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快。”姜矜支着精巧下颌,眼神懒散望着车窗外绿意葳蕤的景色。
“好。”
孟逾不是会调节气氛的性格,当姜矜不主动提起话题时,往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矜一直没有搭话,就连眼神都没有跟他交汇过,车厢宽大,他们之间隔着扶手箱,如同楚河汉界。
到了孟逾的住所,姜矜眼神微动,朝孟逾递来一瞥,唇角微起,露出浅笑,“三哥,再见。”
仿佛,刚刚她对他的冷淡全然没有发生。
孟逾心下叹息,没急着下车,转身正色看她,“你打算跟谢容与复婚?”
她说过喜欢他,既然喜欢,应该就是愿意复婚的意思。
姜矜眼神慵懒,漫不经心说:“喜欢不一定非在一起,走一步看一步。”
孟逾懂了。
她是打算不主动也不拒绝。
妥妥渣女行为。
他说:“林逾白想做《征程》的副导演,他什么心思你应该知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姜矜抬眸,跟他四目相对。
她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干净,此刻露出狡黠的笑容,“答应啊。”
她悠悠道:“一起才热闹,不是吗?”
孟逾:……
*
将孟逾送到家,姜矜让司机开车到秋山名居。
集团内大局已定,她没必要再去姜宅跟陈如锦勾心斗角。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姜矜下车,瞥到停车位旁边一辆没见过的迈巴赫,她微微蹙眉。
这个停车位隶属于她的邻居。
秋山名居房价高昂,每卖出一套都是巨大的财经新闻,可以在房市掀起惊涛骇浪。
姜矜不记得她看过秋山名居卖掉房子的新闻。
小区三梯两户,到达楼层,姜矜抬步出电梯,在楼道会客区,姜矜转眸望一眼隔壁。
她几个月没过来,隔壁真的住了人,连房门都换了,还是跟她家一样的装甲门品牌。
视线从房门上扫过,姜矜没有再流连,指纹开门。
进门后,她换下高跟鞋,脱下外套和半身裙,直接穿着衬衫和衬裙到浴室泡澡。
物业管家已经帮她在浴室放好洗澡水,浴缸里放了玫瑰精油,浴缸边点着了薰衣草香薰。
她洗澡很慢。
从浴室出来时,客厅七米面宽的落地窗已经渲染夜的景色,风光旖旎。
她还没吃饭,做饭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她还是从会所点外卖。
正在姜矜琢磨着点什么好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
姜矜不急着开门,从手机上调出门外监控。
是个中年女人,面相和善,手里拿着食盒。
姜矜猜测可能是新来的邻居。
她走到玄关开门。
女人温柔笑,“我是隔壁的,做了点东西,您别嫌弃。”
姜矜怎么会嫌弃呢?
她正愁怎么吃饭呢。
姜矜转身走到酒窖,从酒柜里拿出两瓶上好的红酒作为回礼,含笑说:“这也是我的心意,您别拒绝。”
女人笑着收下,没有一点异样。
姜矜有点惊讶。
这两瓶酒可不便宜,女人这种表现要么是大富大贵享受过了,对几十万的酒不在意,要么就是……不识货。
姜矜想了想片刻,为了以后的邻里相处,她开始套话。
三言两语,姜矜就把女人的底给摸透了。
原来她不是隔壁的主人,而是住家保姆,但隔壁只有她一个人住,关于主人的身份,女人不是很清楚,说她自己也是刚来的。
姜矜彻底放心,笑起来,“谢谢丽姐,有空您过来玩!”
尽管她未施粉黛,但她笑起来依然瑰艳耀眼,美丽不可方物。
丽姐忍不住想起面试她的那个男人。
也是清贵俊美,两个人看着倒很搭配。
接下来几天,姜矜跟丽姐相处得很融洽,丽姐厨艺极好,几乎每天到饭点都来敲姜矜家的门,把做好的饭菜分给她。
姜矜没有多想,她把自己收藏的包包和香水送给丽姐,丽姐想拒绝,姜矜便道:“在我眼里,它们不如你做得饭菜贵重。”
姜矜虽然不挑食,但舌头很叼,这么多年伺候好她胃口的,除了郁园的阿姨,就只有丽姐。
她让人查了丽姐的信息,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每天,姜矜都带着礼物来蹭吃蹭喝。
一天,丽姐给姜矜发消息说她做了饺子,叫姜矜过来吃饭,还还特意说了句,她家主人也在。
蹭饭这么久,姜矜一直没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丽姐这么一说主人在,姜矜心底很重视,好好打扮一番。
她穿了珍珠白旗袍,勾勒出窈窕有致身材,带了羊脂玉玉镯,画了精致淡雅的妆容,将头发用梅花玉簪松松挽起来。
在镜子里,她虽然美则美矣,但没有攻击力。
姜矜很自信觉得,对面的邻居一定没她有钱,所以她不要打扮得居高临下,柔美一点温婉一点,他们更好相处。
收拾好之后,她又从酒柜里拿了两瓶极为名贵的红酒,然后出门。
走到门前,还未敲门,门就被打开。
姜矜弯唇,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但在看到开门人的那一瞬间,姜矜眸光一顿,瞬间,她的笑意敛去,眼眸微睁,不可置信,“你又算计我!”
谢容与长身玉立,含笑说:“矜矜,你错怪我了,我也很惊讶邻居是你。”
第53章 谢谢你原谅我
他感到惊讶?
姜矜忍了忍, 还是委婉道:“我好歹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可不可以别把我当傻子糊弄?”
即使被算计, 她依旧语气温和, 不闹不怒,情绪相当稳定。
谢容与有些失望。
有生之年,他怕是看不到姜矜失态的模样了。
他微微敛眸, 又变得清贵从容,“多谢你的礼物。”
他说得礼物是姜矜带的红酒。
姜矜递给他,弯唇轻笑, 眉眼弯弯, “送礼物是应该的,毕竟我吃了这么多顿饭。”
他平静道:“我很高兴丽姐的厨艺合你的胃口。”
姜矜轻轻点头,没留意他情绪变化。
她声音轻泠, 偏头询问, “那我能进去吃饺子吗?”
“不能。”谢容与望着她,淡声。
“为什么?”姜矜这次真的不理解,她微蹙眉,温和道:“我记得,我没得罪你。”
谢容与伸手,轻轻抚她柔软脸颊,幽深眼眸凝视她, 轻声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
闻言,姜矜倒不恼。
姜矜一贯喜欢示弱的人。
如果冲她大吵大闹,她会觉得那个人没脑子。
姜矜唇角上扬, 提醒, “我们是离婚夫妇, 不能这么来往过密的,要不然,你把媒体当傻子糊弄?”
“所以我搬到这个小区来住。”他说:“这里私密性很好,我们比邻而居,不担心被别人看到。”
他专注凝视她,眼眸深幽如静海,姜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害羞,只是出于生理状态的反应,他们靠得太近了,近的能感到他的呼吸拂过发顶。
姜矜敛眸,抬了抬精致下颌,说:“一会儿再说,让我进去吃饭。”
谢容与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丽姐在厨房忙碌,餐厅桌子上已经摆上凉菜。
这段时间,姜矜跟丽姐建立友谊,没有阶级不含杂质的友谊。
见她忙碌,姜矜走去厨房帮忙。
“丽姐,我帮你洗下菜吧?”
丽姐笑着,说:“那就洗一点莼菜和山芹,我做莼菜羹给你喝。”
姜矜犹豫一会儿,挪步到冰箱前。
谁能告诉她,莼菜长什么样,山芹又是什么样?
望着满冰箱绿油油的蔬菜,姜矜无语凝噎。
她不好意思问丽姐,怕丽姐觉得她没有脑子。
“不认识莼菜?”谢容与慢悠悠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修长白皙的手从容自冰箱里拿出莼菜和山芹。
姜矜一时忘了回答。
她站在他身体和冰箱之间,就像被他拢在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香水的木调香气,像明静空灵的雪山。
姜矜呼吸微乱,脸颊发烫。
她发现,无论是刻意引诱还是漫不经心的做法,谢容与都很能吸引她。
姜矜思绪波动,平静下呼吸,转过身,笑盈盈地,不吝夸奖,“你太厉害了!”
她眼眸明润璀璨,即使保持克制,但眼眸依旧波光荡漾,胜过最华美的珠宝。
谢容与呼吸一凝,而后好笑。
他谈下千亿单子,功成名就的时候也不见她夸他厉害。
她赞赏的点往往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像是厨艺,像是在床上某些时候……
思绪落到那里,谢容与只好仓促移开眼,缓声道:“矜矜,厨房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去书房看会书,饭好了我叫你。”
姜矜没有动作,目光定在他脸上。
她一贯是很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她可以对许多人表现出端庄得体的一面,对陈如锦、冯月珍……她都是如此的礼数周全。
她也要这样礼数周全的对待谢容与吗?
如果这样,余生是不是太累。
余生?
姜矜思绪回落,重回冷静。
她跟他没有余生了。
姜矜垂下纤长的睫毛,轻抿一下唇瓣,“好,谢谢。”
她恢复礼貌疏离的状态。
*
晚餐很丰盛,但只有姜矜和谢容与两个人吃饭。
丽姐的女儿从外地回来,她急忙赶去跟女儿团聚。
尽管姜矜心底起疑,觉得这又是谢容与耍心机的后果,但她也没说什么。
她仔细将做好的饭菜盛好两份搁在食盒里拿给丽姐,并从冷藏柜里拿了两盒珍品燕窝让丽姐带给她女儿喝。
丽姐走后,整间大平层只有姜矜跟谢容与两个人。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中式风格,从玉兰色屏风透过去,一室古风古韵。
谢容与就坐在红木根雕茶案后,姿态闲散,眉目如画,慢悠悠冲茶,似乎一点不着急吃饭。
姜矜平静站了会儿,直到思绪清明如水。
她缓声开口,清凌凌的声音落到空旷室内,显得有些冷,“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
这件事已经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
姜矜告诫自己,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她只是因为心软,才被谢容与牵着鼻子走,他的心机不从来瞒不过她,之所以按着他的心思办,不过是她愿意顺水推舟。
但现在,她已经想清楚,她不能再犹豫。
“周六,我们去领离婚证,我在民政局等你。”说完,姜矜转身要走。
谢容与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温声说:“矜矜,我们没有到要离婚的地步,你对我还是有感情,不是么?”
姜矜脚步一顿。
谢容与走过来,伸手去触她脸颊,刚刚触过茶盏,他的指尖残留着紫砂壶的烫意。
他温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把三合集团所有的股份都转移到你的名下,我永远不会威胁姜家的产业,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姜矜闭了下眼睛,轻声说:“不是这个原因。”
她伸手将他的手挪开,想起他提离婚的那一夜,依旧觉得心寒。
她看着他眼睛,“你不值得我信任,你总是骗我。”
“你我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心机只缺真心。你用心机来诓骗我的真心,我不喜欢。”
说完,她后退一步,拉开她跟他的距离,水墨色地板将两人划开一道银河。
她近乎赌气道:“我记得我说过,你再提一次离婚,我就一定会离婚,你已经提了第二次,我决定信守诺言。我们在民政局,不见不散。”
“矜矜,我不会跟你离婚。”谢容与倒是很平静,他淡淡道:“你可以起诉,也可以找别人,但我不会去民政局。”
姜矜脚步顿了下,而后抬步要走。
谢容与又从容道:“丽姐做一桌子菜不容易,吃完再走,或者――”他沉吟,“你实在不想看到我,打包把你的那一份带走也可以。”
姜矜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都那么说了,他还这么从容不迫,这么淡定自若!
姜矜觉得自己遇到生平最难缠的对手。
她回眸,也轻描淡写道:“带走太麻烦了,就在这里吃吧,谢谢。”
谢容与眼底蕴出一丝不可查得笑意,抬手,他做了“请”的姿势,“用餐愉快。”
如果不是他穿得不像酒店服务生,这种姿态,还真想她进入一个酒店。
开始用餐后,这种在酒店用餐的既视感更强了。
谢容与仔细用公筷为她夹菜,并细致告诉她,这道菜叫什么,由什么蔬菜做得,有什么来历。
他的声音温润清沉,很好听,也没有说那些没有边界感的话,姜矜吃得还蛮舒心的。
用完餐,姜矜再一次感谢他的招待,这次,她真得走了。
谢容与却道:“留下来喝点茶,刚好解腻。”
姜矜垂眸,“既然要离婚了,我们还是减少接触吧。”
谢容与却温和道:“即使离婚,我们也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三合跟京旭还有合作在,我们就算不是夫妻,也是合作伙伴,还可以是朋友。”
他看着她眼睛,轻声问:“矜矜,难道我连你的朋友都不配做吗?”
四目相对,姜矜看到他深幽冷沉的眼底,但此刻,他眸色温柔,冲淡冷漠的底色。
姜矜有些心软,但下一刻,她又重拾冷静。
他又在蛊惑她!
他最喜欢搞这些示弱的把戏!
“你又蛊惑我。”
谢容与轻笑,俯身在她耳边道:“矜矜,明明是你道心不坚。如果不是对我有感情,我三言两语,也没办法蛊惑你,不是吗?”
他道:“矜矜,你对我生气,可以尽情玩弄我,惩罚我,羞辱我,为什么非要离开?你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
姜矜闭了闭眼睛,强逼自己冷静。
她抬眼,冷冷道:“去倒茶吧。”
“好。”谢容与含笑道。
他转身走向茶案,刚走两步,想到什么,突然回眸。
趁着他转身的功夫,姜矜已经走到门口玄关,白皙的手指覆在门把手上,掌握着可以离开的开关。
谢容与微微眯了下眼眸,他不紧不慢抬步走过来,脚步沉稳。
在姜矜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走到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