说：“抱歉，我大概要在这里待一天，你弄好了不用等我，钱记在我卡上。”
从野接过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头发，发丝湿答答贴在额前，扫过他嶙峋的眉骨。
“沈星陌。”他眼睫垂下，声音混着洗头发的水声，混沌低沉，“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没地可去。”
“而且。”他笑了笑，“为了赚回早餐的跑腿费，请我吃个晚饭不过分吧。”
沈星陌看着他。
鬼迷心窍地说了句：“不过分。”
从野眉眼微扬，看着她，干脆利落说：“那我等你。”
打理头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Neo这家店标榜七星级服务，他的储藏柜里有全套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游戏机、杂志、电子书一应俱全。
沈星陌随手拿了本《傲慢与偏见》温习。
书看了三分之一，Neo的小助理拿了杯奶茶过来：“沈小姐，这是老板让我拿给你的多肉葡萄。”
“谢谢。”沈星陌结果奶茶，随口问了句，“对了，那个跟我一起来的男生现在还在外面等吗？”
“你说你男朋友吗？”小助理笑眯眯地说，“他出去给你买芋泥小圆子了。”
美容院对面就是个大型购物中心，购物中心里有家著名的芋泥小圆子，是沈星陌的心头好。
沈星陌不知道从野是如何知道她喜欢那家店的。
可能女生都喜欢这种糯叽叽的甜点吧。
小助理满脸艳羡地看着她：“有这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肯定很幸福~”
“大概吧。”沈星陌朝她点头，立即又否认道，“但他其实不是我男朋友。”
Neo这会儿正好走过来查看她的上色情况，在边上搭腔：“这话说的，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嘛。”
沈星陌淡淡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说：“别瞎说。”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男人嘛。”Neo戴着塑料手套，拨开她的头发，“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有耐心来陪你做头发。”
沈星陌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
但这事轮到从野和她身上就不可能。
她好像，在没长大之前就已经太习惯从野对她的照顾了，习惯到根本就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小时候，从野陪她做的事情就很多。
手工花课这种一看就不是男孩子喜欢做的事情，他被她拿过去凑人数，他还真的陪她去了，还认真学习，也从来没不耐烦过。
甚至做的玫瑰花比她更精致漂亮。
或许他是真的没地可去，或是也想顺便剪个头发，沈星陌懒得细想。
总之她在心里认定，从野对她，说到底只不过是发小情谊。
再单纯不过了。
第18章 坠落
等Neo最后一次帮她吹完头发, 已近黄昏时分。
终于结束了。
沈星陌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她甚至没顾得上查看头发的最终效果, 第一件事就是找从野。
毕竟他陪她白白浪费了他人生的五小时光阴。
虽然是他自愿留下来，她还是心生愧疚，觉得不好意思。
Neo帮她解开披风，沈星陌问他：“我朋友人呢。”
“就在外面, 一直等着呢。”Neo眼神暧昧, 拖腔拖调地答。
沈星陌走到大厅。
她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上寻到了从野。
从野倚在沙发靠背上，薄唇轻合, 正在闭眼休憩。
夕阳把人的影像拉得很长，暖橙色的光灼热绚烂, 斑驳落在从野身上。
他周身被晕出一圈模糊光斑，与身边那棵枝叶碧绿的天堂鸟, 构成一副色彩平衡的油画。
时光好像在此时此刻变得极其缓慢。
沈星陌脚步停住，站在离他几尺之远的位置。
此时她竟然有点不忍心走上前，惊扰他正在进行时的美梦。
她原想先去置物柜拿走个人物品, 在转身的前一秒，“睡美人”却睁开了双眸。
从野的眉眼之间带着点朦胧倦意，眼皮耷着，有种搞不清楚此时自己置身之处的恍惚感。
然后他抬眼，看见框在视线之中的沈星陌。
视线相触。
沈星陌有种偷窥狂被人捉了现行的窘迫，无所适从地绞着手指。
从野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霎时挡住了夕阳。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直至停在她的身前。
沈星陌还穿着昨天那件茶色V领毛衣，没有外套遮盖，露出平直精致的锁骨。
深到上面真的像能养鱼。
她新染的发色衬得皮肤白皙细腻, 发丝缠绕在银质坠链上，灿烂的玫瑰金色, 在夕阳下更显艳丽。
“弄好了？”兴许是刚睡醒，从野声音带着点儿哑，目光笼着她。
“嗯。”
“很适合你。”
不知为何，也许是室内空气流通不畅，或是因为背景音乐是一首缱绻旖旎的情歌。
连带夕阳在此刻都变得暧昧。
沈星陌呼吸一窒。
甚至有种做头发就是为了给他看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他非要在这里等她，还等了这么久，如果头发效果不好，自己反而有种辜负他的感觉。
沈星陌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面前这个过分招眼的男人。
“谢谢，我也觉得很适合我。”
费用记账在卡上，沈星陌在发票最底下利落签字，对从野说：“我请你吃晚饭。”
从野手肘虚虚搭在桌台上，斜睨她：“不应该是我请？”
“不是说好的我请吗。”沈星陌提醒他，“还你的跑腿费。”
闻言，从野手指轻抬，敲了一下她签完字的发票表面：“这是你付的。”
沈星陌切了一声：“这算什么，比你的豪华顶楼套房加含早差远了。”
“喂”从野无言地舔了舔唇，“也不用算得这么仔细吧。”
在与从野谈话的空隙，沈星陌顺便打量面前的从野。
从野也剪了头发，不过他原来就是干干净净的短发，这次除了鬓角剃短了点，和以前并无太大差别。
男生洗剪吹一直是美容院里最便宜的项目。
他收留她一晚，又请她吃早餐，于情于理晚餐都应该是她来付钱。
她放下圆珠笔，态度不容抗拒：“反正就是我请。日料吃吗？吃完各回各家。”
沈星陌表情很淡，但眸子里里折射的光芒告诉从野，吃不吃日料可以再聊，但她请客这事没得商量。
从野只好乖乖听话，不再与她争辩。
“行吧，去哪家？”
沈星陌带从野去了竹吟。
竹吟是沈宏彬宴客常来的日料店，这里的食材都是从日本空运而来，装修考究，排场极高。
沈宏彬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关系不错，别人要提前两周预约的餐厅，沈星陌向来都是直接进。
沈星陌爱吃生鱼片，对食材新鲜度要求很高，就喜欢吃当天搭飞机过来的鱼贝鲜虾。
她想起来上个月和沈宏彬过来吃饭时，老板信誓旦旦地跟他们说，下次来就到了吃赤贝的好季节。
点餐的时候，她问服务生：“你们上次说的赤贝到了吗？”
服务生面露难色：“这个昨天刚卖完，今天没有呢，大概要过两天还会到的。”
“噢。”沈星陌点了点头，感觉有点遗憾。
虽然遗憾，但她也不能怎么样，人家没货就是没货。
她在菜单上挑了几样爱吃的，又点了些当日空运的生鱼片，把菜单交给从野。
从野貌似对日料没有太大执念，让她帮自己一并点了。
等下还要开车，他连清酒都没叫。
在等第三贯寿司的间隙，沈星陌收到了蒋h发来的信息。
h：【亲爱的，新年快乐！】
远行星：【新年快乐】
h：【你现在在霖越吗？】
沈星陌虽然觉得突兀，还是回了句：【在，怎么了？】
h：【方便等下来学校一趟吗？我们在一起吃饭，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远行星：【你们是指？】
h：【我跟张可柠。】
h：【我和电影社那几个人约饭，可柠也来了。】
h：【我们快吃完了，一会儿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
沈星陌反应了几下才想起来张可柠是谁。
那个长相清秀，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季泽的学妹。
沈星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反常。
蒋h做事很有条理，约个饭都会提前好几天找她，这会儿尚在假期，怎么会突然说要找她吃饭？
还反复强调她和张可柠在一起。
她和张可柠共同想找她聊的事，目标范围只会缩小到一个人。
想到这儿，沈星陌拧着眉，敲下几个字：【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与发送键一起落下的，是对面从野清沉的嗓音。
沈星陌抬眼，发现从野正静静地看着他，浅色眸子中藏着她小小的影像。
他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才会这么问。
她摇头：“没什么。”
下一秒视线却凝在蒋h的回复上。
蒋h转发了个给她帖子。
……又是帖子，还没完没了了。
沈星陌心生躁意，以为又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无聊人士又开帖子黑她。
点开，却看到了季泽和张可柠一起吃麦当劳里的照片。
就是林洛琪发给她的那张。
图片下面的文案比起当时黑她的长篇大论相比短了不少，却字字铿锵。
――“某些人是怎么好意思说沈星陌出轨的？脸都不要了。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十月七号，是谁先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的？沈星陌在当天就跟季泽分手了，她之后跟哪个男生接触，谈不谈恋爱，跟季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你们这些造谣的人全部都会下地狱！！！”
沈星陌揉了揉太阳穴。
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当初黑她的帖子始作俑者是不是季泽，还是他只是负责递了记录与图片。
真相是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
但这个帖子是谁发的，即使不看图片，光凭语气，她也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这顿饭，注定又没法吃得安心了。
她叹了一口气。
垂眸，视线里又出现了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麦茶。
从野坐在她对面，眉眼微扬：“喝口茶，冷静一下。”
沈星陌有点恍惚。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昨日重现。
几个月之后，她还在为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烦恼不断。
从野仍旧风度翩翩地坐在她身边，永远是泰然自若的模样。
沈星陌哑然失笑，茶没来得及喝，喉咙有点哑：“好像每次跟你吃饭，我都这么倒霉，上一次你推给我一杯茶，结果我当天就分手了。”
说完这句话，她心中一跳。
没想到自己居然顺带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
其实从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他那么聪明。
但是沈星陌明白，他就是那样一人，只要你不说，他就缄口不提，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来装傻。
他永远不会刻意去拆穿别人的狼狈，这点和没有眼力见的齐纵比天差地别。
不过他在需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撑起你。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那怎么办。”从野听见她的抱怨，挑着下巴尖沉吟须臾，然后朝她轻低声问，“要我还你一个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