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等舒月离开,闻鹤就亲昵地喊道:“阿月。”
舒月想了想,才回想起这是他在县令面前对她的亲昵称呼。
犹豫片刻,她慢慢走到闻鹤身边,询问他:“怎么了?”
“一点琐事而已,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天空飘着细雨,外面有点冷,闻鹤直接将披风披到舒月身上,“外面有些乱,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外出,怎么没人陪着你?”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我又没什么正事要做,自己出来逛逛便是。”她站在闻鹤身边,低声说,“反正在这里又不会出什么事。”
她不知道闻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他们的关系又是怎样,所以只隐晦地提了嘴张鼎的事情。
闻鹤心领神会,拉住她的手:“你倒是爱看热闹,既然来了便和我一起吧,我实在不能放心你一人独行。”
舒月扫视宋家主几眼,见她对闻鹤的行为没有表露任何不满,心底越发觉得古怪。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舒月无法将这些疑惑说出口,只能被闻鹤拉着,跟他一起坐上马车,离开这里。
和他们一起上马车的还有县令,刚坐下,他便拘谨地想要说起宋家的事情:“您看这个事情,现在是闹得太大了。若是再闹下去,难免会惊动上面,到时候大家都难逃一劫……”
闻鹤冷眼看向他:“那是宋家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家主把他们送上马车后,便留在了宋府,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舒月掀开车帘回头看去,就能瞧见他被那些暴怒的百姓围住,已经有人对他挥舞起拳头。
虽然知道宋家主罪有应得,但舒月还是忍不住询问一句:“我们,就这样把他给扔下了?”
毕竟县令和宋家的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应该早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她与闻鹤倒是能袖手旁观,但县令应该站出来维护宋家才对。
闻鹤究竟都做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一步?
她将困惑不解的视线投到闻鹤身上,而闻鹤则是冲她笑起来。依旧很轻的笑容,依旧是近日常穿的素色衣衫。
但舒月觉得和前几日还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大概是……没有之前那样收敛自身锋芒?
舒月说不出这些太过细节的事情,只是凭借直觉感受到这微妙的变化。
闻鹤捏了捏她的手,低头凑到她耳畔询问:“这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舒月说不出具体的,毕竟一觉醒来,外面就已经变天。
闻鹤笑了起来:“没事,我会护好你的。”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舒月猛地皱起眉瞪向他。
她在闻鹤耳边用气音提醒他:“面首,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从在宋府门口见到闻鹤的时候她就在疑惑这件事情了,闻鹤表现的一点都不像是面首。
舒月的手心渗出汗,有些黏腻。
闻鹤又捏了两下之后,拿出手帕仔细为她擦拭起来:“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就好,剩下的事情都不需要你来操心。”
“听我的话就好,可以吗?林姑娘。”
舒月原本还以为一切都已经被揭露,听到闻鹤对自己的称呼之后,才意识到是闻鹤背着她偷换了剧本,才让她对这一切都这样陌生。
她松了口气后,悄悄拧了下闻鹤的腰。
闻鹤虽然不疼,却还是配合地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以免舒月更加生气。
县令对他们打情骂俏的戏码并不感兴趣,奈何他们现在同在车厢内,他就算不想看,也难免看到一点画面。
他把手放到嘴边,低声咳嗽两下,以免这两人将他彻底忽略。
闻鹤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舒月则是推开闻鹤,冷眼望了过来。
“周……”她仔细回想,询问,“周县令本名是叫周临安吧?”
他的名字不是什么秘密,随便问一圈就能知道,点点头后,他不解地询问:“林姑娘为何突然询问这个?”
舒月有心提一提他那位大义灭亲的父亲,却觉得不太好将老人的心思暴露出来。
种种理由在心底晃悠一圈之后,她随口问起:“外面那么多百姓在闹事,为何没看到衙役站出来?”
“先前他们打砸我的青楼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
提起这件事,县令还是难免觉得尴尬:“额,这个……这个我也不太好说啊。”
擦着额头的冷汗,他求助地看向闻鹤,似乎希望他能站出来帮他说两句好话。
但闻鹤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而是抓住舒月的手腕,接着替她擦手。
见闻鹤没有阻拦她的行为,舒月便放下心,再次询问:“怎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县令只得如实说:“今早有一堆士兵冲进衙门,把我手底下那些人都绑起来扔牢里了。”
这事情实在是不光彩,若非舒月的身份摆在这里,又追着他再三询问此事,他也是不愿开口告知的。
张鼎手下的那些人?
舒月瞥了闻鹤一眼,心想那就应该是闻鹤的安排了,估计是怕衙役伤害到百姓?毕竟他们先前的举动分外嚣张。
但是……闻鹤真的不像是会考虑到这些事情的人,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舒月想不出答案,皱起眉,抓住了闻鹤手中的帕子。
闻鹤试图将帕子抽出来,无果后笑着询问:“怎么又走神了,这是在想些什么?”
第190章 不太合适吧?
舒月没有回答闻鹤的话,转而询问:“将县令送回府?”
周县令意识到自己对他们来说有些碍事,却不太想要离开,不情不愿地提醒道:“林姑娘,这是下官的马车。”
你这样直接撵人,不太合适吧?
舒月尴尬地笑了起来,改口对闻鹤说:“我们换辆车?让县令先走吧。”
她并不想照顾县令的感受,只想快些和闻鹤单独相处。
当务之急是问清情况,以免犯蠢。
闻鹤难得见她殷切的模样,轻笑着应下,带她向县令辞别。
周县令眼看两人要下车,犹豫着提醒闻鹤:“说好的事情你可别忘了,若是晚了时候,说不准又要生出许多事端。”
闻鹤没有回答,只用冷眸扫视过去便让县令嘘声,不敢多言。
舒月下车后询问:“你们商量好了什么事情?”
“怎么睡一觉的功夫,外面就已经变天了?”
雨还在下,外面有些冷,舒月和闻鹤并肩站在一起,视线又落到远处熙攘的人群中。
虽说下起雨,但这样难见的热闹却很少有人愿意放弃,这场闹剧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消停下来。
闻鹤为她撑起伞,跟她一起看向远处的景象:“没什么,互利互惠的小事而已。”
舒月不喜欢这种事事都被蒙在鼓里的感受。但是先前她已经说好宋家的事情全都交给闻鹤来处理。
她拧眉打量闻鹤许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而询问:“所以县令和宋家的人,为何对你那般恭敬?”
先前他们对闻鹤的蔑视历历在目,舒月可没忘记面首的身份给他带来多少冷眼。
其余事情闻鹤都妥善处理,唯有此事,他觉得有愧于她。
盯着舒月许久,把她看不好意思之后,他才说:“这个啊……是因为我需要插手这些事情的身份。”
“所以我便对他们说,我是林家安排来保护你的人。”
若只以面首的身份,他绝对无法接触到这些事情。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舒月总觉得他还有事情瞒着她。
狐疑的打量几眼后,她皱眉说:“所以我们现在,还要接着演戏吗?”
“当然,披了层假身份,做许多事情都方便许多。”
若舒月的真实身份暴露,他们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地生活?
“你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做自己想做的就好。”闻鹤揉着她的脑袋,将对她说过许多次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舒月抓住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不要再碰我,发型都要被你摸散了。”
闻鹤惋惜的收回手:“好吧。”
舒月见他失意,莫名有点于心不忍,没有再冲他表达自己的不满,转而提起了青楼的事情。
她被困在这里,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闻鹤多次让她做手头的事情,想来就只有经营青楼这一件。
想到自己走之前安排给余霜的那些事情,她低声叹息:“和我们想的一样,确实有很多人是被拐卖来,然后送进宋家手中的人伢子,转而卖去各处。”
是真的很多人。
她买来了三十余个,一大半都是这样被坑来的。
不只有漂亮姑娘,甚至还有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这些人实在是太猖狂了。
“我让余霜将他们的情况都登记好,想着只要将我为他们买身的钱赚回来,便还他们自由。”
闻鹤点头,笑着夸赞她:“你倒是有善心,连这种事情都要考虑到。”
“这算什么心善?分明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舒月嘟囔一句后,想到自己出来后听闻与所见的,闻鹤的安排,“倒是你,最近是突然转性了吗?”
他有些不解。
舒月将士兵说的话转述给他,然后又提起了当年在严州时的事情:“那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态度。”
很多人便是死在民怨之中,而后又有更多的人因为不服管教,死在了鞭子下面。
闻鹤听完她的话,才恍然大悟,然后冲着舒月笑得格外温柔:“我说过不会再发生让你难受的事情,自然会说到做到。”
舒月看向他的时候,眸中仍旧满是警惕,似乎还未相信他这套说辞:“所以你费这么大力气,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些?”
他看破舒月的心思,并未再次认下此事,而是叹息着说:“你若不信,那便当做我另有图谋吧。”
舒月抿着嘴唇,片刻后才低声对他说:“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觉得……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
“你当然值得。”他趁机又揉了揉舒月的脑袋,弯腰在她已经泛红的耳尖上印下一个吻后,拉住她的手,带她朝前走去。
这时候来接他们的马车刚好赶到,他扶着舒月,将她送上马车。
车帘撂下的时候,车厢内跌入黑暗,而闻鹤脸上的温柔也全数消散。
刚才的一切确实都只是假象,他那样对舒月说,只是想博取她的好感。
此处不比严州,总不能与当初的做法相同。
现在他想对付的只有宋家,又不是想要与所有商户为敌。
打压一波拉拢一波,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闻鹤很快藏好好自己的情绪,脸上又挂起微笑,坐到舒月身边。
马车往青楼的方向行驶,没过多久便被人拦了下来。
舒月撩开车帘,朝外探去,发现拦车的人格外陌生,先前不曾见过。
她皱起眉,扭头看向闻鹤,询问:“这又是谁,来找你了?”
闻鹤没有回答舒月的问题,而是对外面的人说:“滚开,不要挡路。”
站在马车外的人不避不闪,反而仍旧拦着他们的去路:“闻公子,我们为宋家的事情而来,希望你不要将我们拒之门外,你也在忧心此事,不是吗?”
文闻鹤压根懒得理会他们这套说辞,而是直接冷笑起来:“我为何要忧心他们宋家的事情?”
“自然是……自然是因为……”谁都知道宋家如今的现状和闻鹤脱不开干系。但他们谁都不敢把此事捅开,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怎样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闻鹤有恃无恐,冷声说:“那是他们宋家惹出来的麻烦,自然应该由他们解决。”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惹恼了不少人。当即有人站出来质问他:“杀死宋培的人不就是你找来的吗?”
第191章 只是因为吃醋
杀死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没有被抓住,而大家虽然都知道他遇害的消息,却并不清楚实情,只知道是宋培惹恼的人,丢了性命。
坐在闻鹤的身边打算坐山观虎斗的舒月听到这句话,猛地打了机灵,抓住车帘,想要朝外看去,看看是谁说出的这些话。
就连宋家主都只是怀疑此事,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并没有确切的依据证明此事与闻鹤有关。
而他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情,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闻鹤看舒月这么激动,低声笑了起来,询问:“你这是在担心我?”
他抓住苏h已经落到车帘上的手,没有让她去看外面说话的人。
舒月不解地看向他,压低声音说:“若是事情被揭发,我们的下场会很惨。”
他毫不慌张,慢悠悠地说:“放宽心,我说了会处理此事,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果然,闻鹤话音未落,就有人反驳刚才说话的那人。
“闻公子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与宋培过多接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何况就算他与宋培有旧怨,他也根本找不到那些人。”
“你这么急着把污水泼到他身上,怕不是想掩盖自己的目的吧,难道针对宋培的人就是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差直接把罪行扣到他身上。
舒月见状才放下心,但对闻鹤的畏惧却难免滋生。
她坐回闻鹤身边,凑在他耳畔,低声询问:“这也是你安排好的?”
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意见如此统一。
闻鹤爽快地认下此事:“确实是我安排好的,我将宋培的事情单独泄露给一人,然后又在众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假身份。”
既然他与林家有关,那就算此事真的是他做的,他们也会为他开脱。
他早就拿捏好这些人的心理,纵然有几个人站出来想要充当聪明人,也是无济于事。
冷风吹过,舒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虽说按照闻鹤之前的行事风格,现在被众人针对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想到他说的明明是实话,却被众人孤立,听着那些人对他谴责的话,舒月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
她看着闻鹤,只觉得寒意从骨子里渗出。
这样一个擅长操纵人心的人,若是为善倒还好说,但若是执意为恶,后果难以预料。
而闻鹤从来不受控制,连一个能限制他的人都没有。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闻鹤并不清楚舒月心底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不耐烦这些拦在他车架前面吵个不停的人。
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只能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冷声呵止他们的行为:“够了吧?你们要是想吵可以去别的地方,不要留在这里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