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冷静,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而不是现在这样,蛮不讲理地和人冷战、生闷气。
小时候父亲和奶奶总是教导她要懂事,和她妈妈抢男人的那个坏女人也常常把“懂事”挂在嘴边。
父母离婚后那个坏女人回来和孟年炫耀,那人说,就是你不懂事才会把爸爸气走的。
这些年来孟年本分又谨慎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老师面前的好学生,同学口中的好班长,外婆面前的好外孙女,她几乎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
可今天她就给叶敛添麻烦了。
不对,她从遇到叶敛那刻起就一直在麻烦他。
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发脾气呢?
叶敛一听就知道她整个人处在迷茫里,她的敏感病又犯了。
他抱着她又在床边坐下,从最后一个矛盾点开始回溯。
“为什么推开我?”
孟年当即答:“因为你逼我看着你,可我不想面对。”
“嗯,为什么不想面对我呢?”
“因为……”孟年停顿了下,想到什么,突然变得扭扭捏捏,“因为我不好意思,别问了。”
叶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好意思?
他开始反思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因为我说了你,所以不好意思了?”
“你能别问了吗。”
孟年小声抱怨。
叶敛无奈叹气,“就是这样,我觉得你在逃避,所以有些不高兴,大概是态度不好,所以叫你委屈了?”
孟年也说不清楚,她觉得原因不只是这个,“那之前叶存礼对我那么凶,我的情绪也没有这么起伏不定。”
两个新手都沉默了下来。
感情问题还真是棘手。
叶敛好歹比她多活了几年,年长有年长的好处,更何况他还很聪明。
想到某个可能,他犹豫着,抱着她换了个姿势。
原本刚刚的姿势是他坐在床边,女孩两条腿并在一起,倒在一侧,横坐在他腿上。
现在叶敛把她转了个方向,将她双腿分开置于自己身体两侧,又换成了面对面的拥抱。
他问道:“是因为这样坐着,你不好意思看我,所以才躲来躲去吗?”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肢体语言告诉他,就是这样。
她的羞赧被他误以为是逃避问题。
她的沉默戳在他最在意的痛处上,阴错阳差,两个人头一次冒了矛盾。
没有经验的两个新手暗自惶恐无措,最后只能用冷战来解决。
叶敛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对那个啼笑皆非的理由哭笑不得。
还好他们之间算得上坦诚,短暂的冷战过后,双方都有意愿通过沟通解决问题,这才没让事态往更加严重的方向发展。
叶敛松了口气,调侃:“你刚刚主动压着我的时候,也没见有多害羞。”
孟年红着脸一口咬了上去,咬在他的另一侧脖子上,愤愤道:“都说别再提了!那是个意外!我脑子坏了!”
叶敛搂着她的腰,沉沉发笑。
孟年恼怒更胜,狠狠发誓:“以后绝不会再那样了!”
“哪样?主动爬到我身唔――”
孟年捂着他的嘴,从眼角到脸颊脖颈全都是红的。
说笑打闹够了,叶敛长叹了声,抬手揉揉她脑袋。
“我们再来捋一捋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我在意的是你对我的亲近是否出于自愿,换句话说,我不希望你接受我的亲吻,邀请我……咳,邀请我做那种事,是出于‘讨好’意味。”
“你也不需要通过某些事情来向我证明你很好。”
“我们彼此间应该是坦诚的,你开心就是开心,难过也不要瞒着我,我如果看到你强颜欢笑,会更加难受。”
“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不急于和你发生什么,尽管我们已经跳过了恋爱步骤,成为合法夫妻,但我既然从前说了会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就说明,即便有了结婚证,我们也可以从牵手、拥抱开始,先成为一对普通的爱侣,再上床。”
他说得直白真诚,孟年渐渐忘记了害羞,她愣了下,迟疑道:“所以你刚刚按着我,教训我,是以为我在为难自己,用肢体接触的方式,讨好你?”
叶敛沉吟片刻,“讨好也不算,我以为你在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她的手玩起来。
手指相互勾缠,指腹轻轻揉搓着她的指节。
“而且我那也不能叫教训你吧?”
他觉得他语气挺和缓的。
叶敛顿了顿,又有点怀疑自己,不确定道:“我很凶吗?”
很凶的话,下次注意。
孟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颊上的热意盛了几分。
她摇摇头,抿唇,“如果我说,我没有觉得为难呢?”
她鼓起勇气,终于尝试与他对视。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其实是想找准她的视线方向,定好位后想要抽回手,却被人按住,无法收回。
“没有为难的意思是……”男人滚了滚喉结,哑声,“你真的想?”
孟年的手掌就这么贴着男人的脸,她勇敢地道:“虽然当时是有点无措惶恐,有制止你下一步行为的意图,但我是因为真的有点不服气。”
“不服气?”
两个人都坦诚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孟年实在憋不住。
她装凶:“嗯,凭什么我因为你而神魂颠倒,你却还那么冷静。”
“我冷静?”叶敛意外地扬了下眉,“你怎么会觉得我无动于衷呢?”
“我刚刚都那、那样了,你却抱着我去了卫生间,放洗澡水,你……你还说不冷静。”
女孩越说声音越小,音调也能听出来是真委屈。
原来她只是因为自己的主动被人拒绝、被无视,自尊受损。
又因为叶敛过后逗她时,反复重复着她放飞自我般的所作所为,她感到羞耻,所以恼羞成怒。
她恼怒自己的大胆,酸涩于对方的拒绝,而叶敛误会了她的逃避,所以才会闹僵。
叶敛听后沉默半晌,而后感慨:“小女生的心思还真难猜,好在你愿意告诉我,不然我就算是想到明天也绝对想不出缘由。”
“你以为我为什么特意在你我之间隔一层被子?”
他突然问。
孟年傻眼。
有被子吗?
当时她的神志早就抛到九霄云外,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了衣服,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有没有被子。
叶敛低声笑着,笑她是个小糊涂,他特意调整了姿势,把人往怀里压了压,这次没有隔着被子,只有单薄的睡衣。
很快,男人的体温和欲-―望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孟年身体僵住,下意识往后退,拦在她腰后的手阻断了她任何退路。
这是她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他的恐怖。
她红着脸,把头埋进男人肩膀,听着他越来越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
“你觉得我没有动情吗?”
“我是真的舍不得。”
孟年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红着耳根,在他脖子上又添了一道齿痕。
她凶巴巴地:“我浪漫过敏,你不许说这些。”
叶敛笑道:“嗯,我差一点就信了。”
如果她的声音没染上哭腔的话。
从没有人能这般珍视地把她放在心上疼过。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爱上了眼前的男人。
就在孟年感动得马上就要再一次邀请他时――
他突然贴在她耳侧说:
“宝宝,现在我身上有三个牙印了。”
“你如果不做些什么,明天别人误会的话,你亏不亏?”
孟年:“……”
作者有话说:
孟年:明天就把这一口牙都拔了。
第40章 画腹肌吧。
从车上被他抱下来, 她就被人误会了一次。
现在好了,明天早上起来,被刘婶和王叔看到,指不定又要怎么想她。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孟年觉得自己就算是亏死, 今天也绝对不会再碰他一下。
可惜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 她想要二次逃脱,却再也不能如愿。
还是叶敛那句危险十足的:“你再蹭下去, 我可能真的要再去洗个澡了。”
成功制止她继续乱动。
桌上的牛奶已经放凉, 叶敛又出去热了一遍。喝过牛奶, 又被叶敛拉着去刷了牙。
孟年再次回到床上,叶敛却又从屋里离开。
他好像去了阳台。
可是阳台上只有她的画板, 今晚似乎没有雨, 他出去做什么?
孟年看不到,只能听声音。
她没听到画架被拖动的声音, 更好奇了。
没多久, 叶敛回屋。
他手里拿着一沓画纸、一支水笔。
“其实我更想拿铅笔,但又怕你弄得满脸黑, 所以……”男人徐徐笑着, 将纸笔都塞进她手里,“真正的画家,不应该拘泥于工具上面才对吧。”
孟年皱了皱鼻子,“你别拿话激我,没用。”
她拿过画纸,咬开笔帽, 刚要落笔, 齿间叼着的东西就被人拿走。
她脸色微红, 垂下头, 发丝拢住她脸部的红晕,过了会,她嘟囔:“我当然用什么笔都可以。”
在专业问题上,她总是自信的。
只要能克服掉心里的那道难关。
叶敛没有亲眼见过她画画,上回她沮丧地跟他说不行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现在看她即将落笔,他甚至比她还紧张。
他假装若无其事:“想要画点什么?”
孟年循着声音睨了他一眼,冷笑:“画牙。”
叶敛:“……”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无奈失笑。
没有定位的工具,只能拿手比着,她终究还是会因为视力障碍而影响作画水平。
笔下唰唰几下,很快就勾勒出一座宫殿的轮廓。
叶敛靠在她身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还真的有人闭着眼睛画画都画的这么好啊。”
他轻声感慨。
孟年忍了忍上扬的嘴角,眼底有自豪的光,“当年也练了很久呢,就连梦里都在画它。”
总是画建筑没有意思,她早就说过和学业相关的她都没问题。
问题就出在人物画上。
叶敛:“你下午打电话说画好了一幅画,在哪儿?”
孟年眼前一亮,扔了笔,拉他胳膊晃了晃,“刘婶好像把它放在桌子上了,你找找。”
“在这屋?”
叶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当然啦,不然还能是哪屋啊。”
叶敛眯着眸,好像看到了那张画,“我的书房,你也随意可以进,以后想画画就去书房吧。”
他下床走过去,将画拿在手里。
“这是……”
画是素描,只有黑白色,但叶敛却好像看到了它们的颜色。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
“你猜猜这是――”
孟年话还没说完,就听男人打断:“是外婆家的秋千。”
孟年愣了下,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个秋千早就拆了,是她小时候外公在时给她系的,后来十六岁时外公过世,她怕外婆睹物思人,就叫人给拆了。
叶敛拿着画回来,把画摆在床上。
孟年摸到画纸,眼神怀念。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外婆家的秋千?不管你怎么认出来的,既然你一眼就能说出来出处,想来我画得还是很传神的?”
叶敛嗯了声,“画得是很像。”
他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几年前见到过她的事同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
孟年有片刻的失神。
“叶存礼高中住在外婆的隔壁,那里竟然是你的房子。”
“嗯,但我不常住那里,我大学时住校,偶尔才会回去。”
孟年盘着腿坐在床上,闻言笑笑,“我都没注意到过。”
如果看到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孟年感慨:“我还以为中考后那年暑假是你第一次见到我,而且我以为,你不会对我有印象。”
叶敛笑着摸摸她的头,没言语。
心里想的是,她这么有特色的小姑娘,见过就很难忘记。
他有点后悔,如果高中和在国内读大学那两年也回来住就好了。
或许他可以早点认识这个邻居小妹妹,带着她长大,引着她走自己走过的路。
或许有他陪在身边,她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能过得轻松一些。
“送给我吧,可以吗?”
孟年愣了下,“画吗?你想要?”
“嗯。”
孟年犹豫,手往前伸,摸到画纸边缘,“我画的应该很一般,毕竟看不见……”
叶敛以为她要抢,手指捏着画纸往后撤。
唰――
孟年手下一空,哭笑不得,“好吧好吧,送你。”
叶敛说了一声谢谢,又道:“以后的画也都要送给我。”
“你全都要?”
叶敛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文件夹,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画纸平铺放进去,一边坦诚道:
“我希望我可以见证你的康复过程。”
孟年听着耳边OO@@的声音,沉默了会,没自信地迟疑开口:“你觉得我能好吗?”
“当然,不是什么绝症。”叶敛理所当然地道。
他将抽屉推回去,拿过一张新的画纸,“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治疗办法吗?”
孟年懵懵地摇头,眼露迷茫。
叶敛无奈扯唇,认真道:“我说,我们来创造一些新的回忆。”
他们都是不相信语言而相信行动的人。
苍白的“忘记”二字说起来太过虚无缥缈,叶敛帮她找了一个切实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人的大脑中储存的记忆是有上限的,哪怕是记忆力再好的人,也不会人生几十年中每一件事都能记得清楚长久。”
“假设你的大脑中能够储存100个记忆碎片,其中有10个是不好的部分,我们只要再创造出10个好的回忆,反复加深,并取代坏的部分,就好了。”
孟年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给我洗脑?听着好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