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间自应如此。”
待她离去,唇边那笑意立马换作了七分嘲讽。
就苏心幽那琴艺,也敢说教她,自不量力。
苏年年把琴谱随便丢到一边,重新拿过那本《针灸穴位详解》研读起来。
这段时日,她不管去干什么,怀里都要揣本医书,时间利用起来,书一本接着一本,看得极快。
周游那一手针法有奇效,她得赶紧学会才行。
幽兰院。
水兰方才一直在边上候着,回到幽兰院,见苏心幽面上舒展,问道:“小姐,你真要教大小姐弹琴?”
“那是自然。”苏心幽小心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冷笑一声:“不教她,她怎么在宫宴上出丑?”
“可是柳姨娘说,让你安心练琴,不要招惹……”
“闭嘴!”苏心幽怒斥:“她次次说帮我报仇,哪次成功了?”
水兰心中一跳:“可是……”
“滚出去,”苏心幽看着水兰离去的背影,“这事你要是告诉我娘,我不会放过你。”
那背影明显一颤:“奴婢不敢。”
苏心幽满意地走向内室的琴案,上面摆着一架青玉瑶琴,手轻轻地拂了上去。
这次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第48章 早晚撕烂她的嘴
很快,便迎来了皇后寿诞。
虽说是寿诞,京中皇后为太子选妃的消息早已传遍,只是皇后没有拿到明面上说。
各家贵女皆是精心准备,期盼着自己能在宴会上脱颖而出,夺得皇后和太子的青睐。
“心幽,明日的宫宴,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幽兰院里,柳如珍紧紧握着苏心幽的手:“等过了明日,你就是皇后娘娘认可的才女,到时候就算你是庶出,也没人敢小瞧了你!”
苏心幽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这几日她装模作样地教下来,苏年年频频出错,她面上安慰,心里却是浓浓的鄙夷。
不怪外面的人说苏家嫡女蠢笨。
苏年年不过投了个好胎,真论才学,她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娘,你放心,这段日子我琴艺有所长进,定能在宴上超凡脱俗,将那些人比下去!”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开始挑选首饰。
皇后寿诞,不得马虎。
到了这日,刚过卯时,苏年年就起榻梳妆,一切准备好了,马车也已经备好。
她刚探进马车,苏心幽的眼神徒然变得嫉恨至极。
这场生辰宴皇后要为太子选妃,她今日如此盛装打扮,难道是想招惹太子,当太子妃不成?
她发饰简单,可她头上的那根白玉簪,没有一丝杂质,通透至极,一看便比自己头上的发饰贵了数倍。
最近又是皇帝封赏,又是邵国公夫人送礼,看来苏年年院里好东西真不少。
只是衣裳,看起来奇怪了些。
“姐姐,你怎么穿这身衣裳?”苏心幽笑容微滞,关切地搭话。
“那你为什么穿这身?”
苏心幽一身烟罗裙,依旧是白色,却能在争奇斗艳的贵女群显得气质出尘。
虽然看着素净简单,上面的刺绣暗纹却是由五个绣娘,整整缝制了一个月才做好的,柳如珍早在半年前就备好,就等着今日的到来。
这话苏心幽自然不会跟苏年年说,她一噎:“自然是因为好看。”
“我也是。”苏年年笑眯眯地点点头,坐下后闭目养神,没再理她。
看着苏年年精致的脸,苏心幽拳头捏得指节泛白。
早晚有一天,她要撕烂她的嘴!
一个时辰后,马车来到宫门口。
这次的宴会设在皇后的坤宁宫,阵仗极大,明明不是春夏时节,坤宁宫中却四处开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想来是从江南一带特意运来的。
殿中已经来了不少人,因为皇后还没到,贵女们此时三两成群地聚在一块说话。
萧如娇耳边聒噪极了,不耐地打断旁边几个人:“不过是个草包,也值得你们这般议论?”
谢秋慧嗤笑一声,跟着附和:“就是,她不就是救了个人吗?有什么能耐的?”
周围几人噤声,心中还是对最近的传闻唏嘘不已,尽管某些流言压得很快,还是口耳相传,进了她们的耳朵。
骤然,嘈杂的大殿静了下来。
入口处走入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衣裳是高束腰设计,勾勒着玲珑的腰身,衣摆上绣着一圈祥鸟,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最妙的是,每只祥鸟口中皆衔着一颗剔透的明珠,坠在裙摆上,明珠随着走动间摇曳摆动,视觉上无与伦比的奇异。
少女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暗红色的锦裙衬得她肤色如雪,瞳仁乌黑明亮,含着浅浅的笑意。
虽是笑着,浑身上下却透出淡漠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皆说苏三小姐是出名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席间有男子目光打量着苏年年,发出惊叹声。
“你瞎了?后面那个白衣服的才是苏三小姐。”旁边的人反驳,看着红衣少女,语气有些迟疑:“可前面这个看着,像……”
苏年年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
一双微扬的美目顾盼生辉,看得人呼吸一滞。
她的五官本就明艳,今日特地点妆,添了几分媚意和攻击性,身上的柔和掩去些,光是看着便觉难以接近。
“是苏大小姐!”那人恍然道。
第一排的席位,萧晏辞浅勾着唇,神色半分未动,只是端起案上的茶杯浅啜一口,眸中晦暗未明。
议论声四起,苏年年仿若未闻,目不斜视地落座。
苏心幽却将那些声音全数听了进去,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忍忍,再忍忍。
很快,她就要被众人耻笑,颜面扫地了!
紧绷的面色一松,她看向对面男席,一眼就看见了萧南。
他唇边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正看向这边。
不管见了这张脸多少次,苏心幽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不过一瞬,她便僵在了原处。
萧南看的不是她,而是旁边的苏年年。
察觉苏心幽饱含情意的目光,萧南笑意微敛,挪眼看向别处。
自苏年年踏入大殿,他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之前万宝楼一面,她妆容齐全,容貌艳丽。
那日便觉得她与众不同,没想到今日这风姿,竟是生生将这大殿的人全压了过去。
可令他恼火的是,这样的尤物,明明从前最喜围着他转,却在秋宴上毫无征兆地变了性子,若有似无地对他展露敌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是苏心幽从中作梗,可她一直不承认。
“年年!”
光听着声音,苏年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眼看去,果然,萧如熙正咧着嘴朝自己招手。
“你可算来了!”萧如熙头上插满金钗首饰,一如既往的浮夸风格,看着她,两眼几乎冒出了小星星:“母后要好一会儿才能来,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苏年年眉眼一动。
她记得,前世这场寿宴,除了她臭名远扬,花园内,还有另外一件事发生。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周围又掀起一片轻叹。
萧如娇面色微冷,抬手招来一个宫女,在她耳边吩咐几句,宫女听完,绕开宴席悄声无息地离开。
她笑容轻蔑,丝毫没注意,对面一道更加阴戾的视线射向了她。
第49章 年年,忍得难受吗?
二人来到御花园里,萧如熙叹道:“宴上实在太闷了!”
“你不知道,母后没来,那些人七嘴八舌,吵得我头都要炸了。”萧如熙抱怨几句,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萧如熙宫中奇珍异宝甚多,衣裳更是数不胜数,眼睛却黏在她身上挪不开。
“你若喜欢,改日我让绣娘给你做几件,下次进宫的时候给你送来。”
萧如熙连连称好。
秋风凉爽,冷风从衣摆阵阵钻进来,还是有些凉意。
二人一边赏花,一边计算着时辰往前踱步。
“我母后至少还得半个时辰才能来呢,我们多走一会儿。”
苏年年欣然同意,只是二人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宫女,在萧如熙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怎么会这样?”萧如熙脸色一变:“年年,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看她离去,苏年年静静地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那宫女来得巧合,一看就是故意把萧如熙支开,否则萧如熙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苏年年面色不改,装模作样地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更巧合的事便出现了。
“是苏大小姐吗?”
旁边又走出来一个宫女,在苏年年面前停下。
“何事?”
“前面有个人,模样像极了疯狗病刚发作,您可否帮忙去看看?”像是断定她不会拒绝,宫女继续道,“人就在前面的雅阁中。”
“你带路吧。”
苏年年颔首,待她转身,脸上神色渐渐敛去,从怀中拿出一颗避毒丸,放入口中。
雅阁在御花园南侧,里面有床有榻,有小几,可在里面饮茶歇息。
宫中的陈设布置,苏年年早已熟记于心,她盯着宫女的后脑勺,随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丫鬟?”
宫女不假思索:“奴婢是德妃娘娘宫里的。”
“这样啊。”苏年年点点头,唇畔的笑容愈发灿烂:“宫中哪个娘娘跟德妃娘娘的关系最不好?”
宫女被她问得一愣,迟疑片刻才道:“我们娘娘向来宽厚仁爱,从不树敌。”
她有些不安,加快脚步,引着苏年年走到雅阁里。
雅阁中飘着淡淡的烟雾,角落摆着一只香炉,上面正升起缕缕青烟。
“小姐,人就在里面。”宫女指了指内室,示意她进去。
苏年年微笑,平静地看着她:“你不进去看看吗?”
那宫女摇了摇头:“疯狗病在宫中出现,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错,奴婢得去通知陛下和太医。”
说完,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年年往内室的开着的门上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她温和地朝那宫女走了几步,在宫女察觉异样,转身要跑时,目光一凛,抽出袖中的匕首猛然敲向她的后颈。
那处有两处大穴,苏年年找得精准,宫女应声而倒。
不容多想,苏年年俯身,拖着她的两条胳膊往内室拉,到了门口,余光倏尔瞥见一抹红色。
她终于发现有丝不对劲,停下动作,朝内室里面看去。
榻上侧躺着一个男子,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他背后心口处赫然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一大滩鲜血蜿蜒开来,将青石地板砖染得鲜红,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苏年年一惊,将宫女连拖带拽拉进内室,从外关上了门。
门外早已挂好了一把锁,她捏着锁两侧一合,将二人锁在了里面。
宫中人多眼杂,她不敢多停留,见不远处有一假山,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平复一下心跳。
她得好好捋一捋。
雅阁中的味道她很熟悉,就是七玉香没错。
宫女引她来此,恐怕是俗套的捉奸戏码,将她跟那男人锁在一起,不一会儿定会有人赶到雅阁歇息,正好撞上里面的人。
那男子死了,定然是个意外。
宫中的假山做中空设计,里面摆了桌椅,供夏日避暑歇息。
苏年年捂着心口,绕过假山,刚要进去,动作倏尔变得迟缓。
里面的人一身黑色蟒袍,身形颀长,虽背对着她,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王爷?”
萧晏辞转身,瞧着她,眸微眯了起来。
雅阁内燃着七玉香,那香药性十分霸道,他不过吸了几口,便觉得口干舌燥,见这有座假山,才来休整片刻。
她居然安然跑出来了?
苏年年抿抿唇,走进假山,在他不远处站定。
“王爷不是在宴席上么?怎么忽然来了御花园?”
“你偷看我了。”萧晏辞语气淡淡,看着少女精致的面容,不觉舔了舔猩红的唇。
“你为什么在这?”
苏年年丝毫没察觉异常,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萧晏辞盯着她的唇半晌,慵懒地阖了阖眸,随后迈步,便要绕过她往外走。
然而擦肩而过时,被她伸手扯住了衣摆。
鼻间钻进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指尖好像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苏年年抓着他,眼睫轻颤,慢慢抬眸对上他的眼。
“苏小姐何必追问到底?”萧晏辞面对着她,眼角染上丝丝薄红:“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少女细白的小手在挂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摩挲起来,虽然隔着衣料,他却觉得那手在他身上抚摸,每一下都又麻又痒,分外难耐。
他阖上眼,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不对!
他双眸蓦地睁开,抬手把衣袍从她手里扯出,反手捏住了她的手。
苏年年此刻脑海中一团乱麻,任他握着,抿唇向他衣摆上看去。
下一秒,一只略微冰冷的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萧晏辞扣着她的肩,脚步一挪,到了她身后。
方才他驱散七玉香用了内力,可此刻身子跟她贴着,心中有种莫名的东西呼之欲出。
不愧是七玉香啊……
苏年年轻颤着眼。
枝纹。
同那黑斗篷上绣的一模一样。
她心中再无其他,不管不顾转过身,双手环住萧晏辞的腰,头埋在了他的胸膛前。
前世,那件斗篷的主人救了她多少次,她数都数不清。
为萧南赴汤蹈火却险些丧命,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事情败露不小心被人追杀的时候。
他这样疯狂的人,依前世最后那个情形,依最后那种形势,就算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会把她夺走,想尽办法解她身上的蛊毒,保她不死。
可惜,他因在狱中,来晚了一步。
若不是她无意间将他的秘密泄露给萧南,接下来的日子,他会一直一直,暗中护她无虞。
哪怕她爱的是萧南。
苏年年忍着眼中的泪意,哑然出声:“谢谢。”
这声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感,萧晏辞只觉得这声音不断在自己胸腔回响,手下意识抚上她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方才她刚出现,他还奇怪她为何吸了七玉香却毫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