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月在不远处看笑了。而这一幕被高巍捕捉到了,他很少看见她笑, 不禁也弯了弯嘴角。
“董煦, 你当时听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把你气成这样?”吴钊问。
董心遥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董煦才因为这件事气的出走, 如果这件事再让吴钊和高巍知道那么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董煦:“还不是我妹给我推的什么相亲对象,我聊了两个月本来都准备往下发展,然后突然告诉我她和前男友领证了。”
“哈哈哈,你个大冤种。”吴钊笑的肚子疼。
董煦讪笑着看向高巍,董煦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经大脑的说辞只能骗一骗吴钊,根本骗不了他。
高巍朝董煦叹了口气,做了个“你又开始瞎编”的口型。
“高巍。”
他一愣,寻着声音的来向别过头,只见丁思月从黑夜里朝他走来。
丁思月离他还有两步时停下了脚,“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高巍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我来开车。”
“你的脚伤……”
“放心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好我来开车,你们可以在车上休息。”
高巍回头看向火堆旁的三人,“我去给他们说一声。”
“嗯。”
丁思月看着头顶的月亮,再次想起了远在松川的古吉,她环手抱胸转身目光刚好扫到高巍身上,此刻他和另外三人正在交谈,时而有笑时而严肃,笑的时候火光映在他脸上分外帅气好看,看的有些入神了。
对于罗库而言,他们这群孩子更像是一股久违的清新空气打破了深山的空寂,而对丁思月来说,他们的出现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感,或许是文化背景和思想观念的不同,才产生的这种感觉。
之后,大家收拾好了行李,丁思月最后关上后备箱,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驾驶室,正准备开门一只手抢先她一步放在了门把手上。
“还是我来开吧。”
丁思月抬头时,正好从身后吹来一阵风扰乱了她的发丝,“不是说好了我来吗?”
“白天你来。”
丁思月环手抱胸靠在门上,微微仰面看着他,“你这话可信吗?”
高巍“嗤”地笑出了声,然后低头清了清嗓子,“百分之百可信。”
“好吧。”
高巍扯了扯门把手,但由于她正靠在门上,门只露出了一条缝,“你这样我很难开门。”
“行。”丁思月直起身从他身后绕过走到了副驾驶。
高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启动车前,他侧身朝丁思月那靠去伸手打开了存放柜,从里面拿出眼镜戴上,他正准备关上柜门时,眼镜却滑落掉在了丁思月的腿上。
一只细长的手从他眼下拿起眼镜,然后待他直起腰将眼镜交到了他的手里。高巍点头表达谢意。
“你怎么不试着用隐形眼镜?”
在丁思月问话之际,高巍已经戴上眼镜启动了车。
“不习惯,”他盯着屏幕开始倒车,“而且还很伤眼睛。”
后座上的董心遥凑到吴钊身旁,压低声音问了句,“阿巍哥和思月姐是成了吗?”
听后,吴钊抬眼看向高巍,仔细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但我看阿巍应该是有那个想法的。”
董心遥复议,“我也觉得,刚刚想了想他们有好多细节。”
“又在那咋咋咋的说什么?”董煦环手抱胸将头靠在窗上垂眸看着二人。
董心遥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啊。”
其实丁思月全都听见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巍,却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而后她将目光收回,想起昨天他抽手的动作,猛地皱起眉头,心想,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有很多事情还等着自己去做。于是她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靠在了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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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冷的风吹过北山群的每一座山,山林里的枯叶不断地被卷入空中。天刚泛白,光枯的树枝在黑蓝色的空中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网,逃不出躲不掉,只能等待着收网那刻。
一只鹰盘旋在山的上空,它灵动的眼睛快速地转了转,然后一个俯冲停在了一棵树枝上,紧接着低头用喙摩擦着树枝。
树下一个老人正在奋力地刨土,刨到一半后露出了一个铁皮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正要打开的时候,身后来了人。
“古吉前辈!”
她将铁盒子藏进了自己的袖中,站起身笑脸相迎,“我在这里。”
一名警察喘着气跑到她身前,“前辈,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古吉一听,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我出来过了吗?这里是哪啊?”
“天玄山。”
吴天林在早巡时,从监控里又发现了古吉的的身影,担心她出事,于是连饭都没吃便急忙来寻她。
“天玄山……这里吗?”
“嗯。”吴天林咳嗽了几声,“这天越来越冷了,我送您回去吧。”
古吉摸着袖中的盒子,然后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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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女生,她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站在路边。这时,一名环卫工人扫着枯叶朝这走来,仓珍往一旁挪了挪,眼见着身前没了车便快步走过,之后她快速跨过隔离栏一路跑向对面。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里面坐了四个男人。
“是她吧?”
“应该是,不过还是老肖猜准了,让我们在这边盯着。”
“老肖猜什么了?”
“昨天罗库里出现了游客失踪,然后当晚就自己回来了,游客自述说有人送他回来的,老肖就猜那个小偷一定住在叠溪那一带,并且偷了的零件她一定会去城里卖掉,于是我们看了从麦城到这里的道路监控,就锁定了这个女孩。”
坐在驾驶室的男人启动了车,“再等等看,时机成熟我们再去一网打尽。”
仓珍在跑进一家废弃工厂前,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她跑了进去。
在工厂深处有一个板房,板房外到处都是金属零件,再往板房的方向走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走的太急,被脚下的生锈的钢棍给绊了一跤。掌心也被地上的石块给划破了,她咬着牙站起身看向坐在门口抽烟的男人。她跑了过去,将书包打开拿出一大包仪器零件放在桌子上。
她问:“多少钱?”
男人叼着烟不屑地用食指挑开袋子看了眼,“五十。”
“才五十?之前都是三百。”仓珍将袋子扯开手捧着零件递到男人眼前,“你再看看,这些怎么会才值这点钱?”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仓珍的手,一手的零件全部掉落在地。
“三百那是以前的价格,现在没那么好做的生意了,赶紧滚。”
仓珍恍若未闻只是蹲下身捡起一颗又一颗的零件。
“我让你赶紧滚,你是听不懂吗?”
仓珍抬手抹去眼泪,“这些都是我妹妹冒着生命带来的,我要把它捡完。”
男人着实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把烟丢在了地上,“这样吧,你如果能偷一把枪,我给你这个数。”他冲她比了一个“5”, “5000.”
“枪?”
“嗯。”
这时,从板房里冲出来一个男人,“老六,有警察!”
被称老六的男人倏地站起身,来不及顾得仓珍抓起桌上的钱就跟着板房里的几个男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得知警察到来后,仓珍还有些发蒙,她颤巍巍地回过身时,一股力将她轻易地放倒在地,她侧脸贴在地面,已经听不清身后警察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地上还未捡完的零件,她无声地喊了两个字,“阿南。”她刚想要伸手却被手铐反拷在身后,眼看着自己离那些零件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说:
厚着脸皮求各位看官推荐赴山
第25章
“咔哒”
大门被关上, 仓珍被一名警察带到审讯室里,她戴着手铐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身前有一个铁栏, 栏外坐了两面警察。她收回目光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坐了进去。
这时,从外又走来了一名警察, 屋内的警察看向男人时喊了句,“老李。”
李肖强点头接过下属递来的资料,随即麻利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低头大致翻了翻,下属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听后猛地抬眸看向审讯室里的女孩, 随后他侧头对身旁人说道:“你来审。”
“好,”坐在李肖强右侧的警察抬头看向仓珍, “说说为什么想到要偷仪器零件?”
仓珍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因为我阿妈还等着钱治病。”
“既是黑户,又是孤儿, 哪来的阿妈?”
仓珍低下头, 鼻头一酸,“我不是孤儿,我有阿妈,”她哭了出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手背上,“但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审讯的警察看向李肖强,却听他说了一句“继续。”
“你还记得你阿妈叫什么名字吗?”
仓珍抬手用袖子抹去眼泪,抽噎道:“沈桂萍。”
李肖强一怔, 突然想起之前“宝贝回家”志愿者协会和琼舟市警方都向他提及过一个被拐二十八年的女孩――沈桂萍。
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由于沈桂萍被拐来的身份, 夫家不肯给她一个名分, 担心调查起来于是只能将她藏起来。
李肖强身子往前倾,看向仓珍的神情沉重,“地震之后你们在山里藏了十三年?”
仓珍摇了摇头,哽咽道:“阿爸一家死在那次地震后,阿妈带着我和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去了城里,阿妈会说普通话又会缝纫,于是就靠着街边摆摊帮人缝补挣点小钱,但是半年前阿妈在医院查出了肺癌,她的身体彻底垮掉了,后来阿妈带我们回到了叠溪,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
“你应该不是沈桂萍的孩子吧。”
仓珍抬起红肿的双眼,在与李肖强对视的那一刻她再次哭了出来。李肖强给仓珍身后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警察会意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仓珍接过纸将眼泪擦干,颤抖着声音说道:“一个冬天,我的亲生父亲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将我丢在了山里。是我阿妈将我从雪地里抱回,我的养父觉得我是个累赘,不肯给我吃的,我阿妈就经常偷厨房里的土豆给我……”
她说着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沈桂萍穿着朴素的衣服,腰上围着蓝色的围裙然后一边晒玉米一边教她说普通话,“仓珍,来跟着阿妈说,今天我们吃土豆。”
仓珍啃着手里的土豆,张着嘴艰难地发音,“亲……兜?”
沈桂萍听后笑了笑,然后挽起袖子蹲下身朝仓珍张开手臂,“来,到阿妈这来。”
仓珍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然后将手里的土豆递到沈桂萍的眼下,“阿妈吃。”
“阿妈不吃,阿妈都留给你,”沈桂萍低头在仓珍头上亲了亲,“孩子,你一定要对你阿爸好,让他把你留下来,明白吗?”
仅有四岁的仓珍似懂非懂地看着沈桂萍。
“只要有阿妈在,阿妈尽可能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虽然仓珍的童年时常在阿爸的咒骂声里度过,但是沈桂萍却总是把最好最多的爱留给了她。她总是听沈桂萍说,自己很想念父母,如果不是为了挣钱也不会骗到这里来。长大后的她也会问沈桂萍,为什么不去寻找他们呢?她说,对这里有感情了,更何况现在有了你。
而有一次仓珍躲在门后听到了阿爸和沈桂萍的谈话。
“我买你回来是让你给我们家生一个小子,不是把你请回来当祖宗!”
沈桂萍一声不吭,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年了,肚子没有半点反应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如果半年之内肚子还没有半点动静,我就把仓珍卖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自从那日之后,沈桂萍四处求子,或许是老天爷大发了慈悲,沈桂萍终于有了身孕,但是没想到怀胎十月生下了一名女孩。仓珍看着阿爸生气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自己悄悄地溜了进去。
“阿妈。”
沈桂萍虚弱地撑起身子,“仓珍快来,看看你妹妹。”
仓珍看了一眼还在襁褓里的女婴,眼里一亮,“我可以叫她阿南吗?”
沈桂萍点了点头,她抬手摸了摸仓珍的头发,“你放心,阿妈不会因为有了妹妹就忽视了你。”
“嗯。”
之后阿南生了病,村镇的医生没有办法医治,阿爸也不肯让阿妈带着阿南去城里治病,眼见着阿南的病越来越重,阿妈在求阿爸无果后,冒死带着阿南和仓珍连夜逃出了叠溪。但谁知道,那一逃,河水淹没了整个村镇,那一刻,沈桂萍一时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当仓珍将故事说完后,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
李肖强自从被调来罗库,除了和动物打交道,总是能听到一些让人沉默的故事。
或许这个地方真的有什么魔力,也或许是他们用着微薄的力量守护所爱的故事让人动容与沉默。
“警察叔叔,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李肖强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点头,“孩子,你说。”
“我阿妹还在叠溪,她是无辜的,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是黑户,我想让她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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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车突然停了下来,高巍从睡梦里醒来,他揉了揉头发坐直了身子,然后看向驾驶室里的丁思月。
“怎么了?”
丁思月挂了电话,随即挂了倒车档,“曲朗说前面有山体滑坡,我们换省道走。”
之后丁思月快速调了头,她紧握方向盘,“省道路不好走,你们最好把安全带系好。”
听后所有人都系好了安全带,因为省道和国道的岔路口刚好在叠溪,所以丁思月要重新回到叠溪。
当丁思月再次驶过叠溪大桥时,后座有人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冷湿润的风灌了进来。
董煦冷的打哆嗦,“快把窗户关了,好冷。”
“外面好漂亮,你们快来看。”
董心遥伏在窗台上伸手想要去抓住那些薄雾,又指向湖面上飞过的鸟,“这里好像仙境,”她转头看向副驾上的高巍,“阿巍哥,我怎么对这里没有印象。”
董煦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我们走的时候还是天黑,你怎么会对这里有印象?”
“关于这条河有一个故事你们想听吗?”高巍道。
丁思月一怔,别过头看向高巍,而他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
董心遥来了兴趣,“我要听!”
高巍看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丁思月那日同他讲的每一句话,而后他缓缓开口:“在这条河水之下,有一个叫叠溪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