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不符合她平时的脾气。
“叔,不好意思,我进去看看。”
他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太自作主张,便给了个台阶,“我平时在家做饭习惯了,不帮点忙心里不舒服。”
江成闷着坐在椅子上,“真是怪了。还有男的爱进厨房的,娘们儿样。”
本身余稚斜细胳膊细腿,一张白脸就不让他满意,现在甚至还要进厨房,当即内心对他的评价再减了几分。
现在都在号召什么自由恋爱,江成觉得都是狗屁,不如一直包办婚姻,自家姑娘找的就是不靠谱。
“怎么了?”余稚斜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岳父心里的好感度已经快成减到负数,不过即使知道,他也没空去修正分数,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江饶这边,“不开心吗?”
江饶闷闷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余稚斜凑了过去,突然咳嗽了两声,正了正声音,随即一本正经开口道,“老师抽人起来背书,你知道第一个抽到的是谁吗?”
江饶:“?”
余稚斜一脸高深莫测,“是旺旺。”
江饶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旺旺仙(先)贝(背)。”
江饶一脸复杂地用胳膊碰了碰余稚斜的手臂,忍不住笑骂了句,“你有病吧。”
余稚斜并不反驳,只是挑了挑眉,“心情好点了?”
江饶这才扭扭捏捏道,“嗯……”
过了半晌,她又小声开口,“……谢谢。”
余稚斜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饭桌上,江成大概是喝醉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数落江饶练武术显得整个人不温柔,一会儿又说未来找不到好工作,总之尽是批评,没一句顺耳的好话。
江饶搪塞着点头,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停安慰自己,他只是在说原女主,和我本人白亿青没有半点关系。
没想到余稚斜倒是担心她,他的手从桌子下面伸了过来,将她略微发凉的手握住,江饶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余稚斜对她缓慢摇了摇头――不要试图和醉酒的人讲道理,也不要把他的话放心上。
江饶抿了抿嘴,头依然垂着,心情却没有先前那么烦躁。
爸喝醉了,妈在一旁收拾着,江饶也不想再多留下来,匆匆告别之后便拉着余稚斜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走在路上,余稚斜却突然冷不丁问了句,“刚才为什么不开心?”
江饶一怔,下意识逃避道,“……没有吧……你今天来的路上坐了很久的车?”
“没有很久。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
江饶眉眼微垂,随即迟缓开口,“……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果反驳的话我爸……会不太喜欢我吧。”
余稚斜不理解,“为什么反驳就会不喜欢?”
“呃……”江饶想了想,“大概这样就会代表我不乖?”
“可是你很乖。”
余稚斜认真地看着她。
江饶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当害羞乌龟,“你说什么呢。”
她慌乱解释道,“我说的那个乖,是听话的意思,你知道吧,有时候大人教训小孩,会说,‘如果你不乖,我就不要你了。’”
“本来就不应该有这种话,”余稚斜缓缓道,“乖和不乖,不应该成为父母给予孩子爱的判断标准,不乖的小孩同样也值得被爱。”
“但是,”江饶绞尽脑汁地反驳,“你这边给予无限的爱,但是对方一直不领情,也不听你的话,你难免也会泄气吧。”
“爱是我心甘情愿的单向箭头,”余稚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果爱需要对方按照自己心愿改变才能继续爱下去,那不叫爱,那叫交易。”
“小狗咬你一口,你会短暂伤心,但你不会停止爱它,爱无法控制,即使你的内心告诉你,小狗很不听话,它把你的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但是当它下一刻看向你的时候,你对它的爱又战胜了你的理智。”
“当然,我不是说你是小狗的意思。”余稚斜摸摸江饶的头顶,“爱起源于自己,也消失于自己,对方不爱你了,只能说明是对方变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自责也不必反思。”
“会有人一直爱你,即使你‘不乖’。你要始终相信。”
余稚斜浅浅勾唇,不害臊地地顺口推荐自己,“比如我。”
江饶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她耳廓泛着粉红,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嘴唇轻咬,忍住快要哭出来的冲动,佯装听不懂余稚斜在说些什么。
她习惯了太久的不被理睬和不被在意,以及一次次被抛弃,先前爸的言论只让她短暂不舒服,而此刻余稚斜的温柔和理解才真正让她感到心里发酸。
她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声音略微沙哑道,“……谢谢。”
“我把你弄哭了。”余稚斜停住脚步,站在她的面前,眼神暗淡。
他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的侧脸,将她温热的眼泪一点点揩去。
“不是……”江饶低下头来,哽咽道,“我只是……”
余稚斜将她抱在怀里,声音轻柔地哄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难受,但是难受的时候就哭吧,我在的时候你大可以不用忍着。”
末了,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在你也不用忍着,给我打电话,发信息等等都可以,你知道的,我回你消息一直回复很快。”
江饶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着,“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如果凡事都要问个一二三,未免有些太烦。”余稚斜轻拍她的后背,“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不会问你。”
“难过不需要冠一个理由,有时候或许你只是因为看着一朵小花掉眼泪,也很正常。”
江饶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她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余稚斜并不着急,只是偶尔替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啜泣着喊他。
“余稚斜。”
“嗯。我在,怎么了?”
江饶低垂眼睫,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又似乎是只在瞬间做了决定,她轻声说了句,“等我……拿到前三……”
她的声音低到像是要被风即刻吹散,可是余稚斜还是听清了。
“我们试试吧。”
他闭上眼睛吻了吻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额头。
庄重又认真地回应了她。
“江饶。”
她抬起头来。
余稚斜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了很久,却并不说话。
直到江饶因为不好意思而别开视线,才听到余稚斜开口。
“你得给我立个字据。”
“为什么?”她愣住。
“不为什么,”余稚斜再度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沉闷又藏着难以疏解的不确定,“我只是觉得……”
他眼眸微合。
想起她抬头看他的模样。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时候,明明是应该互相袒露真诚的时候。
她蓄着晶莹泪珠的眼眶却在因某种害怕而颤抖,眉毛不自觉蹙着,嘴角却在上扬,像是一块已经倾斜到橱柜边的漂亮瓷器。
下一刻。
好像就要碎掉了。
……
“李嘉……是吧?”
“嗯。”余稚斜拿了个小勺子,正一点点喂食着他面前的小猫,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
“这人当了很久的无业游民,最近托关系才到一个家具厂上班,怎么,他惹到你了?”
余稚斜想了想,“他是我情敌。”
“啊?”对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没发烧吧,他是你情敌?!你俩……审美还能统一到一起去,也不容易。”
“对美有一致的看法并不奇怪,”余稚斜淡然道,“那边工作可以停了,另外。”
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眼露寒意地笑了一声,“他似乎觉得别人的看法很重要。那就把他做过的事情在他家附近好好宣传宣传。”
“他好像还喜欢喝酒?”余稚斜将小猫提起来,送到微型体重秤上,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
胖了一点,还算不错。
“这点你随意发挥吧。我不管。”
“老大,你真让我随意发挥啊?”那边笑了笑,“你真不管?”
“真不管。”余稚斜划开微信聊天框,发现通话中手机网络很差,随即开口道,“挂了。”
“诶――”
那人被火速挂断了电话,却又听到身边有人揶揄道,“又被挂电话啦?”
“肯定又是急着给他老婆发消息,”那人愤愤道,“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先前好几次打游戏也是这样,打着打着他人就挂机了。”
“得了吧,哪次不是靠老大力挽狂澜才赢的,人家实力强就是有资本玩忽职守嗷。”
“就是,方回,你多练练你的技能行不行,别每次都第一个阵亡。”
方回愤恨地转过去,决定不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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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等待
他捏着白纸的指尖冰凉,刚才在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无法控制地自动重播着。
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合理地串在了一起,为什么按照原著应该对男主死心塌地的女主突然性情大变,对他退避三舍,为什么明明已经喜欢,江饶却那么犹豫,为什么在回来的路上她是那样的表情……
他颤抖的手覆上自己发烫的额头,下方喉咙无助地哽咽着。
余稚斜痛苦地合上双眼,节奏混乱且绵长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那道怪异的机械声毫无歉意地说道,“我放错了视频。你不会怪我吧。”
“……你是谁。”余稚斜哑着嗓子问道。
“我是,”对方诡异莫测地笑了声,“系统哦。”
余稚斜握着纸条的手一紧――
……
“第五段和第六段你没连起来,”孙教练不满地皱眉,“这部分连起来并不困难。你这是怎么了?”
江饶抬手擦去刘海边的汗水,她有些失神道,“……不好意思,教练。”
“马上就要比赛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孙教练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怎么能在这个小点犯错误呢?你不是不知道,基础犯错误扣分最多。”
见她还是低垂着头不说话,孙教练最终长叹一气,“我也不敢多说你,怕你压力大。但是你自己也要清楚,留给你训练的时间不长了,人这辈子能打几场比赛?”
他目光看向另一边,声音淡淡的,“运动项目……哪个吃的不是青春饭。”
那边几个新来的正有说有笑地练习着。
江饶眼眸微敛,闷着声音将垂在腿边的剑再度握起来。
其实并不是她不想好好训练。
论态度,江饶基本可以说是问心无愧。然而运动项目不比书本的某个知识点,熬夜突击几天就能有成效,运动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和积累,即使力量够了,技巧和习惯也不是一天就能全灌在人脑海中的。
先前她借助系统和自我的思考,还能正常练习和表演,然而自今天早上开始,系统突然失联了。
江饶在发现无法联系上系统的那一刻,甚至产生了今天请假的想法。
然而,她还是心里忐忑地来了。
其实请一天假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歪着脑袋细想,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就是不好意思以随意的态度面对每日勤奋苦练的同僚,我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无法忘记那天舞台上所有人挥起的荧光棒。
但现实从来不是童话,硬着头皮来的奖励不是夸奖,也不是自我坚持的感动,而是能力不足暴露后他人带着催促意味的批评。
江饶手里握着瓶只剩一半的矿泉水,塑料瓶身被她捏地发出几道轻响,她曲腿坐在休息的软垫上,背疲惫地靠紧墙壁,另一只手倦倦地滑动手机屏幕。
不光系统异常,今天早上余稚斜也没发早安过来。
是还在睡觉吗?
江饶沉下眼眸。
已经快十二点了。
冰凉的矿泉水仓促地滚进她的喉咙,一瞬间始料不及的刺激让她呼吸不稳,她弯着脊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待缓和过来时,发现眼眶酸涩,不知是被呛住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脸颊处留了两道慌乱的泪痕。
她揉了揉泛红的鼻尖,将那泪痕慢慢擦去。
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哭。
江饶面无表情地想。
是水太凉,而外面的温度又实在太暖了。
已经息屏的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两下。
江饶心一动,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把屏幕点开。
“江饶,你教资考了吗?没考就赶紧去考一个,回来这边当个体育老师多稳定啊,前几天我看你李叔那女儿就……”
是许久没和她说过话的大姨发来的信息。
江饶眼神暗淡,还未看完消息就已经退出了聊天框。
她下意识往下方看去。
和余稚斜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十二点。
还没发消息来……
她抿了抿嘴,看着光滑的地板发呆。
为什么我不能主动给对方发个消息呢?她想了想,为什么一定要等余稚斜开口呢?
江饶并未犹豫,快速发了段,“早上好。”
下方配了个小熊揉眼睛的表情包。
余稚斜平日里回复消息很快,除非是凌晨三四点,其他时候基本上她发了内容,最多等一分钟,对面就来了回复。
然而――
或许是真的还在睡觉吧。
江饶等了十五分钟,还没有听到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已经结束训练的赵阳雪才发现江饶已经焉巴在角落有一会儿了,她疑惑地看了两眼,收了剑准备过去问问,却在中途被教练喊了名字。
“小雪。”
“诶,”赵阳雪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平日里教练很少关注她。
孙教练笑了笑,“别紧张,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孙教练赞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上次友谊表演的时候你状态很好,被对方教练看中,现在有个额外学习机会……”
“真的吗?”赵阳雪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忍不住笑道。
“是的。而且那个教练是代表国家队教练来选人的,你明白我意思吧?”
“咱们省队实力不俗,他也就看中了三个人,等会儿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上林翡、赵光来我办公室,填个资料。”
国家级……那岂不是说明……
赵阳雪吃惊地用双手捂住因为高兴已然成o型的嘴巴,眉眼含笑,忙不迭点头,“好的!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