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浓,起码比上次的浓很多。
姜执宜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是难闻,就是不像周栩应。
他昨晚干嘛去了。
姜执宜思绪飘远,又兀的被周栩应拉回。
“怎么了。”他开口,嗓音低哑。
姜执宜被问的又是一怔,什么怎么了,就是打个招呼啊。
这个人今天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姜执宜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看过去。
他怎么像一只脾气很差的大型犬,就是现在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冷脸也没有。
周栩应捏着玻璃瓶又喝了一口,歪头问她:“叫我啊。”
那动作有点痞,姜执宜喉咙也有点干,她解释:“就是打个招呼。”
周栩应琢磨会儿这两个字,点头:“哦。”
话题一下结束,周栩应也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空气僵持的有些尴尬,但电光火石之间,姜执宜忽然想起什么。
她还欠周栩应三百块钱呢,恰好身上有,本来是想感谢李丝菱准备请她吃饭的。
但李丝菱今晚有约了,那.....
姜执宜抬头看一眼周栩应,他手指摩挲着瓶身,不知看什么,就是无聊的小动作。
又看一眼,他还是那副样子。
低着头,陪她耗着,也不问。
两个人站在一起很静,他竟然也没有说什么,就这么凭空浪费着时间。
姜执宜很想问一句:你在想什么。
总觉得今天的周栩应没那么高不可攀,她话就问了。
“你在.....”
“在。”周栩应接上。
姜执宜后面的话卡在喉咙,她错愕抬头。
黄昏把他们脚下的影子拉的很长,一息而过,姜执宜再次闻到那股略苦的尼古丁味道,不同的是,更像是枯山焚过夹缝中的雨后青草。
周栩应今天真的迟钝,姜执宜恍惚意识到。
没脾气,还很乖,好像叫他就会跟着走。
逐渐上瘾。
而周栩应只是没察觉到那只是姜执宜的前半句话,思绪浑浊,以为她只是闲着喊几声。
周栩应揉了揉太阳穴,很倦,声音也低。
姜执宜听见模糊的一句:“要送你回去吗。”
太模糊了,耳边的风声翻涌,是烟火气最浓的下午五点五十九分,她踮着脚靠近一点,想听清楚他的声音。
单薄的身形朝他靠去,也就是下一秒,周栩应动作极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姜执宜惊呼一声,身体失重,耳廓猝然擦过棉质的长袖T恤,周栩应只穿了这一件,心跳的节奏感特别强。
傍晚的世界变成另一种气息,铺天盖地,周栩应的气息体温都搭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很重的一下颤栗,姜执宜抓着周栩应的手臂摔进了他的怀里,下意识缩紧。
后面人行道忽然冲出一辆自行车,车把上的两个西瓜让他歪歪扭扭,横冲直撞的闯过来,贴着原本姜执宜的位置擦身而过。骑车的人技术很差,嘴里不停的念叨:“让一让让一让,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啊啊啊呃让开啊。”
她忽然僵住,耳边的声音自动被屏蔽,但姜执宜手掌的纹理和他的脉搏触在一起的那一刻,四周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滚烫的烧人。
周栩应整个人身上都是朦胧的烟草冷香,她靠在他的胸膛,听见属于十七岁的心跳和悸动,荷尔蒙也是淡淡又清新。
街道兵荒马乱,姜执宜的心跳也是。
周栩应圈着她抬眼,朝自行车消失的方向回头,他眼眸中没了刚才的意兴阑珊,眉皱的很深。
他经过的地方空出一条很长的道,人已经不见了。
周栩应脸色不太好,从自己怀里拎出姜执宜左右检查:“撞没撞着。”
姜执宜被摆弄的有些懵,望着周栩应摇摇头。
周栩应检查完,抓着人的肩膀把她定在原地。他看了姜执宜眼,唇线抿直。盯着她。
顿了秒,他吐出更不爽的语气:“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没有吧。”姜执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顺着把头发别到耳后,不承认。
“那就是好吓。”
破自行车都能吓着。
什么啊,她就是没有看见那个人。
“没有,我是没有站稳,你又拉我我才摔倒的。”姜执宜给自己解释。
“嗯?”周栩应不信。
“真的,刚刚你说话我没听清,你说什么啊。”
周栩应啧了声,他不爱重复第二遍,看起来有点不耐。
姜执宜手上的书有些沉,她换了只手,放松上面的勒痕,但视线还放在周栩应身上。
姜执宜的长相一点也不尖锐,整个人都是清冷柔和的,尤其是眼睛,像空山落雪,干净的要死。
周栩应屈指,指腹贴的玻璃瓶微凉,一晚上的燥意在此刻到达顶峰,烟也压不下,他有些受不了这种眼神,想捂住。
玻璃瓶上的早就成雾了,但周栩应还是摩挲了几下。
半响,他分不清语调的开口。
“姜执宜,你真行。”
“没见过比你笨的。”
“我....”
他的声音有点服气,姜执宜脸爆红,忍不住了:“你说不说啊,不说算了。”
“我本来想说请你吃饭的....”她越想越气,这个人没睡好怎么脾气这么大。
不请了,姜执宜抿唇别开视线,也不说话。
周栩应眉骨微动,捕捉到重点:“请我吃饭?”
姜执宜:“没有。”
周栩应反应了下,瞬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那几次还没两清。
“想约我啊。”周栩应脸上的阴霾少了点,语调半开玩笑:“想约我的人还挺多。”
他带着点恶劣逗她:“你得插队。”
插什么队,她就是想还钱给他而已。
但周栩应第一次就不要,他不差这些钱,就只能换种方式。
姜执宜抿抿唇,想问怎么才能插队。
可周栩应忽然抬手指了下她的耳朵,神色颇为认真:“不行。”
姜执宜一愣,没想到他真的会拒绝。
周栩应仰了仰颈放松,凸起的喉结和蓬勃的青筋尽显恣意和耀眼。
他说:“你耳朵太红了,吃不了。”
周栩应笑了:“像兔子。”
很轻的一声低笑,耳畔的余热还在,周栩应手一抬,手里喝完的椰奶瓶精准的投进垃圾桶,“哐当”。
“下次吧。”他回头——
“走啊。”
“去哪,送你。”
十月的第一天,细雨刚过,地面是深浅不一的痕迹,鼻息间是湿漉漉的青草气息。
姜执宜的梦里第一次出现周栩应。
热烈的骄阳下,周栩应松散了眉眼,他笑着问。
姜执宜,你怎么像一只兔子。
那天姜执宜心情莫名的好,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如果每一天都可以是这样的平静那该多好。
姜执宜用了周六一个晚上和周天一天的时间把卷子写完了,假期马上结束,她捏着笔的动作顿了顿,马上又要开学了。
她低头看自己腿上的伤,那个祛疤膏效果真的很好,淡的快要看不出来。
可意外也发生的突然,就在开学的前一天。
姜执宜和姜南珍吃完饭,姜执宜主动出去倒垃圾。
姜南珍下岗之后收入就很差,找了个厂子在家里处理针织品,再加上政府给的那点微薄补贴过日子。这几天她想了想,准备去外面摆一个小摊,也能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你现在高三,妈妈不想耽误你。”
姜执宜说不听,她看到姜南珍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眼,光线还是太暗。
姜执宜皱着眉心思沉沉,她推开门往外走,可余光隐约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个动作被放慢无数帧,姜执宜停步,缓缓低头。
脚下的鲜红触目惊心,像是一滩恶心又诡异的血。
“啊——”姜执宜手一松,垃圾袋轰的掉地。
姜执宜下意识捂住嘴,瞳孔剧烈收缩。
屋内姜南珍听见:“怎么了拟拟,出什么事儿了。”
心脏扑通扑通,她腿一软。
仅剩的理智抓住门把,姜执宜粗重呼吸,她指骨捏的泛白,缓了半秒:“妈我没事,不小心绊了一跤。”
“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姜南珍起身要过来看看。
“妈你别过来了,我马上回来。”她死死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反手推上门。
身体脱力一样的靠着门,姜执宜往下看了一眼,又猛地咬住唇想起什么。
姜执宜克制着发抖的手,拿着手机翻出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空荡荡的两条未接电话,手心全是冷汗。
她输错了好几次,终于发出。
【是不是你。】
很快,滴滴——
【你觉得呢。】
【琥珀巷17号一单元302,姜执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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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第一天,秋雨的带来的寒还没走,蝉鸣消失,碧空如洗。
李丝菱今天老老实实的带了件外套,从教室门口进来,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姜执宜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很静又很瘦,她穿了长袖校服,可还是薄的像纸。
她看起来很累,李丝菱放下书包就走过去,她先是看了一眼姜执宜的位置,之前的痕迹早就擦清楚了。
李丝菱弯下身,很轻地推了推姜执宜:“小宜,你怎么了。”
教室的人零零散散,姜执宜温吞地抬头,半眯着眼“嗯?”了声
李丝菱惊一跳:“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她手摁着姜执宜的脸指腹一抹,真的擦不去。姜执宜皮肤很白,细腻的毛孔都看不到,显得这个黑眼圈特别重,人都些无精打采的。
“你昨晚干什么了,没睡觉吗?”
姜执宜揉揉眼:“昨晚写作业了。”
李丝菱:“作业那么多吗?”
姜执宜平时写作业都是很快的,李丝菱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姜执宜揉完眼睛又揉了揉脸,她若无其事的笑起来:“真的没事,是我写晚了。”
李丝菱在姜执宜脸上什么也看不出,只好松口:“那你好好休息休息,等会儿老师才来。”
姜执宜点点头,把落下来的头发别回去,又趴回臂弯补觉。
李丝菱刚准备走,却忽然看到姜执宜手上沾着的红色,她脚步一顿,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姜执宜白皙的手指看起来像肿了点,指尖和手掌旁边都沾了几块不正常的红。她第一反应是红墨水,但又不像,李丝菱皱着眉想问下她怎么了,却发现姜执宜真的很疲倦的样子。
她心一软,算了还是,等等再问。
也就是这个时候,教室后排走过来一个女生,她手上拿着几本书和练习册站到姜执宜旁边。
和李丝菱不同,她直接开口喊醒姜执宜,书压了一半在桌侧,女生开口:“姜执宜,有人给你送书,我放你桌子上啦?”
姜执宜寻着声音起身:“书?”
“嗯,刚刚有人在教室门口等你,但好像看到你在睡觉就走了。”
她眉心微蹙,目光顺着落在最上面的化学课本上。她一怔,猝然想起被慈好撕掉的那几本书和册子。
“那给你放这儿了啊。”女生把掌心那一摞直接放在姜执宜面前,转身走了。
李丝菱也反应过来,她惊讶:“小宜,这不是你买的吧,你借谁的书了啊。”
姜执宜也不清楚,她视线望向门外,走廊时不时经过几个人,却没有她认识的。
“我没借。”姜执宜和李丝菱对视,同样茫然。
书有用的痕迹,不是新的。她拿过来翻开第一页,想看看有没有写名字。
书页翻起,姜执宜心跳扑通的重了下,似乎是有预感,打开第一眼映入视线的只有一个字——周。
龙飞凤舞的潦草随意,笔锋劲而有力。
“周?”
李丝菱还没反应过来:“谁啊。”
教室里嗡闹,像一朵烟花炸开。
书里还夹了一张纸条,姜执宜气息微滞。
脑海里浮出那个人的影子,上面写着:“不是要约我吗,下课等我。”
第14章 海水
前面有人开窗, 空气对流,却在姜执宜眼前化为静止。
李丝菱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声音下意识压低:“不会是周栩应吧?”
姜执宜蓦地回神,她看向李丝菱的反应。
李丝菱正呆呆地盯着那个凌厉的周字, 越来越像, 不可一世的倨傲嚣张。
“这...这是他自己的书吗, 还是新的啊。”
李丝菱震惊到不行, 直接从下面抽出一本翻开, 她抽走的是个习题册, 直接翻到了中间。
每一页都是周栩应留下的痕迹,不是繁琐的笔记,而是几个重点验算和答案。
“竟然真的是他的。”李丝菱瞪大眼睛看姜执宜:“那他用什么啊。”
这可是课本。
姜执宜心跳的有些乱,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磕绊地问:“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啊。”
“废话!”李丝菱指着每页最难的提高题:“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变.态只做提高题。”
“......”姜执宜眼睫动了动过去看,还真是。
李丝菱迅速把每一本都翻着看了看, 每一本都是同一个字迹。
除了一些细微的翻痕, 他的书真的很整洁。
“天哪小宜。”李丝菱泪眼汪汪地看过来:“我都要羡慕了,周栩应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你还说他不是喜欢你。”
姜执宜真的不清楚, 她甚至都不清楚周栩应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有那张纸条,她什么时候要约他。
不会是给错人了吧。
可这些书又确确实实是她需要的。
教室的人渐渐多了,值日班长站上讲台, 目光落在突兀的李丝菱身上。
李丝菱表情一僵:“小宜, 我先回去了。”
说完, 她就跟兔子被踩了尾巴嗖的逃回自己位置,只剩姜执宜盯着那张纸条空白。
慈好是最晚进教室的, 和她一起的是沈一柠。
背诵声很吵,姜执宜捂着耳朵低头默背。人的预感很准, 那道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姜执宜抬头与她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