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凉点头：“嗯，我知道。这人嘛，就是你们无尘山开山师祖。”
云千媱转头，和路归朝对视一眼。
两人之前早有猜测，此时并不太惊讶。不过，陆温凉显然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云千媱加快脚步，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道：“陆前辈，你和小师叔是至交，你要帮他洗清嫌疑啊。这次是有人陷害他，那五年前呢，小师叔为何要伪造留影石，大师兄和二师姐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陆温凉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小云子，这些事说来话长，先去见了你小师叔再说。”
“不是小师叔！”忽然，一道熟悉的清越女声响起。
云千媱扭头看看周围，并无人影。
路归朝骤然蹙眉，望向陆温凉的怀中。那里，有什么东西闪烁着青光。
陆温凉赶紧捂住那道光。
然而那道女声又响起，熟悉的感觉令云千媱头皮发麻。
“师妹，当年袭击我们的不是小师叔，当然，也不是路师弟。”
“嘘，二师妹，噤声。”一个清润的男声阻止道。
“二师姐？大师兄？”云千媱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陆温凉摇了摇头，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两颗透明的青色珠子：“一个个的都这么心急，我这个老人家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得让你们小师叔加灵石哈。”
一阵光芒炫过。
青色珠子化作两个透明身影。眉眼温润的白衣少年和娇俏明艳的白衣少女。
他们笑望着云千媱。
“师妹。”“云师妹。”
“大师兄！二师姐！”
云千媱眼眶一热，朝他们奔过去，然而，却穿过了两个身影。
陆温凉一根手指戳在她脑门，道：“冷静！把他们再撞坏了，我可懒得再救。”
云千媱站直身子，问道：“陆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大师兄和二师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师妹，多亏了陆前辈救我们。”琨玉双手并拢，朝陆温凉行了一个仙门的礼仪，才道，“当年我和二师妹差点身死道消，弥留之际，是陆前辈将我们带回了昆仑虚，一番精心救治，才让我们重获新生。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凝聚实体了。”
陆温凉笑道：“好说好说，待会儿记得提醒你们小师叔把剩下的灵石付了。”
怪不得上次跟踪池衡，发现安息之地里，琨玉和二师姐的安息珠有池衡的灵气，原来这一切本就和他有关。
云千媱愈发疑惑，问道：“大师兄，二师姐，所以当年，其实你们没有死？不是小师叔，也不是师弟，那是谁重创了你们？”
除了琨玉和二师姐，当年蓬莱岛的海域中，还有一大部分其他门派的弟子陨落。有谁能在一瞬间杀害这么多的仙门弟子？
“蓬莱岛的弟子。”
“什么？”云千媱讶然。
她回头看了路归朝一眼，只见他也蹙着眉。
只听路归朝道：“他们用的武器，是飞花。”
“不错。”琨玉回忆道，“其实当年的事，我们也很迷惑。那些蓬莱弟子仿佛一瞬间被控制了一样，不似活人，像杀人的傀儡，表情木讷，力量也非常诡异。”
二师姐也道：“当时我们一行人一同乘船而行。蓬莱海域本来就他们比较熟悉，我们全身心信任他们，突然间反戈相对，谁都没反应过来。我只记得，他们的眼睛变成蓝色后，整个人的灵力灵气就完全不一样了。”
“控制？眼睛变蓝？”云千媱低头思索，想到什么，猛然抬眸道，“我记得，七大神器之一的美人骨，就有控制作用。它曾由蓬莱岛守护，不过在七八年前被偷了，就是我们前往蓬莱送贺礼，钟不意还被几只冒充太蜀境人士的傀儡关在笼子里当做礼物献上的那次，师弟你还记得吗？”
云千媱望向路归朝，其余几人的视线也瞥过去。
路归朝沉凝片刻，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一阵黑雾原地腾起。
散去后，一个肩上、头上落满树叶的高大黑袍人出现。
他带着恶鬼面具，背着妖刀逆生，露出袖口的腕上一片血红咒文，整个人凶巴巴的，诡异可怕。
然而，被几人围在中间探究地注视着，他阴森森的眼神露出一丝迷茫，接着，双臂不自然地抱住了自己。
“你们……看什么？”
“薛獴，你当年偷的美人骨，交给了谁？”云千媱直接问道。
薛獴：“……”
隔着面具，也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云千媱，你别血口喷人！”薛獴恶狠狠地吼道。
云千媱连忙往路归朝身后躲了躲，拉着他的衣袖委屈道：“师弟，他好凶，你不管管他么？”
路归朝温柔地牵住她的手，道：“师姐别怕。”抬起眼皮，面色不悦地望向薛獴。
只一眼，薛獴感到不寒而栗，忽然记起体内的六十四枚镇魔钉，只能冷哼一声，忍气吞声地解释。
“我根本就没偷美人骨。分明是他们蓬莱岛监守自盗，把脏水泼我的头上。”
云千媱追问道：“既然如此，你之前偷的那些神器呢？比如我们无尘山幻象。”
薛獴哈一声，道：“谁偷了？我那是光明正大抢的！现在又没在我手里。”
“所以，你把神器都交给师祖了？”
“什么师祖？”薛獴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千媱小声和路归朝说道：“师弟，你之前有没有审过他？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他上头有人，被我诈出来过。”
路归朝想了想，道：“他应该也不知情。一旦说谎，六十四枚镇魔钉会穿心噬骨。”
薛獴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脸怒气地瞅了瞅她：“云千媱，你别冤枉我。神器没在我手上就是没在我手上。留着它们又没什么用，我就都扔到了无烬深渊底下，那下边现在被妖魔界翻过好几遍了，都没找到，我就更不知道了。”
云千媱道：“是留着神器没有用，还是有人叫你扔到无烬深渊底下的？”
见被她识破，薛獴捏了捏拳，要不是路归朝在，他似乎就要冲过来掐她脖子了。
“我懒得和你说！”薛獴气呼呼地留下一句，撩起黑袍盖住脸，化作黑雾消失。
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云千媱也听路归朝说过，捉他的时候就审过一遍，可惜上头的人从不现身，就连薛獴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只是一根筋地臣服于强大的力量，直到更强大的力量出现。
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云千媱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师祖控制薛獴，让他偷盗神器是为了什么。
见她秀眉紧蹙，一脸苦恼的样子，路归朝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师姐，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嗯。”云千媱抱住他的手臂，一脸信任地依偎在他身边。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将云千媱拉回神思，这才想起还有好几个人在，连忙松开路归朝。
她不好意思地拉开几步距离，却被路归朝拉了回去。
云千媱小声道：“师弟，这么多人看着呢。”
路归朝抿唇道：“就是要让他们看着。”
云千媱：“……”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琨玉笑问道：“云师妹，路师弟，你们何时成亲？”
云千媱脸颊微红地低头道：“大师兄，现在说这个还早呢。”
二师姐掩嘴笑道：“师妹，不早了。我们曾经私底下还下过注，要是你们成亲了，我和大师兄能赢不少灵石呢。”
云千媱瞪大眼睛：“大师兄，你怎么也做这种事情呢？！”
琨玉摸摸脑袋，难为情道：“啊这个……”
陆温凉却一脸感兴趣地凑过来：“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我？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吗？能赢多少灵石？快带我一个呗！”
云千媱：“……”
路归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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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谁是反派（一）
又遇蓬莱
“捏好了, 就这样吧。”云千媱将手中的易容符贴到路归朝脸上，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欣赏一会儿, 抚掌道, “师弟，你以前还说我手艺不好, 看, 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了。”
云千媱从乾坤袋掏出一面铜镜，递过去。
铜镜中赫然映出的是一张浓眉大眼、憨态可掬的青年的脸。
路归朝挑了挑眉，镜中的青年也跟着挑了挑眉。
云千媱捂嘴笑道：“师弟，你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我欺负了一样。”
路归朝凑过来抱她, 下巴搁在她肩上，撒娇般道：“师姐本来就能轻而易举欺负我。”
云千媱摸摸他的脸：“我不欺负你, 我才舍不得。”
路归朝唇角勾笑, 什么也没说, 抱她的手臂却更紧了些。
却影似乎听不得腻歪的话，在两人脚下闪过白光，加快速度往碧蓝色的海面飞去。
他们正赶往不知洲, 往蓬莱岛的方向而去。
云千媱有些担忧, 蹙了蹙眉：“师弟, 你觉得真的会是上官岛主么？”
“上官无心掌管蓬莱岛多年，海域内一草一木皆逃不过她的眼睛, 若真如大师兄和二师姐所说，那些弟子被人控制, 她不可能不知道。”路归朝下结论道, “即便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但通过她，可以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云千媱垂头深思，脑海里闪过刚才在刑罚堂的场景——
“小池子，我才收你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颗灵石，这么便宜的价从哪儿请我这样的高人啊？你别想赖账！”
池衡阖着眼眸，盘腿打坐于一室幽暗中。
袍角依旧雪白，起伏尘埃沾染不了他分毫。一根青丝带随意系着的乌发垂于身后，清透如美玉，不参杂质。
仿佛任何事情都惊扰不到一样。
听到声音，池衡缓缓掀开眼皮，忽略陆温凉，望向云千媱和路归朝：“你们都知道了？”
“嗯！”云千媱上前一步，“小师叔，陆前辈都告诉我们了，我知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那晚会惊鸿剑法、袭击我的人也不是你。可你为何还要自囚于此，不和我们一起查明背后的人吗？”
陆温凉蹲到困着池衡的结界前，转头道：“自然是你家小师叔做不了这些事啊。要不然，当年就会直接出手救下那些弟子，也用不着偷偷地把你大师兄和二师姐送到昆仑虚。还有，你在先祖祠密道被追杀那次，你以为那阵地动是谁弄出来的？”
云千媱恍然大悟，那阵地动是池衡弄出来救她的。
她刚开始跟踪的人的确是池衡，而追杀她的那个却是假冒的。是谁？师祖？如果真的是，为何刺入她肩膀时突然收力？
云千媱又忽然记起，以前许多次出任务，在外寻找神器时，池衡总会碰巧地出现，但又总是晚了一步。
原来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的巧合。
云千媱想明白这点，又更疑惑：“可小师叔为何会这样？”
这次，池衡自己回答道：“我同你们一样，也是被那个声音选中的人。而且，时间比你们更早，受到的限制也更多。”
那个声音！
云千媱和路归朝飞快对视一眼。
陆温凉在一旁道：“我来解释下啊，那个声音就是你们师祖搞出来的。简而言之呢，你家小师叔被威胁当他的狗腿子，如有不从，整座无尘山会陪葬。”
池衡：“……”
云千媱讶然：“师祖威胁小师叔做什么了？他目的是什么？无尘山不是他一手创建的吗？”
陆温凉道：“别急啊，先听我说完。起先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觉得可能就是个纯粹的疯子吧。但从他后来的一系列举动，倒是能猜出一二。小云子，还记得你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吗？”
云千媱愣了愣，转脸望了一眼路归朝。
她点点头：“当然记得。可我不是成功了吗？”
陆温凉微微一笑：“不错，正是因为你成功了，所以他才气急败坏，搞出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将天州大陆推向原结局——天崩地裂、生灵涂炭。”
云千媱一怔：“为什么？”
陆温凉站起，拍拍青色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讲道：“他本想通过打开无烬深渊释放妖魔，利用他们积压千万年的仇恨掀起战乱狂潮，最后令世界接近毁灭后重新洗牌，这也是原定的结局，但出乎他的意料，仙魔大战只持续两年便烟消云散，妖魔界听令于你师弟，他指挥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换了个思路。”
云千媱立即明白了：“他想掌控修真界，让修仙界主动挑起战乱，同样也能达到目的。届时生灵涂炭，他坐收渔翁之利？”
陆温凉笑眯眯道：“小云子，还是你聪明。”
可云千媱还是有点猜不透：“如果真的是师祖，他当年为何以身为祭封印无烬深渊，不是多此一举吗？”
陆温凉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只能从修仙史册的只字片语中猜测，或许他当年心中真的是心怀苍生吧，后来不知经历了什么，也可能是走火入魔，才改变了。”
云千媱道：“现在想这个也没用。目下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和蓬莱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我们得先去一趟蓬莱岛。”
陆温凉眼睛一亮道：“小云子，就等你这句话呢！”
云千媱：“……陆前辈，你这样很让人怀疑又要坑我。”
陆温凉指了指路归朝，道：“有他在，我怎么坑你？放心好了，我都帮你把理由想好了！”
说着，递过来一颗留影石。
“这是？”云千媱双手接过，正要看看，只听陆温凉道：“鄙人不才，但伪造留影石还是略通一二。里面是当年蓬莱弟子被控制大开杀戒的场景，正好以此为借口去诈一诈上官无心。”
“陆前辈，小师叔，你们怀疑上官岛主是师祖假扮的？”
“目下修真界活着的人，谁也没见过师祖的真实样貌，是男是女也未知。”池衡出声道，“五百年前，无烬深渊封印破碎，众多妖魔出逃，无尘山弟子为护苍生死伤惨重，唯一活下来的便是第二任掌门，也就是先祖祠留下壁画之人。”
“我于无意之中发现壁画的秘密后，暗中探查，发现师祖没死，并且就藏身于仙门之中。我曾怀疑过很多人，地位尊崇的掌门、家主，灵力高强的修士、长老，甚至连你师尊都暗中观察过，但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他比你想象中更要擅长伪装自己，可能是擦肩而过的一个普通修士，也可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
——思绪拉回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