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慧大长公主皱眉,觉得奇了怪了,追问道:“罚?你一个皇后,他还能罚你什么?”
景禾羞涩一笑,没有回答。
温慧大长公主顿时明白,红着老脸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景禾用了早膳,再细细净手,重新补上口脂,再来与自己说话。
景禾笑着对温慧大长公主说:“姑母,皇上从前可总是说,姑母您是最大度的,应该不会介意吧?”
温慧大长公主几乎咬碎了牙,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说:“自然不会。”
景禾喝了口茶,始终未问温慧大长公主来做什么,只悠悠提起了香料铺子之事,“不知姑母可知道,这京中多了一家番邦人开的香料铺子?本宫听说之后,也颇感兴趣,正想着要不要去买些来试试呢。”
温慧大长公主皱眉,讥讽一笑,道:“那番邦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的。皇后操心这些,不如操心操心后宫之事!”
景禾挑眉,说:“后宫之事?后宫只本宫一人,其余皆是女官与宫人们,倒也没什么旁的好操心。”
温慧大长公主放下茶盏,严肃道:“皇后可别装糊涂!皇上后宫空虚,身为皇后怎可那般善妒,该替皇上挑选适龄女子充盈后宫才是!”
景禾还未接话,便听得外边传来陆远寒的声音。
“是朕不许选秀,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第34章 昭宁公主
◎若朕不听,姑母打算如何呢?◎
“是朕不许选秀, 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陆远寒人还未踏入正殿,带了几分怒意的阴沉声音先传入众人耳中。
凤仪宫的宫人纷纷低下头不言语,谁都看得出来, 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好,谁也不愿上前去触这个霉头。
景禾也没想到, 陆远寒会这时候过来,她站起身迎上去, 拉着他的手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陆远寒抱住景禾,贴在她耳畔说:“听秦喜说姑母进宫,便赶紧过来了。”
景禾心中一暖, 双手轻轻搭在陆远寒的肩头, 退开两步,道:“皇上是听说姑母来了,才过来见见吧?”
陆远寒斜睨了温慧大长公主一眼,讥讽一笑,道:“本想着长辈来了, 总该见见的, 谁知一来便听见姑母说这样的话。”
温慧大长公主哪里想得到, 这个时候陆远寒不在福康宫处理政务,竟跑到凤仪宫来。
她方才又说了那样的话, 明显惹得陆远寒不高兴,一时间也不好摆长辈的谱,说他什么。
“姑母到凤仪宫来,所为何事?”陆远寒拉着景禾一同坐下, 才抬眸朝温慧大长公主看去。
“这……这……皇帝可知道外头风言风语的, 说皇帝后宫空虚, 是因为皇后善妒,不肯叫新人进来呢。”温慧大长公主见陆远寒问了,犹豫半晌,才开口道。
“叫新人进来?哪有新人?又何来皇后不肯叫新人进来一说呢。”陆远寒目光停留在温慧大长公主身上,笑着反问。
“这不选秀,哪里来的新人呢?”温慧大长公主瞪大眼,很是不解,陆远寒竟这般袒护景禾。
在温慧大长公主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也没有不喜欢妻妾成群的男人。
所以在她看来,自然也没有真的愿意只守着一人的男人,若真的有,也定然是女人管得严,不许新人靠近罢了,哪有什么感情深厚的。
温慧大长公主这般一想,定了定神,更觉得仅仅是景禾善妒,其实陆远寒是愿意的。
可陆远寒的神情,却带了几分讥讽,叫温慧大长公主有些哆嗦,缩了缩脖子,一时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只见陆远寒嗤笑一声,道:“今年不才选秀过吗?除了皇后,朕一个也没瞧上,这有什么办法。”
温慧大长公主笑容一僵,硬撑着说:“怎么能这样说,定是那时瞧不仔细。这京中女子跟花一样,皇上怎么会瞧不上呢!听姑母的,明年选秀好好挑一挑,选几个合心意的进宫。”
陆远寒敛了笑容,挑眉问:“若朕不听,姑母打算如何呢?叫大臣再在福康宫跪一跪?”
温慧大长公主脸色一白,干笑两声,说:“大臣们如何,姑母怎么管得了呢。”
陆远寒轻笑,说:“是管不了,那这选不选秀,姑母也是管不了的。”
温慧大长公主脸色更白了几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说:“那也不能不进新人呀!不然……不然从宫女中挑几个出来,也不是不成。”
从宫女中挑几个出来?
景禾挑眉,目光凉凉落到温慧大长公主身上,心说他们为了不叫自己日子过得舒心,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景禾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微笑着看向温慧大长公主,声音软糯地道:“既是姑母这样说,不如问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到皇上身边来?”
温慧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不明白景禾为何这般自信。
到皇上身边当娘娘,那可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又有多少宫女会放弃这大好机会呢?
温慧大长公主说:“那便把凤仪宫的宫女都叫进来问问,看看有没有愿意伺候皇上呢。想来皇后亲手调教的宫女,该也贴心一些,伺候皇上正正好呢。”
景禾给冬池使了个眼色,叫她下去办,随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并未多言。
温慧大长公主见景禾不接话,只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主,干笑两声,也端起茶盏喝茶。
陆远寒没有反对,只是一一扫过进屋的宫女,瞧得他们浑身打哆嗦,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而就在这时,温慧大长公主又说:“既是要从凤仪宫挑选新人,那皇后身边这几个,也得给个机会吧。免得旁人要说,皇后苛待身边的人呢。”
景禾轻笑,瞥了芳草一眼,道:“既是姑母给机会了,那你们也一块儿过去。”
芳草等人来到宫女堆的最前方,与他们一同跪下,低着头不言语。
只有冬鸢微微抬眸,朝陆远寒的方向看去,却很快又低下头。
这个眼神,自然叫温慧大长公主捕捉到了。
温慧大长公主悄悄朝陆远寒的方向看去,见他半点注意力都不在宫女们身上,心里有些没底,决定不提起冬鸢此事,且先瞧瞧旁的宫女,是否有动了心思的。
男人嘛,不都是好色的,不可能真的有不好色的男人。她这样安慰自己,强行叫自己镇定下来,压下心底那股不安。
景禾也不先问宫女们,只等着陆远寒开口。
陆远寒看都不看宫女们一眼,只拿起一块牛乳糕,喂给景禾,声音凉凉地问:“方才温慧大长公主问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可有愿意的?”
宫女们齐声回答:“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惟愿伺候陪伴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不敢有他想。”
温慧大长公主并不觉得宫女们真对景禾忠心,只觉得是她先恐吓过宫女,叫他们便是有这个心思,也不敢冒头。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温慧大长公主更觉得自己想的便是对的。
景禾轻笑一声,看向温慧大长公主,道:“这宫女们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呢。”
温慧大长公主脸色难看,又不好在陆远寒面前发作,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陆远寒脸色并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问:“既然得到了答案,那姑母可以走了吗?”
温慧大长公主没想到,陆远寒竟是直接下逐客令。
她震惊地看向陆远寒,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听得景禾笑着出声。
“瞧皇上说得,倒叫姑母以为我们赶人了。是待会儿得到福康宫一趟,商讨昭宁公主归国探亲一事呢,这才问姑母何时回去。”
景禾神情无比真诚,倒像是温慧大长公主当真误会了一般。
温慧大长公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站起身来,随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此处。
临出门之前,温慧大长公主脚步微顿,不动声色往冬鸢的方向扫了一眼,才抬脚往外走去。
待温慧大长公主离开之后,陆远寒牵着景禾的手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景禾奇怪地看向他,问:“这是去做什么?”
陆远寒挑眉,道:“不是小禾苗刚刚说的吗?商讨昭宁公主回京一事。”
景禾叫陆远寒牵着手往外走,惊道:“真……真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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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公主回京一事,很快安排得妥妥当当。
青狼部那边也一直等着大离的消息,很快便将昭宁公主护送入大离境内。
而大离的军队同样在护送行列内,在青狼部护卫军队离开之后,将昭宁公主送至京城。
这夜,宫中于清宁殿设宴,为昭宁公主接风洗尘。
景禾着盛装坐在陆远寒身边,不动声色打量起昭宁公主来。
回京之后,昭宁公主换上大离的妆扮,与刚来时的青狼妆扮大不相同,衬得整个人都年轻许多,好似还未出阁。
只是那眉目间的淡淡忧愁,叫人不禁猜想,她在青狼部经历了什么。
觥筹交错间,接风宴后,景禾与昭宁公主一同回了她暂住的瑶华宫。
景禾陪昭宁公主行至瑶华宫,有些担忧地问:“这瑶华宫,是否偏了些?不然本宫替皇姐换一处,到离凤仪宫近些的……”
昭宁公主摇摇头,腼腆地笑笑,道:“不必了,住这儿便好。皇后娘娘若是不忙,不如进来喝口茶?方才见娘娘喝了些果酒,那东西后劲大,喝口茶解解酒该是好些的。”
景禾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也好,本宫便进去坐坐,喝喝皇姐的茶。”
昭宁公主露出笑容,眉目间添上几分欢喜,领着景禾进屋,招呼着宫女赶紧备茶。
景禾在昭宁公主身侧坐下,笑着问起青狼部之事来,“皇姐在那边……过得好吗?”
昭宁公主垂眸掩去眼底神色,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要怎么说好,怎么说不好呢。”
景禾也明白,昭宁公主对和亲定是抵触极了,心中有苦,又不好说出来。
你说了,便是你享尽公主特权,却不愿意付出,是个白眼狼。
真是什么话都叫他们说完了,先是不给你参政从军的机会,也不许你正经习武读书,只叫你会些诗词文章,能吟风弄月便是,其余的说起来便是女孩家学这个做什么。更不给你机会,参与朝政大事,当捕快、参军更没你们姑娘家的事,说起来就说,这是男人的事。
但真到了和亲的时候,他们又有话说了。皇子能参政议政,能从军打仗,能为国家大事出主意,你们公主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只有和亲一件事,能为大离做些贡献。
景禾只要这般一想,看向昭宁公主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怜悯。
但对昭宁公主这些人而言,怜悯反倒是无用而伤人的。
所以景禾什么都没说,只安抚地拍拍昭宁公主的手背。
昭宁公主苦笑着,说:“他们待我挺好的,只是终归不如家里。自己的家千不好万不好,到底也是比外头好多了。况且……那些不好的,不是已经……都除掉了吗?”
这话说得有意思,不是说不好的已然消失,也不是其他更委婉些的说法。
而是那般直白,直接说……除掉。
景禾挑眉,直觉昭宁公主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安抚道:“都过去了,不管从前受过什么委屈,他们都得到了报应。”
昭宁公主朝景禾看去,打量了她良久,才破涕为笑,道:“皇上将从前之事都告诉娘娘了?”
景禾摇头,说:“没有,说了一些。至于旁的,只是本宫四处听一听,又拼凑出来的。”
昭宁公主知晓,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对景禾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太多。苗婕妤和赵答应之事,想来皇上也已经告诉娘娘了。至于旁的……我还知道大小蝶妃之事。”
大小蝶妃?
景禾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位虎视眈眈的西州王,似乎就是……大小蝶妃的弟弟。
昭宁公主回忆起当年,对景禾道:“当年是大蝶妃先入宫,因极擅制香,身上常有香粉,初入宫献舞时,一只蝴蝶停在发上,便赐了蝶字。”
景禾点头,问:“既然大蝶妃是西州王的姐姐,那她年纪该也不是很大吧?她是怎么死的?”
昭宁公主叹了口气,说:“是张贵妃,是张贵妃杀了她!”
第35章 前尘往事
◎陆远寒凑上前去,亲了亲景禾的脸颊,叫她狠狠推开,才满意地离开。◎
张贵妃?
景禾一怔, 她原本还以为,大小蝶妃都死在了皇后手上。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景禾带着些微不解,
“父皇他……一向好色, 大蝶妃又是极貌美的,入宫之后夜夜承宠, 张贵妃心中自是不满。只是……父皇宠爱大蝶妃,张贵妃心中有气, 也只能依仗贵妃身份罚一罚出出气。谁知道大蝶妃那时有了身孕,叫张贵妃一罚,小产过后竟直接走了……”昭宁公主回忆起当年之事,叹了口气。
张贵妃究竟是不是有意, 谁也不知道。
这其中究竟还有没有旁人插手, 如今也不得而知。
昭宁公主垂眸沉思片刻,又要说什么时,却听宫女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景禾也是一惊,没想到陆远寒会过来, 与昭宁公主一同站起身往外走, 二人正好与踏入正殿的陆远寒撞上。
陆远寒拉住打算行礼的景禾, 怪道:“不是说过吗?在朕面前不必管这些个虚礼。”
景禾顾及昭宁公主在这儿,脸上一红, 低下头别开眼去,小声应道:“是。”
昭宁公主见二人恩爱模样,露出欣慰笑容,对陆远寒道:“这么多年过去, 皇上已经这么大了。从前种种, 仿若就在昨日。”
其实陆远寒并不很愿意提起从前, 对他来说,从前是苦痛的,是灰色的,是一块经年难以愈合的伤疤。
但昭宁公主和亲之时,陆远寒还未回宫,她记忆中的陆远寒,都是那个时候的。
所以陆远寒也没有生气,只轻笑一声。
“都过去了,那些人死了,姐姐……还有我们,都活到了现在。”
陆远寒的说法,对于昭宁公主来说,有些新奇。
只见昭宁公主瞪大眼,惊奇地看着陆远寒,良久才道:“仔细一想,确是这个理。只是皇上能这样想,实在是令人惊奇,还当……那样的过往,将成为一生阴霾。”
景禾听见此话,握住陆远寒的手,抬眸朝他看去,唤了一声:“陆远寒……”
陆远寒轻轻拍了拍景禾的手背,笑着对她说:“没事,没事的。”
昭宁公主见景禾直呼陆远寒的名讳,并不觉得如何放肆,只暗暗想。这二人感情真是好。
她笑了笑,对陆远寒说:“天色已晚,皇上想是来接娘娘回去的吧?”
陆远寒牵着景禾的手,笑道:“是,她跟人聊起来便忘了时辰,朕瞧她久久未归,便来瞧瞧。若是你二人投缘,这些天便多到凤仪宫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