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一顿,转而走向了厨房,她掀开帘子往里伸了个头,“阿妈,你知道拉姆阿妈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古吉和着青稞面回头看了一眼她,“你不是和德昭都已经知道了吗?”
丁思月哑然,她忘了今天古吉也在场。她为了不突显自己的尴尬于是问道:“丹渠阿伯给小宝宝取名字了吗?”
“嗯,叫阿桑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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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思月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看向高巍眉头紧锁,“我记起来了,但是她为什么……”
“她是被我父母收养的孩子,”高巍低头用指腹摩擦着手中光滑的鹅卵石,“十三年前,那场地震夺走她的父母也夺走了她的双腿,我父母将她带回家时,我才只有十岁,但是我们一直把她当做亲人对待,但是在她成人那一年,她还是离开了我们。”
听后,丁思月一怔,对于阿桑卓的记忆实在太少了,但她却对高巍父母的举动感到敬佩,“谢谢你们。”
高巍摇了摇头,回想起阿桑卓生前拉着他说的话,手指攥紧了石头欲倾身说什么,但最后那句话卡在喉间又咽了回去。
丁思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高巍知道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我妹妹她走前和我讲了许多关于松川的故事,也留了遗言给我,让我找一个叫阿月古的女生,希望我能替她好好感谢这个女生。”
丁思月长睫一颤,目光突然从高巍身上移开,心里一阵难受。原来他来到这里是另有目的,原来他对自己的好,仅仅是因为阿桑卓。
可一向注重细节的丁思月却忽略了一点,阿桑卓与她交际并不多,也谈不上感不感谢,怕是她真的动了心思和有心人的故意隐瞒。
她呼出一口气,将额前的碎发挽在了耳后,带着浅浅地笑意,“你在岩门沟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嗯。”
“为什么当时不说?”
高巍陷入了沉默。
“阿巍!我们可以走了!”董煦站在路边朝他们挥手。
丁思月垂眸,然后站起了身,平复了情绪后走到他身侧道:“走吧。”
她刚准备走,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愣在了原地。
高巍抬起头看向她,冰冷地问:“丁思月,你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这句话再次将她卷入回忆漩涡,她抬手掰开高巍的手,“体会过,但再也不想体会了。”她话一说完便冷漠地往回走。
高巍注视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一直疑惑地问题有了一个答案,他咬紧咬攥着鹅卵石,随即站起身将它狠狠地砸进了水中,连带着胸中藏了许久的怒火与憋屈也一并入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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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汉斯简单的搭了一个帐篷,之后从副座上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他单手托着电脑身体靠在车上,指腹在触控板上滑动。
他查看了几张在岩门沟拍摄的照片,看着那里的孩子围着他笑得灿烂,眼里有光,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一弯。
村民对他的热情他都感受深刻,所以他和每一户人家都拍照留念,照片里的村民们虽然身体有残缺,但是每一张照片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打开了自己的推特,然后更新了一些图片,顺带翻了翻之前的图片,发现有人询问地名,于是他回复了一句“Rocu, China”。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嘿,汉斯,考虑的怎么样了?”
“罗恩,在尼埃的时候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跟你们狼狈为奸了。”
电话那头的尼埃人坐在转椅上,用手抖了抖烟,“根本不需要你出面,你在担心什么?”男人将转椅转向落地窗,他看着对面的高楼道,“最近两方局势紧张,上面还想用老办法去压制。你要是愿意回来,价钱一切都好商量。”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回来。”
这时,电话那头的男人捂住了听筒,侧身听着下属说了一句话,然后他将烟杵灭在烟灰缸中,重新接起了电话。
“也不知道中国有什么值得你留在那,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不打扰你了。”男人嘴角一弯,“希望你不要到时候后悔了。”
挂掉电话后,汉斯却释然了许多,他这些年在中国已经学会了如何坚定自己态度,如何不忘初心,如何替自己犯过的错去赎罪。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升职了,系里的团委工作都要我负责,所以这几天特别忙,这章都是我凌晨写出来的/哭泣字数短了点,先将就一下,我后面修文会再修的
第28章
微凉的风拂过松川的草地, 一条明显的裂痕出现在草地上,一群牛羊沿着裂痕一路走一路食着地上的草。远处一座雪山夹在两山之间,雪顶划破上空的云层, 狂风一场,厚重的云层散去, 唯有雪顶的云像一面旗帜随风飘动。
吴天林穿着便服提着一些水果,沿着裂痕一路向前,在他的脚边摇曳着许多只在盛秋才可见的蓝色小花。
他跳过小溪流,选择停住脚,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建在山坡上的小木屋。木屋的旁边特地搭了一个尖顶帐篷, 帐篷上系满了写有经文的彩色绸缎,两匹老马正低头在帐篷外吃草。
吴天林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 快要走到顶时,在帐篷外的老马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眼那两匹马, 随后抬手敲响了木屋的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声, 于是他后退几步绕到了小木屋后面。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啸,而不远处出现了一名老人的身影。
“古吉前辈!”吴天林朝老人挥了挥手。
古吉的眼神不如从前了,但是还是依稀能辨别出那是吴天林,毕竟这年轻人时不时就上她这来。
吴天林注视着古吉缓缓走到自己跟前,记忆里的古吉便是拿着一本登记本和一支圆珠笔从森林里走出来,林子深处是她毕生的坚守。
“古吉前辈,我给你带了新鲜水果来。”
原本在天空之中翱翔的鹰, 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古吉的肩头, 随后用喙理了理翅膀下的羽毛。
古吉笑着伸手接过吴天林的水果, “每次都麻烦你跑来跑去。”
吴天林挠了挠后脑勺, “不麻烦,您在这里都守了这么些年,我们这些晚辈都很佩服您。”
古吉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提着厚重的裙子往前走,“今天就留下吃饭吧。”
“可以吗?太麻烦您了。”
“就一顿饭,不麻烦。”
“好。”
吴天林跟着古吉走进了他一直很好奇的小木屋,屋内设施齐全却也简陋,睡的房间与厨房连在一起,在中间还放置着一个方桌。
“随便看。我先去喂邦托吃点东西。”
吴天林愣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邦托是那只苍鹰。他很少见过把鹰当宠物养的。吴天林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桌上地上有很多灰尘,唯独窗边放的相框却十分的崭新。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四人相框,他识出来照片里左边第一个是年轻时候的古吉,而她身旁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又同时牵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
他心想,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古吉的女儿了。但是另外两个人穿着冲锋衣一副城里人的打扮,他实在是不认识。
“我这里只有糌粑和一些牛奶。”
听后吴天林放下相框赶紧回复道:“没事,我将就吃。”他说完便坐回长凳上,眼见着古吉将吃的端上桌。
吴天林先是喝了一口牛奶,然后抬头看向戴着老花眼镜的古吉,此刻她正坐在对面核对登记本上的数据。
他每次见到古吉都会想到自己过世的奶奶。
古吉起身从箱子里抱出一摞本子,后又按照时间顺序翻找出其中一本登记本。一本登记本也就是一个月的仪器数据,古吉抱出来的本子也只是冰山一角
吴天林不愿意打扰古吉工作于是迅速地解决完糌粑和牛奶,收拾好餐盘正准备起身走,却被古吉叫住了。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古吉关上箱子,摘下了老花眼镜。
“我见您忙就不打算打扰你。”
古吉笑着坐在他对面,“现在忙完了,我忙起来就把你忘了。”
吴天林摇了摇头,“没事。”他的目光无意间又看向了那窗边的相框,“古吉前辈,那是您和您女儿吧。”
古吉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很早之前的照片了。”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另外两个人是……”
她皱起眉头,脑海中空白一片,“我也不记得了。”
这时,吴天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见是局里打来的电话便知道有正事,于是直起身说道:“警局来了事,我就先走了,我下次来看您。”
古吉点头应答后,待吴天林一走,她从一旁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五个铁皮盒,每个盒子里装了不同的物件。
她记不清自己从哪里带回来这些盒子,细数有十来个,但是对盒子里的物件却十分的熟悉,尤其是那枚刻有“丁”的铜钱。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手缓缓撑在门框上。耳边突然传来孩子们的打闹声,她回头那刻周遭事物都发生了变化。
“古吉阿妈,阿月古又欺负我啦!”
她见男孩护着头,从她身前跑过,身后还跟着手拿扫帚的女孩。
女孩喘着气喊道:“把石西和曲朗给我的糖还来,听到没!”
“没听到没听到,”男孩捂着耳朵耍赖皮,随即大喊:“阿妈救命呀!”
她看着二人跑远,正打算后退时,眼前又出现了几个人。
一名中年女人牵着一名女孩的手,“阿月要开学了,我让她肖叔接她回去了。”
她望向中年女人对面的妇人,只见妇人弯腰抱住了女孩,说了一些话。
而女孩直起身替妇人抹去了眼泪,“阿妈,我暑假就回来看你。”
“好。”妇人又伸手拉住了女孩,“能留给阿妈一样你的东西吗?”
“阿妈想要什么?”
“都可以。”
女孩从手腕上取下铜钱手串递给了妇人,“我从小就带着,今天就交给阿妈了。”
妇人将手串紧紧攥在手里,注视着女孩越走越远。
古吉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名妇人跋山涉水来到井苍山的一棵树下。妇人用手扒拉开地上的石头,然后用铁铲挖了一坑,将手里的铁皮盒放进了坑中。
只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在额前,听着妇人说道:“这是我女儿的贴身物,往后若我女儿路经此地,但请山神不要为难她,请保佑她长岁无忧。”她话音刚落便磕了三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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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上原本因为才睡醒的原因还有些迷糊,但是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她立马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看向窗外,只见当下身在山顶公路,山下则是一条大江绕山而流,蜿蜒曲折奔赴远方,夕阳的倒影落在江面像是从水中生出了第二个太阳。
“这条河居然拐了九个弯,好神奇。”董心遥擦亮了眼睛又一次的数了数,最后拿出自己的相机对着不远处的津鲁江摁下了快门键。但是由于没有对焦上,照片略显模糊。
“思月姐,我们可以在这停一下吗?”
丁思月听后踩了一脚刹车,“都下去拍几张吧。”
“谢谢思月姐!”董心遥兴冲冲地跑了下去。
所有人都下去透气了,唯独只有丁思月坐在驾驶上。
高巍站在路边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回头看向丁思月,却发现她伏在方向盘上休息。
他将瓶盖扭紧,又从吴钊那拿了瓶未开盖的矿泉水,随即迎着风走到驾驶室门前。
“之后的路我来开吧。”
丁思月或许真的累了只是“嗯”了一声,直起身都没有看高巍一眼,打开门就走下了车。
高巍递给她一瓶水,“喝点吧。”
“不用了。”
丁思月打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全程她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高巍的心被割了一刀似的疼,他紧紧地攥住瓶身。
这一路走去后,二人便再也不会有交集,那些萌生出的念头也十分的容易断掉。高巍松开了瓶身,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之后下了山,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一行人在林间生了一堆火,高巍抱着树枝从吴钊身后走来,与之相对的丁思月见此站起身,“你们聊,我去转转。”
高巍坐在吴钊身边,淡定地将树枝折断丢了进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吴钊从早上就察觉到了二人的不对劲。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二妹的遗言吗?”
吴钊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什么?”
高巍凑到吴钊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听后,吴钊震惊地看向他,“这……怎么会这样?”
高巍垂下眸,拿起了一旁的水喝的时候,眉头紧锁,大口吞咽犹如咽酒一般疯狂。
吴钊见他很久没有这般纠结难受过了,最近一次还是阿桑卓走的时候。
“哥,你要知道你和她是没有可能的。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次旅行一过,你们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我知道。”他放下水瓶,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水痕,“我已经打算告诉她了。”
“你真的想好了?”
“嗯,算是解决掉我心中那根刺。”
第29章
丁思月仰头看月背着手走进了一片树林里, 夜里时有微风,她走到一块石头前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串狼牙项链。
“丁思月。”
听后她收回了那串狼牙, 微微侧头注视着身后的人走到自己身前,在这期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甚至欲起身往回走。
见此,高巍拽住她的手腕,眉头一蹙,“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有什么话说?”丁思月浅笑着回头看他, 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一边伸手去掰他的手一边开口,“你别忘了,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高巍冷不丁一笑,他攥着丁思月的手十分的紧不容她动弹,他垂眸神情认真,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丁思月抬眸与他直视。
“我喜欢你。”
这次却换丁思月冷笑了声, 之后她低头看着被攥红的手腕咬字清晰:“放手。”
“不放。”
“我不喜欢你,”丁思月低头攥紧了另一只手里的狼牙项链,“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给足了丁思月空间,他才补充了一句,“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丁思月长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高巍,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