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外卖来了吗？”
面前的人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冷，她走出一步，关上门。
程煜垂着眼帘，来时想要好好和她说清楚的心彻底被陆藜的一声询问击垮。
这么晚了，他居然在她家里……
他往后退一步，自嘲地笑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对吗？”
“程煜，我……”
“所以你选他对么？”他自顾自地说，“我早该想到，哪儿有那么多的没看见，不回应就是答案了。”
“我过来干什么呢……”
林欢颜听得满头雾水，“你在说些什么？”
程煜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再低头时眼眶微微泛红，“好没意思啊，林欢颜，这样真的没意思。”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电梯口走去。
林欢颜还没琢磨明白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程煜已经进了电梯。
她赶忙追过去，程煜笔直地站在里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电梯门缓缓闭合。
一扇门隔开两个世界。
第91章 醉酒
程煜的心随着电梯的下降一并下坠。
如果他今年不是三十岁, 而是还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那他大概率会以为两个异性独处一室只是因为关系好，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但很可惜，他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孤男寡女, 深夜共处一室, 会发生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
林欢颜动情时会有多好看, 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程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指尖贴上门把手的那瞬, 他恍惚着想起多年前的冬夜，他按着林欢颜的手缓慢输下自己的家门密码，那个由他俩生日组成的密码，他向她敞开大门，欢迎她常来。
那串密码从来没改过，他仍旧欢迎她到来。
但现如今, 他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即便他跟个欢迎门童一样，站在门口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她也不会再来了。
她家的密码早在她决定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更改了，只有他仍旧固执地守着这个她不会再回来的家。
程煜想改密码，可是却迟迟下不去手。
算了, 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密码了, 等想到了再改吧。
进到家里, 他看见玄关处摆放着的照片，抬手按倒。
床单被套也还是林欢颜买的小碎花样式, 跟他一点也不搭，如今再用多少显得有些愚蠢了, 他抬手扯掉床单，最后将被套枕套一并扯下。
他找来一个大袋子，将东西囫囵塞进袋子里，再进到浴室，将她的瓶瓶罐罐都丢进垃圾桶。
指尖染上蜜桃的香气，他又想起那日自己像个二傻子一样用她的沐浴露，还做那样荒谬至极的梦……
从浴室出来，客厅里还有很多林欢颜买的小东西，她走的时候都没有带走。
程煜收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可一回头还是有东西没收起来，好像永远都收不完，如同他无法全然收回的心一样。
他脱力地坐在地上，身旁散落着一地刚刚收起的东西。
他想，上天一定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先前没发现林欢颜的喜欢，让她一人守着暗无天日的喜欢度日如年。
现如今，它要让林欢颜将那些喜欢都收回去，让他守着对她越发难以自拔的喜欢延续她往日的度日如年。
可是凭什么啊，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为什么说收就收？
在还未发觉的时候，他眼中有热流悄然流下。
热流滑过他的脸颊，滑过他的下颌，滑过他的脖颈，最后没入衣领。
M城的风雪声又回到了他的耳边，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将脸颊埋进腿间。
-
李源接到程煜电话的时候刚从徐真家出来，电话里程煜的声音沉闷，只说了一句“出来喝酒”，而后一个定位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驱车赶到清吧时程煜正大剌剌瘫在卡座，衬衫被解开两个扣子，露出深深的锁骨，手上拿着杯酒轻晃，眼神颓靡，活脱脱的浪荡公子样。
周围好几个女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正跃跃欲试，试图上前。
李源皱着眉头走过去，在程煜身旁坐下。
程煜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个可以称得上诡异的笑容，“也就你愿意理我。”
说完这句话，他又扭过头，继续漫不经心地晃着杯子里的酒。
李源被他那笑容搞得心底发麻，凑前问：“什么情况？大晚上出来买醉，这不像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程煜问。
不等李源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冷静？理智？还是愚蠢？”
李源神经一跳，某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警惕地看着程煜，问：“又因为林欢颜？”
程煜往椅背一靠，轻飘飘回话：“对啊，我又失恋了。”
李源翻了个白眼，纠正：“不，你这次没恋爱。”
“对哦，我这次没谈恋爱，是我单方面又失恋了。”他自嘲地笑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是单方面失恋，人家那里早就结束了，只有我还在折腾，傻子一样想着挽回……”
李源想到白天的场面，叹了口气，拍拍程煜的肩膀，好心开解：“别想那么多，万一是误会呢？你找个机会好好跟人聊一下。”
程煜摇摇头：“聊不了了，没机会聊了，我出局了。”
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重复：“出局了，李源，你知道出局了什么意思吗？”
他指指自己的心脏，“就是我，被她从这里丢出去了，就像丢垃圾一样。”
说完，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帘，喉结几下翻滚，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全然沙哑：“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她先动心的，为什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李源不是没见过程煜这个样子，但好歹也过去了好些时间了，程煜再次变成这样，他着实有些不习惯，“什么叫没机会了？你跟她谈过了，她亲口和你说的不喜欢你了，让你滚？”
“没有。”
“那不就是了，她又没让你滚，你自己在这里瞎想些什么？”
“她家里有人。”
“家里有人怎么了？把人赶出去啊！”话落，他发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人？男人？陆藜？”
程煜没回他的话。
沉默就是默认，李源猛地一拍大腿，惊呼：“我去！不能吧？那你们前几天在饭堂还有说有笑的？她脚踏两条船？”
这次终于换来程煜的回应：“注意你的措辞，不是两条船，她压根没把我当船，是我单方面自作多情往上凑，别说得那么难听。”
李源无语，“都这样了还维护呢？”
程煜默不作声，往自己杯子里又倒了杯酒，顺带着往李源杯中也倒了一点。
李源摇摇头：“我不喝，免得等会儿突然让我回去手术。”
说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医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源生无可恋地接起，没一会儿便挂断，看了眼满脸颓靡的人，决定送佛送到西，再赌一把。
他拍拍程煜的肩膀，“别说兄弟不帮你啊，我这就给她打电话，看看人家什么态度。”
电话响了几声后便被接起，林欢颜疑惑的声音响起：“李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那个，程煜他喝醉了，我们在一个清吧，但是医院临时有事叫我回去，你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我怕他喝醉了出什么事。”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李源兴冲冲地说：“看吧，还是在意你的。”
程煜歪歪扭扭地栽在沙发上。
李源啧啧摇头：“牛啊，这就演上了？装得还挺像啊！”
“我得回医院去了，你自己在这里等她啊。”
程煜一动不动，没反应。
他这才凑前去看人，伸手戳戳程煜。
沙发上的人咸鱼一样。
他又桌上一看，没记错的话程煜好像没喝多少吧，瓶子里的酒也还满满当当的。
几秒过后，李源的惊呼声响起：“没搞错吧，你小子居然三杯倒？！”
-
林欢颜按着李源给的地址到了清吧，将车子停好后便匆忙往里赶。
清吧人没那么多，她往里走了几步便看见歪歪扭扭栽倒在沙发上的程煜，身旁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正试图将他拉起来，他不配合，两人正拉扯中。
林欢颜几步上前，质问：“你谁啊，干什么？”
那女人抬起头看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她毫无威慑力，挑衅地问：“你又是谁？别在这里妨碍我泡帅哥。”
一口气上来，林欢颜很想扭头就走。
什么人啊，深夜买醉，喝得烂醉，什么人都能往上贴。
但想想又觉得气不过，她没好气地拍了下程煜的胳膊：“程煜！”
意识模糊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来，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又缓缓将眼睛闭上。
林欢颜：“……”
“程煜！”她再重复一遍他的名字，“你跟不跟我走？不跟我走我就自己走了。”
耳朵再次捕捉到关键词，程煜再次睁开眼睛，终于在模糊的光线中看见林欢颜的脸，伸手拽住她：“去哪里？不准自己走，带我走。”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只手被人扯住。
程煜扭过头，看见一张陌生的人脸，一把拍开那只手，往林欢颜身边凑：“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拉着我的手……我跟她没关系，你别一个人走。”
看在他态度还算好的份上，林欢颜勉强原谅他被别人拉了手，问：“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程煜抬起一只手，“不能走，你牵我走。”
林欢颜狐疑地凑前，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挥，“你真的醉了吗？不是骗我的吧？”
程煜撇撇嘴：“不牵我吗？那我牵你好了。”
说罢，她的手被人攥住，程煜嘿嘿一笑，“牵住了，颜颜……”
好吧，应该是真的醉，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傻的模样。
她领着人离开，将他塞进车里，好在程煜喝醉后不会发酒疯，回去的路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
回到小区才是大问题，要领着这么一个喝醉酒的人上楼。林欢颜尝试着将人叫醒，但是程煜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能拉过他的胳膊，艰难地扶着他进电梯。
程煜虽然看着瘦，但身上的肌肉都是实打实的，个子又高，林欢颜只是让他靠一下便觉得要被压垮了。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她习惯性地输以前的密码，输完后才反应过来，门却已经开锁。
她愣怔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扶着人进门。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涉足这个地方，再来，林欢颜发现关于这里的记忆自己还是记得无比清楚。但是当下不是感慨的好时机，她将人搀扶进卧室。
床上白花花一片，床单被套都没套，但顾不得太多，她将人安置好，转身想要去浴室拿块毛巾之际手腕被人死死拽住。
程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手上用力，将她拽倒在自己身上，冷声问：“你去哪里？”
“我去浴室给你拿毛巾擦脸。”她解释。
“骗人！你又要去找他对不对？不许去！”
“我找谁呀？”
程煜听不见她的话，他仅存的理智只能让她分辨出眼前的人是林欢颜，而她打算走，他不想让她走。
“你不许去找他，不许……我不准你去找他！”
林欢颜头痛地和醉鬼沟通：“我不去找别人，我就去浴室……”
程煜却蓦地换了神色，拧着眉头痛苦地哀求：“不要走，颜颜，别去找他好不好？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不要看陆藜……”他急切地伸手扯开自己衬衫的扣子，拉过她的手按上，“你看，我这几年也有好好锻炼身体，肌肉都还在，身材没有走样，他有的我都有，要是你觉得哪里不满意我会好好改进的。”
他又拉着她的手拂上自己的脸颊：“脸也还好好的，没有多皱纹，也从来没被别的人碰过，你不要嫌弃我年纪比较大好不好？我已经出生了，没办法重新回到娘胎晚几年出生了……”
掌心下的脸庞温热，林欢颜嗓子发涩，难以置信地问：“程煜，你干什么啊……”
程煜抵上她的额头，哑声：“我后悔了，我不要分手，不分手你就不会去别人那里了，不分手你就永远都是我女朋友了……”
有热流滴在她的脸上。
程煜还在继续说话：“为什么不要我？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的。难道就因为他比我年轻吗？”
“他比我年轻，比我有活力，比我更讨你欢心，比我更能让你快乐，对吗？”
每说一句，他的嗓音就涩一分。
林欢颜摇头：“不是的。”
“你骗人，你让他进你家，你们在一起了。”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松开她的手，像是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去，轻飘飘地往后倒，眼神中一片灰败。
“你不要我了。”
第92章 有病
落下那句话后, 程煜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林欢颜松了一口气，给他摆了个舒服的位置后拿热毛巾出来帮他擦脸。
程煜衬衫大开，是刚才自己扯的。她犹豫了下, 最终还是顺带着帮他擦了下身子。
床上的人嘟嘟囔囔, 试图拨开她的手, “别碰我……”
林欢颜翻了个白眼, 刚才是谁按着她的手要她摸摸的？现在就不让碰了？
偏要碰, 她丢掉毛巾, 伸手戳了下他的腹肌，柔韧有弹性，手感确实不错，她又戳了好几下。
这次程煜直接伸手拂开她的手，死死抓住身前的被子，干脆地翻了个身, 趴在床上, 低声：“不许碰，我女朋友会生气的……”
真傻！
林欢颜直接笑出了声, 忍不住逗他：“你哪来的女朋友？”
床上的人久久没出声，她以为他终于老实了，耳边却传来极低的一声：“林欢颜。”
“我女朋友叫林欢颜。”
咚――
哗――
一块巨石落入她的心湖, 水花四溅。
“你明天起来最好记得自己今晚都干了些什么, 混蛋！”
房门被悄悄带上。
路过客厅的时候林欢颜的目光被地上一个大黑袋子吸引,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蹲下身子。
袋子里零零碎碎地装着好多东西, 好多都是她的东西，有他买的, 也有她自己买的。
一堆东西中，露出一块布料。
林欢颜伸手扯扯，看见她买的小碎花床单。
怪不得床上白花花一片，床单被套都不见踪影，原来是把她买的东西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