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
“年年……”
苏年年撩开帐子,眯着眼睛朝软榻上看。
“别跟他走……等等我好不好……”
她听了一会儿,依稀猜出,他又梦见她嫁给萧南了。
苏年年瞬间睡意全无。
她躺回床上,有点后悔让他熄灭安神香。
萧晏辞跟他坦白身世的时候,也是在这张榻上。他安静地叙述着当年的场景,最后把她揽入怀里,说:“年年,我只有你了。”
那话当时她听得心颤,可现在只觉得失望。
嘴上说着她是唯一,实际上却隐瞒她置她于险境。
越想越难受,苏年年长长叹了口气,拉起衾被蒙住脸,将他可怜的呼唤隔在外面,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苏年年发现自己居然滚到了里侧,靠着墙。
她侧头一看,居然在身旁的位置看见了萧晏辞!
他半夜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爬上床了!
不过他离自己很远,堪堪睡在边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让苏年年想起在狗市时候的麒麟。
“……”
不过只是一瞬,很快,苏年年视若无物,照常起来穿衣,还喊了声“念桃”。
萧晏辞感觉刚睡着,被她喊醒了。
苏年年余光瞄着,见他醒了,偏头冷声道:“不是让你去软榻上睡吗?”
“年年,你别这样好不好?”萧晏辞眼神湿漉漉的,连语气都仿佛沾染上了潮气,哑哑的,“对不起……你怎么才能不生我气?”
怎么能不生气?
委屈失望充满了胸腔,她简直要气疯了!
怎么她都要生气的!
她冷笑一声:“萧晏辞,你想哄我,还要我自己想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晏辞微怔,无力地拢了拢掌心。
她对他从来没这么冷淡过,这样的态度让他发疯,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昨日她独自离开猎场,他找了她近三个时辰,心慌得不行。
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顺从,免得惹她不快,她一走了之。
他顺从,她却让他别跟她说话,别出现在她眼前。
他能怎么办?
好半晌,苏年年才道:“萧晏辞,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明明爱她,做梦都求她别走,现实却连实话都不跟她说。
“以后不会了。”萧晏辞望着她,目光近似乞求。
以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危险,他都会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相信。”苏年年果断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萧晏辞欲再说话,苏年年却径直转身,推门走了。
外头,念桃一脸愤然。
苏年年看了她好几眼,问:“你怎么了?”
“小姐,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念桃小鼻孔一张一张,“没想到那个玉泽竟然是个叛徒!亏上次你跟我说她的时候我还帮她解释,她把你伤成这样,真是坏!”
苏年年抿抿唇:“玉影怎么跟你说的?”
念桃想了想,道:“玉影说……您受伤是王爷间接造成的,所以你们吵架。”
苏年年揉了揉眉心:“还有呢?”
“他还帮王爷解释。”念桃愤然说道,“他说王府的护卫队紧跟着您,虽然中间跟丢了一段,但后来离你很近,很快就能支援你了……”她说到这忽然停住,
“对了小姐,玉影说你的功夫在玉泽之上,按理说不该受伤,问是不是玉泽跟你说了什么?”
苏年年动作一怔,仔细回忆起来。
玉泽说的那些话确实让她思绪非常乱,她退而求次用上了玲珑鞭,但招式却是乱的。
玉泽语气极其自负,说她在外面历练多年,玉遥等人跟她没有可比性,加上当时自己受她话语挑拨已经处于劣势,苏年年真觉得自己打不过她。
现在细细想来,玉泽的功夫大概是上等血宗卫的水平,她明明有机会战胜她,但招式中破绽太多。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被玉泽牵着鼻子走,间接被萧晏辞影响了。
苏年年忽然心烦,说了句:“就算我没受伤,他也该提早跟我商量。”
“是啊小姐!换作是我我也生气。”
门忽然被拉开,萧晏辞再次说:“对不起年年,我错了。”
放在刚重生那会儿,那个心高气傲的萧晏辞,她哪能看见眼前这场面啊。
苏年年瞟了一眼,没理他,抬脚离开。
俗话说得好,往木板上钉个钉子再拔出来,还会留下窟窿呢,她的失望也不会因他的道歉就轻易消散。
她没想到的是,接连几天,她把萧晏辞赶到软榻上,半夜他总会不知不觉间爬上床,跟她一同在大床上醒来。
面对苏年年的质问,萧晏辞只有委屈的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他只是跟她同榻,不会乱动手动脚,渐渐的,苏年年懒得搭理他。
苏年年保持着冷淡的态度,日子一天天过,萧晏辞渐渐忙了起来,常常在书房中待到天亮才回来。
同时,苏年年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结的痂已经掉了,留下的疤痕要坚持涂生肌膏,看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
朝中时局愈发紧迫。
这日夜里,萧晏辞再次召慕迁来到书房。
“萧南那边没发觉异常吧?”
“四皇子近来忙着部署,眼线查得松。”慕迁说道,“王爷,他快动手了。”
闻言,萧晏辞猩红的唇弯起。
第302章 他快动手了
闻言,萧晏辞弯起唇。
萧南终于按捺不住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加把火。”萧晏辞捏着一本册子,在两个名字间划了条线。
“是。”
.
三日后,皇宫深夜。
刚浮出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半截,皇宫内阴沉沉的,周围一片寂静,只剩呜咽的风声,看上去是个阴郁的夜晚。
养心殿,皇帝沉怒的吼声从里面传来。
“你们这群榆木脑袋!”
几个太监围着门,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陛下,太医说了,您身子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与后妃同宿了,喝了这么久的药,到现在反倒越来越严重……”
“陛下,保重龙体啊!”
“朕今日答应了婉嫔去她那陪她,你们这般阻拦,她该如何看朕!”
众太监心想,你失约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他们头埋得低低的,任皇帝怎么说,都只有一句“保重龙体”。
“真是反了你们了!”皇帝怒不可遏,顺手将一旁架子上的花瓶掀翻在地,清脆的一声响,瓷器碎片溅了满地。
太监们无动于衷。
皇帝神色狰狞,抓了抓手臂,压抑着身体难耐的同时,想着摆脱他们的对策。
就在他决定先假意回寝睡觉的时候,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陛下,德妃娘娘来了。”
皇帝眼底一亮:“德妃?”
德妃虽然过于顽固死板,有些无趣,但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可以对付用用。
想到这,皇帝咧嘴笑了:“快让她进来!”
太监们便不好阻止了,只好把门让开。
德妃身后的宫女手里端着汤碗。
“爱妃深夜来养心殿,可有什么要事?”皇帝装模作样问道。
“确实算是件要事。”德妃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给宫人使眼神让他们打扫,“臣妾担忧陛下身子,近来苦读医书和民间偏方,才看见这良药,便想带给陛下试试。”
皇帝心急得不行,忙抬手,身边有人上去试毒。
“陛下,臣妾来之前已经让太医院的人帮着瞧过了。”德妃说道。
皇帝从她语气听出一股伤心的味道,顿时心疼,拿着汤匙喝了起来,“爱妃有心了。”
当真是良方,他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顿时消散不少。
待喝完汤,皇帝“深情”地看着德妃:“爱妃今日就宿在养心殿吧。”
太监们对视一眼,当即阻止:“陛下,万万不可啊!”
养心殿向来是办正事的地方,皇帝除了在此召见官员,就是在这里批折子,还从未有一个女人被允许在此留宿过,连皇后也不例外!
再说,今日把皇帝留在养心殿是上面的吩咐,皇帝今夜只能待在养心殿,不能临幸女人。
谁知道人留住了,却主动送上门一个!
“放肆!”被一再阻拦,皇帝终于没了耐心,道,“来人啊!”
养心殿外一片寂静,没人回应。
他正要再喊一声询问情况,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皇帝心一颤:“你们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禁军统领呢?宁卓去哪了?让他来见朕!”
殿门打开,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进来,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已经毙命了。
看见这场景,德妃当即惊叫一声。
随后,众目睽睽下,一只洁白的云靴踏了进来,伴随着男人温润的声线:
“父皇,是儿臣。”
萧南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面上挂着的笑容与往常一般无异,却无端让人胆寒。
“南儿……”皇帝愣愣说道,隐约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强装镇定道,“你怎么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无事,父皇,不过两个碍手碍脚的侍卫,免得他们打扰我们父子二人谈话,我命人把他解决了。”
皇帝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想跑,几乎瞬间,方才守在吗,门口的几个太监来到他身后,堵住他的去路。
“父皇不想听听我说什么吗?”往日温和的语气此刻显得十分渗人。
皇帝没有退路,颤抖着指着身后几人:“好啊,好啊,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畜生东西,还说什么是为了朕的龙体……”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顺着敞开的大门朝外看去,是一队整齐的士兵,正是宫里的禁军。他们整齐地站在外面,像是等着指示。
但显然,不是皇帝的指示。
皇帝开口想叫宁卓,却猛然想起,他将宁梦欢赐婚给萧南,宁卓如今是萧南的岳丈。
两家荣辱与共,宁卓自然要站在萧南这头。
“父皇这龙椅坐了快二十年,也是时候换人坐坐了。”萧南笑着说道,“您是自己退位,还是儿臣帮您一把?”
皇帝脑海里一片空白,吼道:“你不能这样!”
“为何不能?”萧南反问,“你可知道,如今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百姓,都是如何议论父皇的?”
皇帝紧抿着唇。
自从那事有瘾后,他很少愿意处理朝政,多数时候安排给萧景,美名其曰“栽培”。
至于外头的风言风语,他也知道些。
这一年来,他几次三番选秀,召进宫的年轻女子有几百号人,民间怨声载道。
他不是不在乎,可欲望像个无底洞,无论如何也填不满,他想要更多。
皇帝嘴唇颤了颤:“你这是谋反!”
萧南轻巧地笑了声:“那又如何?大家觉得你当不起这个帝王,换换人不是应该的?”
“大……大逆不道!”皇帝气得直喘粗气。
“这么多年来没人提起,父皇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坐上的这个位置?”萧南冷笑着在殿中央踱步,“十几年来,你一直教导我们相亲相爱,注重兄弟情谊,扮演善良大爱的角色。
十几年来无人敢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了?
那年血洗皇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用不用儿臣帮你回忆回忆?”
“什么都没发生!”皇帝被戳痛点,狠命地摇着头:“你给朕住嘴!!”
“头颅遍地,残肢断臂。三天三夜血流不止。”萧南啧了声,“儿臣不想走你的老路,所以今日费尽心思来劝您。”
“要朕禅位给你,不可能!”皇帝死死地盯着他,“幸好朕当初没急着立太子,你果然比不上朕的景儿!”
提起萧景,萧南脸色蓦地一变,再看不见半分笑意。
“他?他有哪点比得上我?你因为母妃的错处迁怒于我,听信旁人谗言,迷信鬼神之说,想扶持那么个东西上位!”
皇帝猛地咳出一口血。
“萧景府内妻妾成群,等真登基,只会是跟你一样整日流连后宫的昏君!”萧南大声说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萧景是,我也是!
今日我选择的路,不过是当年你走过的路,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你这孽障!”皇帝撑着身子站起来,抽出剑想刺向他,却被萧南轻易打落。
“看来父皇不愿意儿臣来软的,那儿臣就只能来硬的了。”萧南敛起笑容,抬起手臂要比一个手势。
忽然,外头响起一道声音。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听见这声音,萧南微怔。
萧景前几日不是刚去青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伴着凛冽杀意,萧南没多想,俯身提起地上的剑,转头迎去。
笑话,事已至此,禁军都被他控制了,他会惧怕萧景不成?
然而刚一转头,萧南动作僵在原地:“宁卓?”
宁卓不应该站在禁军前头吗?怎么会跟萧景一起进来?
他心猛地一沉,面前宁卓已一剑刺了过来,他下意识挡住,剑身相撞,他震得虎口发麻,剑竟然一下从手里脱落。
皇帝看见萧景,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
他以为今日他命绝于此,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出现在此处。
皇帝缓了口气,抬头看向已经把萧南制服的宁卓,不解地又看向萧景:“这是……”
“父皇,宁将军一早察觉四哥的异常,不愿与野心勃勃的人同流合污,宁四小姐在他手上,他只能假意逢迎。”萧景解释,“四哥谋反是杀头的大罪,但从小,父皇就教导儿臣注重亲缘……”
听到这,皇帝音调猛地拔高,“谁都不许给这个乱臣贼子求情,斩立决!”
萧景话语却转了个弯,“父皇,儿臣是想说,宁将军戴罪立功,抄斩时可否留宁家一条活路?四皇子妃她……”
皇帝沉默一会儿,没立刻应下。
今夜之事太过复杂,他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在这个冲动的时候梳理思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处理,得明日上朝,跟百官商讨一番,若这么草草斩了,那群顽固又要唠叨个没完。
皇帝惊魂刚定,深呼吸一口,才说,“把四皇子和宁卓都压入诏狱,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