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秋山名居的路上,姜矜接到林逾白电话。
她坐在副驾驶,旁边就是正在驾驶座开车的谢容与。
姜矜余光瞟他一眼,见他似乎很专注开车,便接起电话。
“有事吗?”她刻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
距离上次见林逾白已经很久很久,她这样的语气似乎不奇怪。
林逾白声音和煦,并没有被她冷漠的语气激怒,“矜矜,我在楼下会所包厢等你,有事情找你。”
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小区,但姜矜却有意不跟他碰面。
现在……
想了想,姜矜应下来,“好的。”
“是喝茶还是咖啡?”
姜矜微怔,他这样的问询让姜矜似乎回到从前。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出门前,他都会问她要喝什么吃什么,他总是比她要早到一点,对她很体贴,百依百顺。
姜矜微微弯了下唇,想了下,轻声说:“可以喝酒吗?”
“当然。”林逾白的声音也很轻和,带着些许笑意,“你长大了,当然可以喝酒。”
这是充满诱惑力的一句话,带着隐晦的勾引。
这不该从林逾白嘴里说出来。
姜矜一边跟林逾白聊天,一边让蔡泉去查这些天林逾白跟什么人见了面接触到谁。
短短时间,他变得这么沉稳,一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蔡泉信息很快发过来,姜矜便仔细看信息,便漫不经心跟林逾白聊天。
“哥哥,需要钱吗?”她直白问。
林逾白平和道:“矜矜,我只想做一个导演,接下来,我想踏踏实实跟汤导学一些东西。”
姜矜垂眸,眼神泛冷。
不需要她的钱,倒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依琳舅舅的投资。
“好,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见。”
聊的时间比较长,挂了电话,姜矜才发觉车已经停了。
车厢封闭,空气沉静,窗外的树梢落影倾斜,映得光线暗沉。
她侧眸看向旁边。
谢容与倚靠在座椅上,正垂眸看工作邮件,面色淡然,只是气场莫名显得清冷。
姜矜启唇,若无其事询问,“还没到地方呢,你怎么停车了?是有工作上的急事吗?如果有急事要处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谢容与放下手机,抬眼,眼神很淡,他似笑非笑,“不停下,难道要等着你去跟别人喝酒吗?”
“你听见了。”姜矜无奈。
“我听力蛮好的。”谢容与眼神薄凉,话里带刺,“是什么让姜小姐觉得我是个聋子和瞎子?我既看得见来电人名字,也听得出林逾白的声音。”
姜矜问:“你为什么一到林逾白问题上就这么容易易怒?”
明明平常他脾气很好。
姜矜时带着跟他好好沟通的想法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我是他的替身。”谢容与淡淡一笑,望向她回答:“你知道的,替身在面对原主,总是会感到自卑。”
此刻,姜矜很清楚意识到他在没事找事加翻旧账。
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
不想跟他争吵,她轻轻问:“走么?不走我打车回家。”
谢容与看她,眼神克制,“我送你。”
修长白皙的手刚放在方向盘,刚要启动,姜矜把手覆在他手背,微微倾身,她声音柔软轻和,像微风徐徐。
“你情绪不稳定,还是我来开车。”她靠得很近,一侧脸,就能清楚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以及漆黑明润的眼眸。
身上的香气清幽,谢容与分不清她身上带有几种花香。
谢容与做不到像姜矜这般自如切换情绪,他伸手抚她脸颊,叹气,“矜矜,你要是真的想跟林逾白在一起,便坏人做到底,不要让我抱希望。”
他刚要寒心,她便又让他燃起希望。
姜矜道:“林逾白是电影《征程》副导演,他跟我有工作上的联系,我们不会有什么。”
想了想,她又解释道:“我跟林家有血海深仇,我母亲之所以被绑架,林家出了八分力,我不可能跟林逾白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
谢容与垂眸望着她眼睛,心底依旧有结解不开,但他不再纠缠什么。
他该见好就收。
车开到会所门口,谢容与替姜矜拉开车门,姜矜下车。
“我在外面等你。”谢容与不愿跟林逾白共处一个屋檐。
姜矜没说什么,抬步离开。
走到门前,她又转身,恰好瞧见谢容与修长手指夹住香烟,正漫不经心点烟,打火机的散发的青幽的光照亮他矜贵清冷的眉目,像一副静物画。
姜矜又走回他身边。
谢容与微微抬眉,“怎么了?”
姜矜含笑道:“抽烟不是好习惯。”
“是的。”谢容与笑了笑,“我只是有些无聊。”
姜矜盯着他,“我跟林逾白见一面,你都郁闷到要抽烟?”
谢容与叹息,“矜矜,给我留一点脸面吧。”
姜矜从他指间抽出那支烟,随手扔到纯铜垃圾桶里。
而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椰子糖,搁在谢容与掌心,“心底实在苦,就吃块糖。”
谢容与笑了下,垂眸,慢条斯理剥开糖纸,而后将椰子糖递到姜矜唇边。
姜矜望着他清隽眉眼,启唇咬住那块糖。
谢容与低头覆上她的唇。
淡淡的椰子清香缠绕在两人舌尖。
*
走到包厢,林逾白已经早到了,他坐在深色皮质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度数低的鸡尾酒。
包厢内弥漫浓郁的檀香气息还有烟草味。
姜矜静静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漫不经心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林逾白端起酒杯,放在眼底端详。
他轻飘飘问:“不是离婚了么?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刚刚他站在窗边,楼下缠绵景色尽收眼底。
“他在楼下等你,你怎么舍得抛下他见我?”他又问。
林逾白斯文干净的眉眼覆了层寒霜。
姜矜对林逾白一向很有耐心。
她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他坐着,她站着,使她此时此刻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姿态。
姜矜语气柔和,“哥哥,不管我又没有跟谢容与分开,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你记仇?”
姜矜嗓音清和,“你接受不了家族因我覆灭,我同样接受不了你的父亲折辱我的母亲。”
当年,雁知眉那许许多多的裙下之臣中,就有林家家主林致森。
“我可以接受。”林逾白嘴唇抿得泛白,抬眸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可以不在乎你跟林家的纠葛,我不在乎父亲怎么死的,林家怎么垮台的,那你呢?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矜眸色一顿,“你不要这样。”
林逾白急促说:“我爱不了别人,我也不想自己孤独终老,姜矜,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能再试一试?”
林逾白伸手去牵她的手,姜矜收回指尖,林逾白的手悬在半空。
他微微抿唇,苦笑,“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也没有欺骗过你。我在历城没有根基也远不如你聪明,我可以当你背后的男人,而且永远不对姜家造成威胁。”
他看着姜矜的眼睛,“就算以后我们有孩子,也会跟你的姓,做姜家的继承人。你不给我婚姻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接受像汤其则那样的定位,只做你的男朋友。”
“姜矜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试一试吗?”
第56章 一起吗
姜矜深知快刀斩乱麻的重要性, 任何犹豫,都会被他认为他们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对于林逾白充满诱惑力的允诺, 姜矜依旧冷静而克制。
她淡淡道:“我是个生意人, 画饼这种事情我很擅长,你说过的这些话我也跟我的员工说过,这不能使我动心。”
“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但你却通过依琳联系林家曾经的旧部,别告诉我你是想叙旧。”
她伸出纤长柔软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胸口, 轻声道:“哥哥,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今天你能说这些话,我还是很惊讶也很欣慰, 你长大了。”
姜矜眉眼艳而冷清, 她的目光审视而冷静,往常的温和与纵容再也消失不见。
林逾白诧异且恐慌。
他原以为自己说些软话放低姿态会让姜矜对他好上加好,但通通不管用。
她好像更疏离冷漠。
“矜矜……”为什么这样对他?
姜矜微哂,轻描淡写道:“我喜欢你单纯的样子。”
她接受的永远都是那个干净得像白纸一样的林逾白,心底想什么永远可以被她看清,蠢是蠢了点,但相处起来让他放松。
现在, 他也不可避免走向所谓的深沉和成熟。
如果她钟意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直接去跟谢容与和好?谢容与可比林逾白多八百个心眼。
姜矜在包厢待了不到半小时,便转身离开。
谢容与在一楼清吧等她。
他坐在僻静的无照明区,侧脸精致冷清, 气质清冷矜贵, 无端拒人千里之外。
有女人上前搭讪。
姜矜就站在吧台处静静看着。
女人穿着修身V领短裙, 在姜矜这个角度,都感受到她身材的热辣。
谢容与倒没什么表情,只是突然转过脸望向姜矜这个方向。
姜矜猝不及防跟他对视。
他眼神平静,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点姜矜那个方向。
女人也侧头看过来。
不知谢容与跟女人说了什么,女人落寞离开了。
见那边清净了,姜矜端着两杯调好的酒,慢悠悠向那边走过去。
谢容与抬眼,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谈完了?”
姜矜将一支鸡尾酒递给他,另一杯自己慢慢品尝,酒液味道很淡,含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本来也没什么要谈的。”
谢容与把玩着酒杯,将酒杯轻轻搁在桌子上,而后伸臂揽住她纤细腰身,使她坐在他怀里。
姜矜眼眸潋滟,刚要说什么,他已经吻下来。
很温柔的一个吻,似露珠亲吻花枝。
*
姜矜走了之后,林逾白在包厢平静很久才离开。
走出电梯,他刚好望见姜矜和谢容与相携而出的背影。
一个清贵俊美,一个明艳端雅,真是好般配啊。
他捂住胸口,平复很久,才终于能够直起身体,平缓呼吸。
唇角为扯,他的眉眼拢上一层阴翳。
林逾白一样住在秋山名居,今夜,他的住宅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结束后,林逾白伸手开灯,随意拨开女人环在他腰上的柔软手臂。
依琳眼神有些落寞,伤心一会儿,她又努力撑起笑容,“逾白,我已经说服舅舅,他愿意投资咱们的公司了。”
林逾白这才转眸,眼神有了些温度,“是吗?什么时候我能跟舅舅见上一面?”
听他称呼自己的舅舅为“舅舅”,依琳心底说不出的发暖,她鼓起勇气重新拥住他的腰,整个身体都蜷在他怀里,“舅舅说,他可以投资公司,也能帮林叔叔翻案,但前提是,你要娶我。”
她眼神期待,“逾白,你可以娶我吗?”
林逾白望着她,伸手抚摸她汗湿的头发,动作温柔,语气冷淡,“这辈子,我的妻子只可能是姜矜,让我娶你,想都不要想。”
依琳浑身冰冷,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但是我能帮你啊……”她委屈地流泪,“姜矜什么都帮不了你,我比她有用多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林逾白坐起身,披着睡袍站起来,冷冷道:“依琳,你别忘了,是你求着我让我接受你舅舅的帮忙,不是我非求着你帮忙!”
他微哂,“我胸无大志,做个导演也挺好的,你爱如何如何,我不可能娶你。”
依琳爬起来,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呜呜,我不让你娶我了,你别抛下我,我让舅舅帮忙!只要让我陪着你,我做什么都行!”
林逾白眉梢一跳,有些诧异。
他伸手捏住女人下巴,盯着她看。
见她泪流满脸,哭得浑身颤抖。
他记得,刚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一身精英范的白领。
他啧啧称奇,“你怎么一点骨头都没有?像条狗一样。”
“可是……可是,我愿意当你的狗啊……只要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依琳泪眼朦胧。
林逾白脸色微变。
在姜矜面前,他何尝不是这样?
如果她愿意接受他,他恐怕做得比依琳好不到哪里去。
依琳眸光柔软,“我爱你啊,只要让我跟着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林逾白抿唇,轻声说:“爱别人之前,要记得爱自己。”
像说给依琳听,又像说给他自己听。
*
翌日,姜矜被电话铃声吵醒。
三面落地窗被雾霭蓝的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卧房内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姜矜的头发已经很长,起身接电话时,微曲的发尾扫到细腻如凝脂的腰窝。
来电人是陈如锦。
“周末了,来姜宅吃饭。”
姜矜脑子有些混沌,“吃饭的除了您和汤爷爷,还有谁?”
她的声音微哑,又很柔软,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娇沥。
“姜矜,都中午了,还没起?是病了?”
“没有,熬夜工作。”姜矜面不改色说谎。
陈如锦说:“那就好,记得下午来吃饭。”
姜矜重回冷静,“是三叔公让您来请我的吧。”
陈如锦原本想蒙混过关,没想到姜矜这么警醒,她讪讪道:“都是一家人。”
姜矜提醒她,“我跟你才是一家人,祖母别被他糊弄了。”
陈如锦:……
这时候想起她跟她是一家人了!跟她抢董事会主席位置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觉悟?!
挂了电话,姜矜又躺回床上,乌浓长发铺满枕头,谢容与也醒过来,侧靠着软枕,伸手挑起她一缕发丝,慢条斯理问:“要回姜宅?起床吗?”
昨天结束太晚,姜矜到现在都浑身犯懒,她把脸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潋滟的眼睛,“我再睡一会儿。”
谢容与俯身亲她脸颊,捏了捏她掌心,“午餐吃意面好不好?或者煎牛排,喜欢几分熟?”
姜矜:“七分熟,我还要喝玉米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