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松松挽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2:20

  想看他坠落神坛,想看他从一弯清波里窜逃出来,映着月色,化身一头没礼貌的,没分寸的狼。
  隐隐期盼他失控,将她撕碎。
  素妆说怎么会,“难道你不爱他么?爱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吻他,甚至,占有他。”
  浮云卿醍醐灌顶,游离的精魂倏地聚齐。
  “素妆阿姊,你懂得好多。”
  素妆掩面羞涩地笑,摸着浮云卿的耳垂,说道:“我呢,早与二郎做了那握雨携云的事。相爱的男女会有什么想法,会起什么念头,我再清楚不过。”
  浮云卿从她怀里窜出来,眸里装满了不可置信。
  “你俩尚未成婚,怎么……怎么就越界了呢!”
  素妆说她大惊小怪,轻轻“嘘”了声,“你可得替我保密。情难自禁嘛,难道你跟驸马还没……”
  “不要说!”
  浮云卿捂住她的嘴,满脸通红。
  “我们确实没有……”
  这事,需得爱到极深,方能水到渠成。可她与敬亭颐都端着架,他嬭她,她拥他,仅此而已。
  再往前走一步,心底会被不安焦虑阗满。
  她时常搞不清自己对敬亭颐的心思。她是爱着他的。而他那些纵容的行为,也在告诉她,他也有意。只是再怎么接触,两人始终是隔着一道窗户纸。
  或许,是她的爱太过浅薄,甚至不能称□□,只是无稽的喜欢,随波逐流。
  素妆与归少川相识两年,而她与敬亭颐相识不过两月。连亲吻都不曾有,怎么敢一步走到底,直接褪衣裳做那事去!
  没经过这事的姑娘家,对这事又是憧憬,又是害怕。
  她看过敬亭颐那物,若要形容的话……
  婴儿.藕臂,稍稍上翘,总体笔直。先映入眼底的是粉,再是直,再是一种念头:会不会疼呢?
  素妆心想果然是天真的孩子。于是将那滋味细细与她说道一番。
  “待会儿还要去找缓缓罢。我偷摸跟你说,这事缓缓知道的更详细更丰富。别看她比你我年龄小,懂的可是咱仨里头最多的。”
  言讫搦腰下车,似又想起什么,扒着车窗低声道:“下次见面我得好好合计合计,得跟你玩个尽兴才好。”
  尾犯窥素妆走远,朝金车里福了福身,“公主,咱们行车拐去万福巷罢。”
  说着迈步上车,却见浮云卿面颊爆红,靠着车背发愣。
  尾犯唤她几声,一声比一声音高。
  唤到第四声,浮云卿才回了神。
  “好,去找缓缓。”
  她拍了拍热乎乎的脸,脑里不断回荡着素妆说过的话。
  “这物啊,满不满意,需得亲自试试。这物奇特,与身高,外貌毫无联系。常常有大高个挂辣椒,也常有小矮子浓缩就是精华。二郎他嚜,甚合我意。你呀,也得试试驸马的。粉又怎样,万一中看不中用,那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又提及各式各样的姿势。
  “经事前,需得好好商量一番。你爱的他不喜欢,他爱的你不喜欢,那怎么行。不过听你说驸马温柔,一向遂你的意。想必你喜欢什么,他就做什么罢。”
  想了一路的绮丽霪艳,歇轿下车,再一抬眸,猛地被吓得心里一突。
  作者有话说:
  早上九点有一章加更,记得来看~
第46章 四十六:秘事(二)
  ◎卧寝供牌位。◎
  殿前都指挥使荣常尹, 二十年前在万福巷里买下一处府邸,起名“留园”。
  “留”,是要留下每位上门拜访的贵客。
  眼下两扇髹黑正门朝外大敞, 阶前站着荣常尹与妻吕氏,而缓缓跟在爹娘后面, 几位婆子女使环在主家身旁。
  窥见浮云卿下了金车,乌泱泱一帮人上前迎接。男人唱喏,女人道万福,冷清的巷道里霎时显得语笑喧阗。
  浮云卿摘下帷帽, 疑惑问道:“荣殿帅①, 你设这阵仗作甚?”
  再仰起头,猫一眼躲在人后的缓缓。
  浮云卿抬起手里的花束, “缓缓,我给你带了一束米兰花。”
  缓缓走上前接过,爹娘跟在身边, 她只能恭恭敬敬地道谢。
  浮云卿瞧缓缓眼神躲闪, 心中疑惑更甚。明明昨晚递来的信上说,缓缓被爹娘关在府里,不让出去走动。
  她本想绕到后门过,哪知府里的人都出了门来迎接她。
  荣常尹笑得酣厚,领着浮云卿和女使往府里走,尽显地主之谊。一面解释说:“缓缓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肯说,臣与内人细细询问一番,这才得知, 今日您要莅临留园。臣知道您与缓缓是闺中密友, 您既然要来, 那我们也得好好招待一番。”
  一路寒暄, 浮云卿一面与其搭着话,一面欣赏着留园风景。
  府邸宽敞,处处是亭台楼榭,颇有江南地域的委婉幽雅之风。最亮眼的,是前堂与后面诸内院中间,凿了一条浅河。河岸栽种几株婀娜的翠柳,河里游过几只成双成对的鸳鸯。瞧见这般风景,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难怪有自信叫“留园”,当真令人流连忘返,当真留得住来往交谈的贵客。
  缓缓有两个哥哥,都已成了家搬出去住。而她是家里的独女,年龄最小,最受宠。
  爹娘哪里不盼儿女好。知道小女有心事,忙接来公主开导她。
  荣父荣母将浮云卿领到一进院前。
  浮云卿抬眼一乜,院前挂着一块匾,上有“扫花游”三字。
  “这是小女的内院,扫花游。里面有几间屋,几道亭,吃喝玩乐的地方都有。公主您缺什么,随时吩咐女使。”荣常尹垂拱着手,与妻一道行礼,随即转身走远。
  现下院门前,只剩缓缓、尾犯与浮云卿仨人。
  浮云卿朝尾犯吩咐道:“你找个阴凉地等候。”
  这头缓缓睐爹娘走远,臊眉耷眼的脸色终于绽放出一抹灿烂真诚的笑。
  “快进来。”缓缓攀着浮云卿的胳膊踅过月洞门,给她指着院内各处风景。
  扫花游,是缓缓最爱的词牌名。院如其名,扫花寻路。
  院墙缀着绿油油的爬山虎与牵牛花;石板路边,种着朝阳而生的丈菊;君子兰与水仙摆在游廊前,掀起高低错落的金丝竹帘,映入眼帘的是一盆盆精致的牡丹。
  风吹落花瓣,扫起能积攒一簸箕。
  浮云卿看得认真。
  公主府院里也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她又常在一层大院跑来跑去,因此懂得,眼下不能光夸赞美好的花景,还得贴心地想想,这么多花草,夜间做除虫除蚊了没有。
  缓缓推来冰鉴,见她望着内院发愣,笑着说她呆。将人推进凉快敞亮的内室,问道:“在想什么呢?打你遐暨留园,我便跟在爹娘后面观察你。结果发现,你常常发愣。这小小的脑袋瓜里,难道装了什么大事?”
  浮云卿赧然轻笑,将遇上归少川与素妆的事,尽数与缓缓说出。
  “素妆阿姊这么大胆?她爹爹待她极为苛刻,听说但凡素妆阿姊做了错事,他都要拿出家庙里摆着的戒尺,将素妆阿姊的手心打得出血!”
  浮云卿说是,“那归小官人,的确如你所言,面容与身形不出众。可他却能在两年之内,把归家花朵铺经营得红红火火,想是脑子聪明好使。素妆阿姊说,归少川待她一片真心。人家一对你情我愿,咱们也只能说句祝福。”
  缓缓面露惊诧。也是浮云卿同她讲了才知,原来那家常光顾的花铺,摊主竟是素妆的情郎!
  浮云卿放得下,可缓缓却放不下。想到给归少川那处送了不少钱,一时心疼得紧,愁得皱起眉头。
  缓缓给浮云卿淪了盏茶,问道:“素妆阿姊怎么不再挑挑拣拣呢?还记得你大婚那日,我与素妆阿姊一道去慈元殿陪你说话么?”
  浮云卿说记得。坐一路金车,晃得她头蒙。眼前吸溜一口香茶,只觉疲倦的身子渐渐舒展开。
  “你自慈元殿出降后,贤妃娘子多留了我俩一会儿。宫嫔说她们的,我们说我们的。素妆阿姊不缺人追求,不论是冲着门楣求娶,还是冲着她的美貌才华求娶,上门拜访的人都快要门槛踏薄了。她说自己眼光刁,挑剔得很,谁都看不上。结果呢,竟与那厮鬼混在一起。”
  浮云卿劝道:“不能这样说。人各有志嘛,她说过,外貌门第如浮云,经年即逝。唯有一颗真心,与实打实的本事,岁月侵蚀不走。”
  说话间,蓦地想起先前缓缓说过,她也在处情郎,因问:“你看,难得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找你一回,不得把你家情郎带出来,让我会会面。”
  缓缓勾起嘴角,说不急,“他呀,就在园里待着呢。人是走不了的,你我先说会儿话,再去见他,可好?”
  既然这样说,浮云卿只能附和着说好。心里止不住叹,缓缓看似雌懦胆小,可实际却是,胆子却大如豺狼虎豹。
  “他在园里住么?你怎么敢的?你爹娘知道这事么?”
  “欸,爹娘都知道,也支持他住在园里。准确地说,是把人请来长住于此。”说起情郎,缓缓脸皮染上些红,“他与旁的男郎不同。哎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言讫,扯着浮云卿的衣袖往一张长桌边走去。
  长桌上铺着一张暗纹绸布,绸布上面摆着各种香道用具、几小摞话本子、几张写满字的纸。
  乱中有序,看久了还能觉察出几分小娘子家的闲情雅致。
  缓缓搬来两条杌子,“我有好多有趣的事想跟你分享,慢慢与你说来。”
  说着挪正香戥子,拿起香扑,扫干净上面残余的香料。
  “你喜欢什么香?我给你调一品。”缓缓问道。
  浮云卿摇摇头,“你也知道我脑中空空,对制香这事全然不了解。这个问题倒真难住了我。你随意调,看看哪品香与我相配,就调哪品。”
  缓缓说好,揿紧香夹,从香盒里夹起香料,搁到香戥子上称。制作香料,不止需要手稳,还需要眼尖。重量要刚刚好,每种香料,调配多少,都要用心算,取个大概,在香戥子上面做出取舍。
  浮云卿观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繁琐的调香制香过程,经她做出,像是编了一套乐舞。
  不多会儿,缓缓便握着香勺,将一撮调好的香料,慢慢倒入薰球里。再提起薰球上的银链子,挂到香架上。
  她掏出火折子,稳稳交到浮云卿手里。
  “擦出火苗,往薰球下烧几下,香就点燃了。”
  按她说的做,果然见薰球滚动起来。仔细瞧瞧,原来这镂空的薰球里,有一层焚香的环。香料被点燃,热气催环旋转,继而带动一个球翻滚。
  一袅白气弯弯绕绕地升起,细细闻来,是浅淡的果香。
  正与炎炎夏日相配。
  这品香独属浮云卿,这样的认知让她欢喜不已。
  先前她找过缓缓分香析香,那时是为了敬亭颐。
  忽地生出感慨,“明明才过去两月,我却觉得,年月过了许久。竟然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慨。”
  缓缓逗着薰球,“不是有种说法,叫‘没有你在的时日,都只是虚数’么。遇上驸马前的日子,如匆匆流水,飞逝得快。可遇见了他,是不是觉得,每日每夜都过得充实紧凑?”
  浮云卿赞同地点头,学着缓缓的样子,拿起香扑,帮她清扫香具。
  缓缓又问:“那品香的问题可解决了?你屋内点的香,按说都是由大夫亲自调配,无非是助眠养神之类的香。先前点了十几年的香,都没出过问题。偏偏驸马调的香一递,你就开始嗜睡难忍。当初我说这香没问题,那你可曾把事往深处想?是不是驸马要害你?”
  听及最后那一问,浮云卿登时惊讶得睁大双眼,“怎么可能?缓缓,你不要瞎说。”
  缓缓一脸无辜,不曾料想她动静这么大,“你呀,但凡古怪的事得到解决,你就不再追究。我是担心你,你与驸马相识堪堪两月,便草率成婚。这也就罢了。偏偏驸马还对你那么好,是没由头的好。做什么事都宠着你惯着你,你不觉得,他这种‘情深’,来得古怪又趁机么?”
  听罢这番言论,浮云卿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回什么好。
  人呢,都有护短的心思,也有针头不扎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疼的心思。
  素妆的情郎被人怀疑,被人看不起,浮云卿体会不到那种痛苦压抑的心境。而今,她的驸马遭到缓缓一连串的质疑,她迫切地想给敬亭颐证明清白,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缓缓问的,正是她死死压在心底,想也不敢想的事。
  她迟钝,但不傻。甚至在某些方面,相当聪明。
  仗着敬亭颐无端的喜爱,便对他肆意妄为,偏偏他甘之如饴,不曾有过抱怨。这是她在情.爱一事上,与生俱来的聪明。
  半晌怔忡,只喃喃自语:“敬先生会有什么坏心思。他白天黑夜都待在公主府,我在府里时,几乎与他形影不离。我出府时,他也安静地待在书房内读书写字。就算有坏心思,他哪有时间去做呢。就算有时间,他常年病弱,药不离口,哪有能力去做呢。”
  缓缓说:“也许你看到的只是表象。白天你俩待在一起,可漫漫长夜里,你要是歇下了,他动不动,你如何会知道?再说病弱这件事,他在你面前病弱,难道就是真的病弱么?”
  睇见浮云卿脸色越来越难看,缓缓安慰她:“我说这话,仅仅供你参考。咱们小娘子家,选郎君是一辈子的事。先前十几年里,你生养在禁中,几乎没接触过外面陌生的男郎。而驸马初来乍到,刚好是你喜欢的模样,刚好做你喜欢的事,哪怕被你夺来成婚,要求入赘,依旧毫无异议。这一切太过顺利,小六,你该多想想。”
  一句句探讨的话语往浮云卿心头上刻。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却有装聋作哑佯装不知情的人。
  仔细想想,她对敬亭颐的了解浅之又浅。而敬亭颐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但她仅仅知道,敬亭颐是爹爹选好送到公主府的教书先生,他无字,无父无母,祖籍未知,过往未知。
  只知他与卓旸一同长大,游历山川,饱读诗书。
  她了解的,旁人也了解。可她仅仅凭靠这些浅显的认知,甚至不知这认知是真是假,就草率与他成婚。
  过去那时,是怕若不赶紧与他成婚,那这么合她心意的人就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向别处。
  就算认知浅显,就算爱得随意,也得先把人拢到自己身边。
  敬亭颐已是她的驸马,本朝驸马不能入仕参政,他只能守着自己,在四方宅院里蹉跎半生。
  浮云卿尴尬地笑了笑,“缓缓,这事你说的在理。但能留出时间让我梳理梳理思绪么?”
  缓缓当然说好,为着转移她落寞的心情,忙把话头迁移到自己身上来。
  “走罢,我带你去见我家情郎。”
  话落,扯着浮云卿迈步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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