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应不耐:“少说废话。”
谢临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的旧情人呢,什么想法。”
周栩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有了波澜。
谢临凤眼上挑:“上次给你打电话在你家的女人是她吧。”
周栩应波澜不惊,视线淡淡瞥他一眼,文件拍他身前转身走向门口。
“话真密,留着谈判桌上发挥吧。”
谢临跟上,笑着调侃:“喂,你手机照片露出来了啊。”
......
姜执宜又堵了十分钟的车,终于在十二点之前到了公寓楼下。
司机进不去里面,姜执宜在拐角的时候喊停了:“靠边停下就好。”
“好,现场支付哈。”
“好,过去了。”姜执宜下车,外面风有点大,姜执宜搂紧手臂往前走,低头给苏珊发消息:【姐,我到了,你们到哪了。】
苏珊没回,估计睡过去了。
她又给粥粥发,粥粥乖多了,电话马上回过来:“小宜姐我们马上到珊姐家了,我今晚和珊姐一起住,就不回去了。”
“珊姐今天开心得不得了,我不看着她怕她回去再开两瓶。”粥粥不满地嘟囔。
姜执宜没忍住笑,“那你小心点,我怕你控制不住珊姐。”
门卫附近的路灯亮而刺眼,姜执宜抬头看了一眼,注意力还在听筒上。
粥粥哭哭唧唧:“呜呜呜我也觉得我拦不住她。”
姜执宜眼弯的弧度更大,丝毫没注意后面靠过来的脚步。
口鼻猛地被从后捂住,一道绳子勒住她脖颈,姜执宜唔的一声,眼中划过迷茫的惊恐。
迷药力度很大,耳边声音很快模糊,姜执宜手指捏紧又失力。
最后,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姜执宜眼皮合上。
空荡的人行道上,电话还在响:“小宜姐?小宜姐?”
“出什么事了!你听得到吗?”
-
姜执宜一个人在沪原生活八年,日子平稳不见波澜,安稳到忘了人渣也有活着出来的那天。
废弃的桥洞下,光线昏暗,姜执宜手脚被绑,一个沾着泥土的脏麻袋套在脚底,粗糙的麻绳从脖颈缠绕到脚踝,紧地皮肤发疼呼吸困难。
大脑闪过一片空白,姜执宜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
心跳剧烈,她飞快思考,绑匪的目的很可能是钱,不要慌,冷静下来。
姜执宜屏住呼吸打量四周,看到了石头上一个侧着身的人影。
粗壮高大,五十多岁的样子,寸头。
忽然,姜执宜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油腻的人脸。
江伟雄。
江伟雄歪着头抽烟,还没发现姜执宜醒了。
姜执宜怔怔地看着那张恶心的脸,生理性地反胃一下涌了上来。
“呕”的一声,把江伟雄吸引了过来。
“哟?醒了?看来这药劲儿挺大,你死了一天我以为不会醒了呢。”
一模一样的声音,姜执宜的冷静倏地消失,她咬牙切齿:“江伟雄,你个畜生。”
“畜生?”江伟雄脸上划过恶狠,丢了烟走过来使劲踹了姜执宜一脚,姜执宜痛哼一声倒在泥地。
江伟雄蹲下死劲儿掐住姜执宜脸,呸了一口:“骂你老子畜生,你还想不想活了。”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姜执宜胸口起伏死死瞪着他。
“着什么急,光死都是便宜你。”江伟雄拽起姜执宜头发逼她仰头,看向天桥另一边。
“看见那边的乞丐了吗,都是我兄弟,一会儿你就先陪他们玩玩。”
姜执宜瞳孔放大,“江伟雄你疯了吗,你以为警察不会找过来吗!”
“老子早就疯了,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江伟雄忽然暴怒:“你那个臭相好给我判了七年!你知道老子多冤吗?”
“明明是他自己动的手,是他算计我!是他揍了老子七十多下,但凭他有钱有势,判刑的是我!”
“老子出来后发现,哟,我的好女儿成大明星了?”江伟雄笑得扭曲:“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
姜执宜心底涌上不好的预感。
“我就想着,我得让你们死得更难看。”江伟雄身上散发恶臭。
“我来沪原就是为了你,我等这个机会一年多,你知道我找得多辛苦吗?”他眯眼:“要不是今天碰见你那个好朋友,我还找不到你公寓呢。”
“这些兄弟跟我一样辛苦,我说了我女儿大明星,他们也找你找了很久呢。”
“你疯了,江伟雄你就是个疯子!”
“我就是疯子,咱一起死!”
说着,江伟雄拖着姜执宜往那边走。
姜执宜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蹬着腿弯拼命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江伟雄言语癫狂:“当年那小子为你可是拼了命,我那把刀应该能是把他骨头刺穿了吧,就那样还一拳一拳往我身上打,你说他知道你现在什么样,会不会过来拼命。”
姜执宜在听到那句话“骨头刺穿”后大脑忽然空白了。
“不过正好,来了你们就当亡命鸳鸯,不过你马上就要比抹布还脏了,他会不会嫌你恶心啊。”
车鸣笛声“滴——”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痛快。”
“很快,大明星就要上新闻了。”江伟雄拖着姜执宜上坡,动作阴狠。
姜执宜皮肤被拖得火辣辣的疼,鞋底拉出的痕迹尘土飞扬,不知道怎么了,绳子忽然开了。
耳边响起他最后一句话:“我真后悔当初没一起杀了你们。”
“我那刀怎么就捅歪了,差一点,就差一点,怎么没捅他心脏呢,偏偏是肩骨。”
周栩应。
那个瞬间,姜执宜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力挣脱江伟雄桎梏,不顾一切地撞上了那辆黑色面包车。
“砰——”
巨响炸开。
黑车急刹,姜执宜身子坠落,四面八方涌来的疼痛分不清是哪里,姜执宜眼前忽然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各种画面。
周栩应给她下雪。
周栩应给她披外套。
周栩应给她求平安符。
还有分手那夜,大雨滂诺,像一场梦。
她好像又看到周栩应的脸。
她见过他很多样子,冷漠的暴怒的,疏离的平静的。
一切的一切。
最后,是那句憎恶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喉咙堵住的求救消失。
姜执宜想,要不算了吧。
她真的不会给他带来好运,别再连累他了。
警笛响起的时候姜执宜的意识已经分不清虚实。
耳边的声音像是幻觉,有人喊她拟拟。
忽远又忽近。
第62章 变蓝
再睁眼,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姜执宜仰头朝上,喉咙里有生锈的血味儿,四肢像是被卸了一遍,一动就要出眼泪。
旁边的人察觉到她醒了, 激动喊出声:“小宜, 小宜你醒了!”
姜执宜眼皮动了动。
李丝菱转身往外跑:“医生, 医生, 病人醒了。”
姜执宜想抓她的手却使不上力气, 耳边的声音很虚, 姜执宜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过了会儿,李丝菱带了医生进来,姜执宜感觉到两个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最后是句医生说的已无大碍。
“所幸都是皮外伤,修养修养就好了。”
李丝菱一口一个谢谢, 送走医生马上跑过来给姜执宜喂水。
姜执宜脸色苍白, 明明只是两个晚上的事情,人却好像瘦了一圈。
李丝菱动作停了停, 眼眶忍不住又红,嘴里也跟着骂那个人渣,姜执宜干涸的嘴唇润了些, 她声音沙哑:“人抓住了么。”
李丝菱使劲点头:“警察带走了。”
“这次他能死吗。”
李丝菱一怔, 安慰的话忽然黏在喉咙里。房间内听到的只有姜执宜的沉默。
她什么都没说, 就在李丝菱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姜执宜换了问题。
“那消息有没有封锁。”
李丝菱如实开口:“锁了, 但是压不住,那个时候是下午, 警车过去的时候被拍照了,现在很多人都在猜。”
她低眼很紧张地观察着姜执宜的表情,却发现姜执宜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木木的,蜷长浓密的眼睫停止扇动,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丝菱试探:“小宜,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只有刚醒时身上是四面八方涌来的设陌生的钝痛,现在已经没那么明显,姜执宜摇头。
李丝菱又确定了一遍,才松口气:“你不知道我们都吓疯了,要不是病房不让陪这么多人估计都挤满了,那我去告诉他们一声你醒了?”
姜执宜没意见,只不过看着李丝菱的眼神好像一直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
姜执宜舔了舔唇,忍着胸口的难受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手机还在吗。”
“在!”李丝菱马上转身,“还好在公寓底下捡到了,我拿给你。”
姜执宜倚在床头,解开密码发现电量还是满格的。
姜执宜指腹停在消息软件上,怔了会儿神。
李丝菱:“小宜....”
姜执宜自己缩回被子,伤口擦过衣料刺痛神经,她小声说:“丝丝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那周——”李丝菱刚吐出来的字卡在喉咙。
周栩应先前出去了,看时间估计马上回来。
不知道姜执宜怎么想的,李丝菱纠结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这两个人的事情就交给这两个人解决:“反正我就在外面,你不舒服一定要喊我啊。”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姜执宜脸也窝在里面没出来。
李丝菱走出去带上门,回眸从玻璃往内看了眼,不放心地给那个号码拨了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病房内的人。
“小宜醒了,但感觉状态不是很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总感觉周栩应在姜执宜会好一点。
那边沉默了几秒,听筒静悄悄,可李丝菱分明听见男人低哑的呼吸,一下一下又沉又缓,压抑住的沉闷快要溢出来了。
又过几秒,在李丝菱追问前,周栩应开口:“十分钟。”
“你再陪她一会儿。”周栩应的声音更低,平常清冷低冽的嗓音此时像混了咯人的颗粒,他说:“我处理完这边就回去。”
“好。”
李丝菱挂了电话,心里微微出汗。
心里有种怪异的紧张,李丝菱手掌交叠摁着心口,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她站在门口朝里看着,好好陪着姜执宜。
里面的人没动静,姜执宜背侧着身,只能看出被子里鼓鼓的,像是真的睡着了。
姜执宜确实只醒了一会儿,她手指摁着屏幕,几个字母翻来覆去,不敢问也不敢想。江伟雄的话是魔咒,姜执宜头更痛,她蜷缩起身子,腿上伤口薄薄的一层结痂崩开,姜执宜理不清思绪,直到闭上眼都不知道到底该和周栩应说什么。
十分钟后,肃静冷白的走廊响起脚步。
“她睡着了,你进去小声一点。”
一身黑衣的男人身影颀长立于门外,他轮廓立挺,肩宽鼻挺,冷白皮,侧方的阴影打在面骨上气质冷厉,长袖下的腕骨青筋延展凸浮,唯一的违和是泛着绯红的指骨,擦伤明显。
李丝菱说完视线回拉,面前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他的目光凝着床上蓝白色的病号服,眉心也皱。
好久,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嗯”。
周栩应问:“她说话了么。”
“说了。”李丝菱想了想,捡了重要的重复一遍。
“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她醒了没多久,医生说那份迷药太狠了,量又用了三倍,她现在没力气也是正常。”
周栩应喉结轻滚,眼中散出一点说不透的情绪。
他情绪的收敛一向很好,可李丝菱莫名其妙感受到一种难过。
“小宜她肯定是想着你的。”
只不过李丝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句都没问,抿了抿唇,耳边响起周栩应的声音。
他淡淡一句:“是么。”
“肯定的。”李丝菱毫不犹豫。
周栩应想笑,可无形中好像有只手攥住了他的五脏和六腑,心脏传出抽丝剥茧的痛意。
没人知道没人看见。
姜执宜在最后的那秒是怎么对他收回了求救的信号。
他们都说她很喜欢他她只喜欢他,周栩应在姜执宜心中的重量没人能比拟。
但不信任他一次又一次放弃他的也都是她。
她眼睛总是很亮,注视的时候里面倒映的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但周栩应无力地发现,不管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他都没能给姜执宜足够的好。
他想保护她,想让她好,想让姜执宜可以自由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她能开心一点。
即使她走再远回头也就能看见他在身后,十七岁的周栩应以为这样可以将他最喜欢的女孩救出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