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人看着随和,公私分明又极度自律,不是很好接近。
至少从来没听过中恒集团的老板私生活如何如何,不管是真自律还是公关做得好,都是极为难得的。
到了这个层次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往上扑的女人。
认识这么多年,柏雅都不太看得透沈述这个男人。说随和,待人又很有距离感,从不轻易和她透露自己的私事;说冷漠吧,说话做事又很客气,不会让人感觉到不周到的地方。
不过,这种冷漠精致又极度自我的男人,确实是别有一番魅力。
他身上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不是单单靠颜值取胜的那些小年轻可以比的。
“企划书给我。”沈述朝她递出手掌,掠过了这个话题。
柏雅也看出他不想跟她聊自己的私事,很识趣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绕开密封线,将一沓文件在膝盖上叠好了递过去。
沈述接过,翻了会儿,起身去办公桌后拿了眼镜。
是一副窄边的细金丝眼镜,架在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瞧着倒是更加斯文温雅,只是,专注盯着文件时,眼底的眸光就是冷而利的,不带感情、公事公办的那种冰冷。
柏雅收回目光,不敢盯着他一直看。
有时候觉得沈述比她老板闻定还要难懂。
沈述翻资料的动作很快,“哗哗哗”,纸页如雪片般在他手腕间飞转、掠过,很快就看完了。
“这是闻定让你交给我的?”沈述看完了,偏过头来看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一只手还撑在桌面上,姿态是随性慵懒的。
柏雅却不敢放松,甚至觉得他的态度和她刚进门时分明不一样了,讪笑一下,坐正了些:“闻总说,他过两天到约翰内斯堡,你如果有异议,可以亲自去找他谈。”
“我找他?”沈述笑着点着头,有点讽刺又很无语,“牛的他!他是不是故意让你拿这么份东西来恶心我的?”
柏雅不确定他是真生气还是在开玩笑,一时屏住呼吸。
外界传闻中恒集团的大老板沈述和JSC的掌权人闻定不睦已久,两人在商场上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从基建到航空,从航空到金融、矿业等,横跨各个领域,交缠多年。
可私底下两人见了,好像又像是老朋友一样,关系匪浅。
这让柏雅有些吃不准。
其实柏家和闻家关系一般,而JSC不止闻定一个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沈述当初支持她成为JSC在这边的总代表,多少有点恶心闻定的意思。
闻定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中恒安插了不少眼线,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不过,这都是小打小闹,真到了该合作的时候,两人又能握手言和,比如这次在南非即将开采的这座混合矿,单靠中恒拿不下来,JSC和当地政府的关系相当不错,沈述就选择了和闻定握手言和。
“让他来找我,否则我就撤了。”沈述把文件扔还给她。
送走柏雅,沈述重新接起电话:“虞惜,还在吗?”
虞惜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大半夜的还有美女找你,过得挺滋润的。”
沈述听出她语气有那么点儿不阴不阳,心情大好,笑道:“你吃醋啊?”
“没有。”她不承认。
沈述笑声放大。
虞惜有点生气了:“还不挂电话,还让我听!”
沈述:“我要是挂了,那才是心里有鬼吧?这不是怕你误会才没挂吗?”
虞惜一想倒也是,不吭声了。
沈述笑:“还有什么问题吗,沈太太?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我一定回答。”
她闷了会儿:“她漂亮吗?”
“什么?”沈述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柏雅,笑得不能自己。
“沈述?!”
他忙收住笑,说:“漂亮。”柏家大小姐,还是港姐,能不漂亮嘛?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不过,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他阅人无数,再漂亮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个合作伙伴而已。
虞惜不说话了。
谁知他下一秒说:“但没你漂亮。”
短短几秒钟,虞惜的心情跟坐山车似的,而这都是拜他所赐。
“沈述,你真讨厌!”
沈述无声地笑着:“那你有没有想我这个讨厌鬼?”
她还嘴硬呢:“没有!”
他作势要挂了:“那我继续忙了――”
“沈述!”她不情不愿地改口,瓮声瓮气的,“想。”
偏偏他还不放过她,好整以暇地解扣子,正儿八经问她:“有多想?”
虞惜:“……很想。”
“很想是多想?形容一下。”
“你好过分!”虞惜真想翻他一眼,可到底还是软下来,脑中被思念占据,“想到想立刻飞去那边看你。”
沈述不跟她开玩笑了,默了会儿说:“我也是。”
……
虞惜是几天后拿到的驾照。上路第一天,她先让谢浦载着她去西郊的空旷地带试驾了一圈,跃跃欲试。
谢浦还是不放心,委婉建议:“我给您请个司机吧,其实自己开车上下班很辛苦的。”
虞惜看他一眼,心道:不愧是沈述的人,说话都这么艺术。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车技太差不安全吧。
“不用了,我学车就是为了自己开。”不然她直接让沈述给她配个司机不就行了?干嘛那么辛苦去学车?她也不喜欢有人时刻跟着她。
谢浦只好点头应允,可回头就报告给了沈述。
晚上沈述就来电话了,问她的车学得怎么样了。
虞惜马上意识到谢浦把她给“卖了”:“……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沈述失笑。
“你监视我!”
“我这是关心你。”
虞惜保持沉默,作无声的抗议。
沈述忙放缓了语气:“没让他盯着你,只是,这事关安全问题,他才会主动跟我汇报的。”
虞惜态度缓和,“哦”了一声。
但心里还是有种被沈述当做小孩子、时刻监管着的感觉。
沈述知道电话里说不清,转而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马上就回来了,我们见面聊吧。”
“嗯。”虞惜心肠软化,点头。
挂了电话后,她又有一些后悔。
沈述工作很忙,她还为了这种小事给他添堵……好像太任性了。
一颗心慢慢地沉下来,有些懊恼。
分明她不是这样的人。
是沈述,对她太好了,让她渐渐的有些忘乎所以。
虞惜托着脸颊望向窗外,街道上人影幢幢,因隔得太远,只能瞧见模糊的影子。
恰如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沈述会不会觉得她很任性很无理取闹?
怪不得都不跟她说话了,“见面再聊”是个托词吧。
肯定是觉得她烦了。
虞惜摘了朵盆景里的花,一下一下掰着花瓣,一下午心情都很糟糕。
晚7点的时候,陈梦佳打来电话,邀她一道吃饭。一道来的还有以前系里的几个同学,还算熟悉,见到她都很意外。
他们吃的是火锅,就在三里屯街角。
夜晚这一带最是热闹,玻璃窗外人流如织,叫人应接不暇。
“虞惜你能说话了?”陈梦佳惊讶不已。上次学车时见到她,她好像还不能说话。
虞惜腼腆地笑笑:“最近在积极治疗。”
“郁白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另一个男同学说,“前段日子在国外碰到他,还有老万……他们说你好像不能说话来着,都挺担心的。”
虞惜握筷子的手有些僵硬。
气氛顿时冷下来。
“怎么了?”说话的男同学叫钟海,大一就去国外交流了,不清楚虞惜和江郁白的事情。江郁白性格随和又幽默,而且看着大不了他们几岁,那会儿经常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在学生里的人缘特别好,周边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还有些懵。
“闭嘴吧你!不清楚你就别瞎说!”陈梦佳在底下踹了他一脚,“他就是个混球!跟前妻的事儿都没掰扯清楚还来撩拨虞惜,弄得她……”
“我去一下洗手间。”虞惜脸色微白,但还是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开。
不管是帮她说话的,还是无意提及的……她都不想提到这段往事。
哪怕是听到。
她还没离开,身后压低了的声音又传来:“你消息这么闭塞啊?江郁白前妻来学校闹害得她退学的事情你不知道啊?以后别再虞惜面前提江郁白知道吗?!她也太倒霉了,碰上这种事情。”
“就是,江郁白就是个人渣!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虞惜受罪。”
“可她要真跟江郁白没什么,他前妻干嘛来闹?”
“少来那套受害者有罪论!他老婆就是个神经病好吗?!别说没什么了,就是有什么那也是江郁白忍不了她了!你是没看到啊,那个疯婆子,看着很正常,其实哪儿哪儿都不正常……”
虞惜狠狠搓了搓手,直到洗到手发白。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们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可还是有种心悸的感觉。
都过去五年了,明明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
手机这时响起来。
她看一眼,是沈述打给她的,忙吸了吸鼻子,压住那种酸涩感:“喂――”
太急了,到底是没有压住,透出了几分鼻音。
沈述停顿了一下,语气微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虞惜闷着,不太想跟他提这件事。
他之前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帮助她走出这段过去,一切也都在渐渐好转中,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很矫情,被别人不经意两句话就带入了沟里。
跟他说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她很没用吧?
就算嘴里不说,心里多少也会这么想。
沈述这样厉害的人,应该没办法理解她这种人的怯弱心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用,自然不想把这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信号不好,话筒里传来沙沙的忙音。
虞惜一度以为沈述要不耐烦挂断了,却意外听见了他低下来的声音,很温柔:“告诉我,你在哪儿。”
“?”
“我提前回来了,现在在机场,我去找你。”
虞惜尚且没有消化完这个信息,迟疑着,就听得沈述的声音骤然沉下来,带着一点压抑的狠厉和焦急:“听话!告诉我你在哪儿。”
她咬了下唇,心脏的地方软了下来,终于开口:“在三里屯这边,跟同学聚会。”
“等着。”沈述把电话掐了。
虞惜还以为沈述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呢,谁知,他过了半小时就出现在了店门口。
同桌的其他同学、不,是店内寥寥几个在说笑的客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沈述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没有人会不注意这么一个男人出现。
他摘下手套,径直径直走到虞惜身后,到了近前,自然地欠身,修长手臂支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这些都是你的同学?不给我介绍一下?”
虞惜恍然回神:“……你怎么这么快啊?”
沈述笑了,抻了她身旁的椅子旁若无人地坐下:“飞过来的。”
真是个冷笑话。
可在座没有一个人笑出来。
包括陈梦佳在内,都有些拘谨。
这个男人一身行头昂贵,虽都不是耳熟能详的大热品牌,可细节处处考究,西装的扣子出自某法国老牌设计师私人定制,腕表虽看着造型简约,却早就绝版,限量个位数。
只有暴发户才会到处彰显自己多有钱,真正的富人都喜欢这样相对小众而低调的高奢。
这个男人不但有钱,而且肯定颇有社会地位。
光看这气度就不像是一般人。
“这是钟海,这是陈梦佳……”虞惜给沈述介绍,“都是我在A大念书时的同学。”又给其余人介绍,“这是沈述,我的丈夫。”
她想了想还是没介绍沈述的身份,总感觉有炫耀的嫌疑。
她性格偏保守,不太喜欢这样张扬。
不过,就算她不介绍,其余人心里也了然了。
闲聊了两句,沈述就没有敷衍的打算了:“今天还有事情,改天再聚吧。”拍拍虞惜肩膀。
虞惜很乖地站起来,跟着沈述走出去。
目送两人离开,看不到背影了,才有人惊呼:“我想起来了我靠!这是……沈先生!那个中恒集团的大老板!我们公司给中恒的某个能源项目提供过电路板,我在会展上远远见过他一次,没想到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本人!”
“真的假的?她嫁得也太好了吧!长得漂亮真好。只是,不知道这位沈先生知不知道她跟江郁白的事情?”
“不知道吧。要是知道,能接受得了?自己的老婆这么上不了台面。”
“别这么说吧,江郁白的事又不是她的错。”
“虞惜这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啊。我恨啊,我妈怎么没把我生成虞惜这样的美女!”
“滚吧你!回家照照镜子比较实在。”
……
虞惜被沈述牵着走到外面,掌心已经蓄起了一层薄汗。
他的手掌宽大而燥热,握着她时,她的心率就没有正常过。虞惜悄悄看着他的后背,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忐忑,紧张多过于其他。
走了会儿,虞惜终于忍不住开口:“沈述!”
沈述这才驻足回头。
他的表情算不上愤怒,但也绝对和高兴不搭边。
虞惜抿了下春,莫名紧张。
她很怕沈述严肃起来的样子,沈述一般不会对她这样严肃,除非是遇到原则性的问题。
之前那一次是因为江郁白。那么这一次呢?
“虞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谁都不能碰你一根汗毛,包括我’?”
虞惜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这件事,迟疑一下点头。
他的语气又沉了两分:“那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聚会?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开心,为什么还是要来?”
她怔忪了会儿,跟他解释:“都是老同学,没想那么多。”
“关系很亲近吗?”
虞惜被问住了,摇头,又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但也不算差。人家邀请我,我总不好意思连个面也不露吧?”
“既然只是普通同学,何必要费尽心力维护跟他们的关系?”
虞惜又被问住,答不上来。
沈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是沈述的妻子,想结识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没必要委屈自己跟这种会让你不开心的人交往,我看他们也未必拿你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