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打商量的语气。
宋洇不想。
她神色恹恹,找借口:“可是傅晏,我不喜欢这双鞋,好丑,还有店铺的logo。”
这样的鞋子正常的大小姐都不会喜欢。
而且他找的鞋子不仅不好看,还要系鞋带——宋洇根本不会系鞋带。
她从来不穿有鞋带的鞋。
大小姐烦躁,事实上样式丑倒是其次,更为主要的是宋洇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愚蠢狼狈的一面,尤其这个人是傅晏。
她想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完美无瑕的形象,大抵所有女孩都希望在喜欢的人眼中如此。
宋洇不讲道理:“我不穿,除非你帮我系。”
她毫无畏惧看他,不信傅晏这么倔的人会真的抛下身段弯腰帮她穿鞋。
不出所料。
傅晏没说话,而后起身离开。
“傅晏!”
猜是猜到了,可真的被这样拒绝,宋洇一瞬间有些羞恼,恶狠狠叫他。
少年回了头,顿顿看她,浅淡的眼眸氤氲了雾气。
宋洇又想搬“她是债主”的说辞,止不住地觉得气氛和委屈,可是傅晏的解释先一步开口——
“宋洇,你在这儿,我去隔壁的店铺买一双新的。”
“啊?”宋洇疑惑。
傅晏失笑,看她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耐心询问:“不是说不喜欢这双吗?”一顿,“买双新的,你会喜欢的。”
宋洇心一颤,想要说出口的话全没了。
湿得冰冰的脚又往裙子里缩了缩。
-
傅晏买的鞋子对于宋洇来说不算贵,但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笔巨款。
是宋洇脚上那双的仿款,不过底要厚实许多。
他还买了一双新的羊毛袜,纯白色,很百搭。
宋洇跑到奶茶店的卫生间换好,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才发现傅晏在等她。
少年倚靠着墙壁,正看着她的方向。
宋洇冒出个脑袋尖,就被他发现。
“能穿?”傅晏缓步上前。
“还好。”
大那么一丢丢,仿款的尺码不准,但宋洇没提。
她一步步走到奶茶店的门口,借着玻璃去看脚底的鞋。
棕色的皮面,厚底,纤细的脚踝被白色的袜子包裹。
大小姐穿着平生最便宜的一双鞋,在玻璃门面前转了个圈,而后骄矜地问她的男孩:“好看吗?”
“嗯。”
回答跟得紧,但宋洇不满意。
“就一个‘嗯’?”
傅晏摇头。
宋洇考察:“比如?”
傅晏细说:
“鞋子适合你。”
“很衬裙子。”
“显得人高挑。”
一顿,补了最后一句:“宋洇很好看。”
然后抬眼看她。
-
因为换鞋的事,宋洇要的饮料早就凉了,便又央求店里的阿姨帮她热了一下。
还好,味道没有影响。
站在吧台旁尝了一口,重新热过的巧克力滑腻,甜到心眼里。
“宋小姐,你跟小傅是男女朋友吧?我看见你来等他好多次。”阿姨随手打扫着桌台,多嘴问了一句,又感慨,“现在的小年轻哦……”
感叹还没说完,宋洇的目光落在已经入座的傅晏身上,打断:“不是。”
硬邦邦的否认。
事实上,宋洇心里清楚傅晏的想法,也许爱恋中的男男女女总会泄露一些细微的情绪,从眼睛里、语气里,还有行动里。
只有傻子才会发现不了,傅晏在喜欢她。
但是当理智大于情感的时候,没有人会轻易地选择堕落。
“傅晏不适合谈恋爱。”宋洇轻声做出判断。
阿姨惊诧:“小傅这么好的孩子还不适合谈恋爱啊?”
宋洇抿唇一笑,解释:“不是说他人不好。”
傅晏只是在经历太多事情,处于不适合谈恋爱的阶段。
宋洇再怎么追赶,让他欠再多人情,又怎么能让一个和尚还俗?
她跟阿姨说了一声,施施然走到了傅晏的跟前,突然挺好奇问他:“傅晏,如果我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寻常小孩,你会喜欢我吗?”
她的手按在膝盖上,凑到了他跟前,与他面对面。
傅晏没躲,可眼底还是有讶然。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大小姐身上都是添加香精的巧克力味,没什么表情也甜津津。
“只是觉得挫败。”宋洇呐呐。
她多瞧了傅晏一眼,站直了身体。
“都快半年了。”
如果傅晏真的不喜欢她,宋洇早就想放弃了。
她没头没脑地说完,倏然看向窗外,有出来踩雪的小情侣,女孩被男孩抱起来,像是在冰雪的世界里起飞。
“真好。”
傅晏问她:“看到了什么?”
“外边——”
宋洇用手指了指。
少年的眸光顺着方向看去。
“羡慕。”少女的语气发软,在他的耳侧。
如果宋洇不是名门宋家的小姐,如果傅晏不是生母病重被傅家抛弃的少年。
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所不同。
宋洇垂眼。
她那么聪明,心里面早就有答案。
可是下一瞬,觉察到手腕被人紧握。
呼啸的风在耳边被刮擦,奶茶店门上的铃铛清脆响。
“宋洇。”
傅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带着她破开奶茶店的玻璃门,冲进寒冷的冰雪世界。
世界纷纷扬扬落雪花,迷蒙一片,冷得冻进人骨头里。
“你干什么呀,傅晏?”宋洇抱怨他。
她看她,他那双浅淡的眼睛蕴含着好多的情绪。
倏然,傅晏张开了怀抱说:“上来。”
“嗯?”宋洇不理解,懵懂地歪了头。
傅晏轻笑,他笑起来眼角会微微地弯,一步步上前,每一步珍重而认真,走到宋洇跟前,帮她揽进怀里,然后将她抱起来。
“不是想飞起来看雪吗?”傅晏问她。
压抑的心绪是燎原火,一旦破土便无边无际。
宋洇只觉得自己被悬空。
明明隔着厚重的外套,但是宋洇还是体会到少年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蓬勃的要爆发的火山,要把她在冬天里灼伤了。
他抱着她转圈。
一圈、两圈,飘飘飞雪从天而降。
寒凉的气息吸进肺傅,宋洇觉得恍惚,却不觉得冷。
她的少年。
她最爱的男孩。
在十八岁即将来到之前带着她起飞。
让她开始相信,也许下一秒就会有转机,和他、和整个世界一起坠入爱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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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懵懂暧昧
◎他给宋洇的备注◎
将近年关, 京城的名门望族举行了众多的宴会,宋洇作为投资圈大佬宋清予的掌上明珠,不可避免地要出席一些重要场合。
晚间雪幕夜色,市中心的酒店, 宋清予正陪伴孟晚枝应对那些太太圈的问候。
大小姐被丢在宴会的角落, 黑色的绒裙秀丽端庄,神色却颓唐。
觉得无聊。
宴会厅外, 飞雪肆虐, 浓厚的夜色被装点得凄迷。
宋洇漂亮的手指碰在玻璃的桌面, 发出脆响,给自己寻了开心。
【因因:傅晏, 我去找你可以吗?】
她来之前就已经和傅晏讲过自己晚上的安排, 但没有告诉他是哪一家酒店。
还未发送的字停在对话框里,突然听见宋清予叫她, “洇洇, 过来。”
她连忙丢了手机。
“这就是宋先生的女儿吧?真漂亮。”
恭维的话语听起来漫不经心,宋洇偏了头就瞧见站在中心位置的男人。
生得高大挺拔, 头发斑白但保养得极佳, 身着高档面料的西装,外头套着羊绒大衣,指尖夹着烧得只剩下尾巴的雪茄,正低眉慈目静静看她。
少见的,一行人中宋清予没有站C位。
男人宋洇未曾见过,可却觉得眼熟。
“洇洇, 这是你傅叔叔。”宋清予抬手, 跟她介绍。
话落的一瞬, 男人撩起眼, 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眸。
宋洇的心猛烈一颤,不用宋清予具体介绍名姓,就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
傅晏的亲生父亲,傅成煦。
“傅叔叔,初次见面,谢谢夸赞。”她微笑。
“清予家的小姑娘,倒是挺客气。”
傅成煦对宋洇没什么反应,移了眼,目光落在一旁的宋清予身上,“像清予。”
宋清予挑眉,没说话。
傅成煦的嗓音低低沉沉,问:“叫什么名字?yin?”
他是问宋洇,却看着宋清予。
“宋洇,”宋清予解答,“命里缺水,所以取了个带水偏旁的字,右边是‘因为’的‘因’。”
“清予还信命理。”傅成煦惊讶。
“我爱人的父母信,便顺了老人家的心意。”
傅成煦念了一下宋洇的名字,唇齿吐出,声量不大,但周遭没人敢出声。
他歪头问宋洇:“还在上高中吧?”
宋清予:“在明嘉。”
傅成煦一顿,责怪:“清予做什么,我问小孩又不是问你,当爹的这么护着。”
他笑笑,质问有几分云淡风轻:“我傅成煦又不是什么青面獠牙,清予害怕我把你家姑娘吃了不行?”
宋清予抬手叫宋洇过来,手按在自家闺女的肩膀,笑说:“哪儿能,就是这孩子怕生,回头惹傅先生您不高兴了。”
场面静得只余下作为背景的钢琴曲。
周遭人表情肃穆,谁没听过宋洇“大小姐”的名声,可谁又敢反驳他宋清予。
傅成煦眼皮耷拉,倏然弯腰,直接地问宋洇:“丫头,在明嘉上学呢?”语气似乎柔和了些。
宋洇维持着笑容,点头,一点也不像宋清予口中怕生的样子。
傅成煦扯唇一笑。
谈起:“我儿子也在明嘉,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顿,说出了名字,“叫傅晏。”
极为清晰的吐字。
宋洇喉咙口发紧,细长的柳叶眉稍稍蹙起。
她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傅晏的这位生身父亲是专程来见她的。
大小姐没有表现出异样,模糊地回答:“听说过。”
“是吗?”傅成煦直起身,将手头废掉的雪茄扔进玻璃桌上的烟灰缸里,随口告诫她,“那孩子可不太好,还是不要认识的比较好。”语气冷淡。
宋洇盯着他,不说话。
“行了,傅先生,”宋清予揽着宋洇的肩膀,叫她往自己身后站站,“大人的宴会,跟个孩子聊天多没意思。”
宋清予的身型高大,宋洇被挡得严实。
傅成煦多看了眼宋清予,许久,说了声“也行”。
-
同一家酒店的四楼是私人包厢,临时工到了换班时间。
少年脱下制服准备回家,他身型单薄,把自己塞进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里,瞧见宋洇发过来的消息。
冷恹的面容稍缓。
发消息问宋洇。
【FY:不是参加宴会?】
“滴”的一声就有回复,傅晏抬手查看。
出乎意料的不是宋洇,而是条匿名短信。
【我今儿见到你那个小女朋友了。】
傅晏一顿,薄唇下压。
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是谁。
将来人拉进了黑名单后,又有新的匿名短信,来自新的电话号码。
【人,还可以。】
傅晏后槽牙绷紧,冷着脸将手机塞进背包。
他嶙峋的手指握在肩带,冷白与纯黑对比明显,显得更为冷感。
长腿迈开,踏入外头风雪交加的世界。
倏然停住,从背包里找出了手机。
【傅晏:你想干什么?】
打字很快。
傅成煦已经有半年没找他了,上一次还是来问他是不是被傅诚找人打了。
傅晏当时没说话,电话那头就直白告诉他,不给邓清月药吃是他的意思。
傅晏低着头,盯手机。
傅成煦回他。
【你说呢?】
【儿子交朋友了,做父亲的总要关心。】
少年挺拔的身型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渺小,冷淡的眼像是生冷的铁,神色冷漠。
【傅晏:别动她。】
华贵的酒店外,傅晏普普通通的羽绒服就显得扎眼,他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骨节因为用力而胀青筋。
他又重复发送了一遍。
【傅晏:别动她。】
傅成煦的消息回得挺快。
【这么紧张?】
明明只是简单的文字,可傅晏就是能想起来傅成煦字里行间满是高傲的语调,眼底无从捉摸的审视。
【放心,这可是宋清予的宝贝闺女。】
【我没那么无聊去动她。】
【不过说起来,你要是还想做我儿子,说不定还能娶她。】
消息几分得意,后头紧跟。
【只可惜,你非要认邓清月。】
傅晏久久没动作。
-
说起来,傅晏的童年生活更多的是在东躲西藏中度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和邓清月就会莫名其妙被人打,日子过得颠沛、贫穷而艰难。
别的小孩有父亲罩着,傅晏没有。
傅晏十七年的短暂生命里从来就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傅成煦不是他的父亲。
第一次见傅成煦是在十岁那年,他拿下全国数学竞赛的金牌,校领导在国旗下讲话给他发了两千块钱奖学金。
标牌被要求举起高过头顶,要微笑和校领导合照。
却在兑换标牌时只给他两百块钱现金。
傅晏冲动想在讲话时拆穿校领导的嘴脸,却被举着话筒跳过了本该属于他讲话的环节,而是邀请了一位特殊嘉宾——傅成煦。
男人那时候要年轻些,没什么白头发,西装革履,脖子上挂着水头极佳的玉佛,一看就是养尊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