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也紧张起来:“那这巫蛊之术,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密室被打开的时候,大火已经燃尽。
其中的巫蛊阵术的施行,想来已经完成。
“眼下恐怕没有。”杜朝沮丧道。
屋内原本就不甚高涨的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更低的气压中。
谢逐临神色淡淡:“谢伯一直在随时监测我身体的异动,不必过于担忧。”
虽说如此,但谢逐临昨日在长门宫犯病之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纵使是这样往日如神一般的存在,在面对强大诡异的巫蛊术法面前,还是难以招架。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谢逐临会不会再度猝然出事,亦或者像被控制的吾十九一样对着衙察院刀剑相向。
安静了许久的任阮终于开口了:“在密室里摆下这道阵法的,是吾十七罢。”
“是。我们在吾十七的屋间里,搜到了许多黄符和血砂,还有一些没被销毁干净的信纸,上面俱以南疆密文写就。”
提起吾十七,吾九九神色复杂,“还有那盏圣灯,原来早在神像游街之前,就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巫蛊法阵的触引子。”
南疆圣女在逃离长门宫时,并没有带上吾十七。
金吾卫们再将吾十七押送回了衙察院。
只可惜,当时的南疆圣女似乎已经将吾十七彻底利用尽,最后一次给他的罂草中,掺杂了致痴傻的毒物。
这让金吾卫们根本难以审问出太多有用的讯息。
“难怪。”任阮若有所思,“当初大理寺的调查中,曾说起花车上装饰被异常地烧燎了许多。”
当时他们对此并没有太过留意,也就没有多想到,整个花车上除了四处白金宝柱顶端太阳形瓣里的圣火,还有一处火源――任阮手中的圣灯。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圣灯就已经被动过手了。
任阮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谢逐临:“对了,我记得上车之前,你曾让吾十九向我托过一句嘱咐。”
――花车灯烛环绕,仔细烧燎。
“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些什么了?”
谢逐临摇头:“我不曾说过这句。”
他只是瞧着傅重礼骑马离花车上少女那般近,觉着很不顺眼,拐弯抹角地暗示吾十九告诉任阮,离那人越远越好。
任阮怔了怔,忽然又想起吾十九说过在途中耽搁遇上了吾十七,才恍然过来,又有些不解。
听完任阮的转述,谢逐临垂下眼。
他声音里听不出悲乐:“十七受那人控制,很大一部分只源于罂草。”
经过仔细的检查,黑衣人在吾十七身上所用的巫蛊术法很少,甚至不曾留下六芒星的印记。
吾十七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在没被罂草欲望控制的时候,他是一个有着正常情绪思想的人。
他在衙察院,与他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
只可惜,吾十七生来,本就是南疆人。
任阮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矛盾缘由,五味成杂。
“至少,他并不算是叛徒。”
她将手轻轻放在谢逐临微凉的大手上,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一开始的间谍比起中途的叛徒而言,或许能够让人心中更好受些。
“还好他内心深处,还曾为良知留有一点点微小的位置。”任阮摩挲着他的手,微微一笑,“否则,我可能还不会及时对那圣灯提起警惕。”
她的话让众人愣了一愣。
吾九九想起之前密室下任阮给自己使得眼色,双眸希望地一亮:“郡君的意思是……”
“这场已经巫蛊诅咒已经完成了又如何呢?它所诅咒的,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任阮微微一笑,“真正的画像,已经被我转移出来了。”
吾九九兴奋得大叫一声:“原来之前我们一起看卷宗的时候,郡君拿出来的才是真正的画像!”
他还只当是些之前废弃的画稿罢了!
吾九九在任阮的示意下,立刻熟练地从抽出床榻下的暗格,从中取出被安置得整整齐齐的画卷。
完好无损的画像被一一展开,上面众多熟悉的面庞依旧栩栩如生,鲜艳如初。
“阿阮,你……”
谢逐临怔了怔,手指小心地落在画像上。
任阮有意要让沉重悲伤的众人振作起来,扬起灿烂的微笑道:“没想到吧,你们任姑娘在玩儿心眼子这方面,可从来没输过。”
平安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也笑起来:“如此一来,那南疆圣女最后的底牌,也总算是被咱们彻底击碎了!”
“太好啦!”吾九九高兴道,“咱们大人没事咯!”
屋中沉重的气氛总算稍稍活跃起来,任阮微笑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依然安静坐在轮椅上的杜朝。
“小朝。”她温柔地唤他,“我听说,你在文渊阁中为大家带来了许多极其重要的线索。我昏睡了这些时候,竟错过了。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杜朝抬起头来:“我……”
他赶紧压抑住一提到文渊阁就泛上来的哽意,努力平缓了几口气,才继续道:“除了那些巫蛊阵法的典籍,我查到了一些南疆圣女的事情。”
远古之时,南疆与西芜曾是由一家。
南疆地域常出巫蛊传人,渐渐占据了主权。后来巫蛊之术可怖的反噬让南疆逐渐销声匿迹,被奴役了多年的西芜也终于在奋起反抗后,自立成国。
多年来双方势力交锋着此消彼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西芜处每一次的政治动措中,都或多或少地显露出南疆操纵的影子。
而身负巫蛊力量的南疆人虽然看不起金发碧眼的西芜人,但他们每一任巫蛊之力强大的圣女,却俱是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
任阮点头:“原来如此。”
“我还看到了一些关于往年大夏盂兰盆节盛典的记载。”杜朝说,“通过金吾卫对其中记载一一追查对照,原来先帝时期的金乌神坛,就已经彻底被南疆人渗透了。”
自从成功以那些星象占卜,说服先帝举行盂兰盆节的庆典后,他们就一直帮助着南疆圣女在京都不断炼化着行尸走肉。
随着南疆圣女的巫蛊法术渐趋成熟,他们的手从不起眼的百姓,渐渐伸入官员的宅院,再到皇宫,甚至军队。
那个杀害司南的洒扫太监,之所以能抵挡住衙察院的审讯手段不改口,也是因为,他早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
“南疆圣女也没有放过太后贾氏。”谢逐临道,“玉芙公主的死,让贾氏生了异心。”
于是当时还顶着归善公主身份的南疆圣女设了局,利用任阮,将贾氏禁足在了长门宫。
在那里,南疆圣女将贾氏彻底炼化,又借着其禁足的遮掩,在长门宫打造了一个为任阮准备的祭坛。
后来借着和亲出使,她又打着孝心的名头请将贾氏重新移回慈禧宫,也是为了回去布下彻底控制谢逐临的阵法。
这些年来,南疆圣女假借归善公主的身份,表面上在贾氏手下唯诺偷安。
实际上,她才是真正借着贾氏这个挡箭牌,不断搅动着京都风云的黑手。
任阮不由得想起真正的公主司南,叹了一口气。
“司南的死,实在令人扼腕。”杜朝沉重道,“范答应将她保护得那样好,连南疆圣女都以为当年真正的公主,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只可惜,大约在去岁盂兰盆节上,南疆圣女对于玉芙公主所施展的巫蛊术法前所未有的阴狠庞大,激起了司南体内沉睡巫蛊天赋的感应。
而跟随着感应离开偏僻猎场,来到盂兰盆节的司南,很快在南疆圣女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南疆圣女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生的和范答应如此相似,随时可能推翻自己现有身份的姑娘呢?
更何况司南的体内,还流淌着具备巫蛊天赋的南疆血液。
这简直是珍稀至极,不可多得的阵法血料。
于是她利用太后,将司南囚禁,折磨利用,再残忍杀害。
“畜生。”任阮咬着牙,“真正没有心的行尸走肉,应该是她才对。”
谢逐临揉了揉少女难过又生气得翘起来的头发。
他温声安慰:“至少之后,不会再有人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南疆土地上真正的巫蛊术法早已落魄,她已是最后一个南疆圣女。
这些日子楚询铁血手腕整顿朝堂的同时,也借着抄家和搜查,将混在其中的南疆傀儡通通揪出,销毁。
包括这次宫中的战火,也给了他们彻清宫闱和军队的机会。
京都真正清明平乐的到来,已经指日可待。
谢逐临轻柔地为她将长发撩至耳后,声如冽玉:“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任阮缓了一口气,抬头问:“什么?”
“前段时日一直在京都造污谣的那个人,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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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春天
◎她做了一个好梦◎
皇宫叛乱被武力镇压后, 楚询的动作马不停蹄,甚至没有取消第二日的早朝,直接借此在整个朝堂彻底掀起了一番毫不留情的大清洗。
京都一时间处处都是腥风血雨, 原本满堂文武的金銮殿上,如今已落出许多令人心惊胆颤的空缺来。
今日的早朝照例砍伐完贾氏党派的左膀右臂之后, 楚询心情很好地靠在龙椅上, 决定奖励自己明天再继续修剪剩下的枝梢末节。
察言观色的黄公公一挥拂尘, 上前一步唱和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这场刀光剑影的朝会中杀猴盛宴中,早将众臣震慑成了诺诺齐喑的群鸡。
谁敢再多生事端?
满意地环顾了一圈安静如鸡的金銮殿, 楚询一边内心欢欣雀跃惦记着榻上的话本子, 一边保持着面上的威严:“既如此,那朕――”
“禀圣上。”
忽然有人从群臣中出列, 声音清冽冷凛:“臣,有事启奏。”
楚询盯着下面站得笔直矜贵的谢逐临,恨得牙根痒痒。
就非得拖着他不让下班是吧!
他皮笑肉不笑:“谢爱卿,你有何事啊?”
谢逐临:“臣参朝中,有多人枉顾常伦,□□私通。”
这一下如同巨石砸入水面, 朝堂上顿时更加万分紧张起来, 瞬间人人自危。
楚询意识到什么,目光一沉:“哦?”
“那就请谢爱卿说说, 可都有谁,犯下这等有违官令之罪啊。”
“是。”
谢逐临慢条斯理道:“犯下此罪者,有太子太保房和风, 骠骑大将军璞臻、通政司副使钱所、大理寺卿傅重礼、大理寺少卿杜衡甫、国子监司业戴无数……”
在众人或惊或恐或怒的目光中, 谢逐临面色如常地连报出三十多个官员的名字。
几乎涵盖了各部各司, 上下九品。
金銮殿中一片哗然。
“其中涉罪官员实在太多,臣不便一一报下。其余姓名,均已全部登记在此奏折当中,请圣上过目。”
黄公公恭敬地从他手接过奏折,送到龙椅上的楚询手中。
这一出,更是让满朝文武坐立难安。
哪怕是没有被报到名字的官员,亦愈发心神不宁,疑心自己是否也躺在那奏折的名录当中。
被当众参本之人更是坐不住了,当下大喊冤枉出声:“圣上明鉴,臣从来恪守本分,言行端正,怎么会做出这等蔑伦悖理之事!”
金銮殿中顿时起了许多附和喊冤声。
有人质疑道:“谢大人既说我们□□私通,那我等私通的又是何人,大人又有何证据?”
“是啊是啊,纵然谢大人带领衙察院护驾有功,也不能恃功而骄,随意污蔑吧!”
更有些迂直的老臣,几乎快撞柱而去,以证清白。
冷眼瞧着金銮殿乱成一团,谢逐临勾了勾薄唇:“诸位大人说的不错。”
“臣也是为维护大夏官场清廉,心切了些。”
“至于,诸位大人私通的――”他淡淡道,“――正是当朝o郡君,任氏。”
这一石,又将那千层浪花转变成了汹涌几乎登天的波潮。
什么?!o郡君?
谢小侯爷疯了不成!
这朝中的每一个,几乎都对京都近些日子关乎o郡君的流言或多或少的有所耳闻。
是以这个名字一出来,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暂停住了争吵,面面相觑。
看着众人复杂各态的神情,谢逐临冷笑一声。
怎么,当污蔑的火苗烧到自己身上之时,那些兴奋龌龊的笑容,便一个也再露不出来了么?
目光滑到群臣后面一个佝着头的瘦弱身影,谢逐临眯了眯眼。
他重新抬首,云淡风轻道:“圣上,臣已经让o郡君在殿外等候,随时可以进来与诸位对质。”
楚询饶有兴趣地环视了一圈,摆摆手:“宣!”
金銮殿的正门很快再度开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纤细的少女身影逆着光款款而来。
随着少女的逐渐步入,她泰然自若的美丽脸庞也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o郡君,你!”
一个朝臣正打算劈头盖脸地质问一番,却被少女的美貌和丝毫不输众臣的气势一震,当即就弱了下来。
“你竟以自己的清白朝中各位大人,你、你简直是恬不知耻。”
任阮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辩驳,而先向上首的楚询落落大方地见过礼。
得了楚询温和的几句寒暄后,她才施施然回过身。
方才还镇定大方的双眼一眨,少女眼眸周圈瞬间就楚楚可怜地红了:“明明是各位大人用了阴私手段,强迫了臣女,为何还要反过来咬一口臣女这个受害者?”
“若不是有人将此事大胆披露出来,恐怕臣女到死,都不曾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迫害!”
什、什么?
原本义愤填膺的众臣愣在原地。
这个o郡君在说什么?她也疯了不成!
分明是她声名狼藉,又血口喷人!怎么忽然又成了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反倒是他们不择手段,加害与人了?
众人正哑口狐疑中,站在前面的傅重礼回过身,悠悠道:“既然如此,不知是哪位正直英勇的大人,将此事告知了郡主啊?”
任阮忽然瞧见他,微微怔了一秒出神。
清晨随谢逐临进宫时,她其实在马车中瞥见了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傅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