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有些伤感想,何止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连当初牵连进这件事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姜平月、雁知眉、还有当初一手做局的雁总和雁太太,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她叹气,“我只能这么说,其实当年,雁家更需要姜家。”
姜矜何其聪慧,她立刻就明白了兰姨的意思。
“好。”她没有接着再问。
她不想听到任何有损母亲名誉的言论,尽管,也许她的母亲不像她想像的那般洁白无瑕。
虽然已经开春,历城仍然饱含冬季的凛冽,走出门外,依然觉得寒风呼啸,冷风入骨。
姜矜立在院子里一棵丁香树下,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鬓上,黑色大衣上铺了满身花瓣。
她鲜少为什么事情费神,只有父母的事情总是让她牵肠挂肚。
她望着那棵丁香树,眼底是没什么焦距的。
谢容与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
司机道:“先生,太太的车就停在附近。”
谢容与凝望着姜矜,目光不避不移,他淡声道:“把太太的车托回郁园,一会儿她跟我一起回去。”
“好。”
雕花铁门打开,谢容与缓步朝姜矜走过去,她似乎很入神,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
谢容与走近一些,伸手轻捏她掌心。
姜矜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看向他,有些压抑讶异,“你怎么来了?”
“想让你签字。”谢容与温声道。
“什么字?”姜矜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微笑打趣,“不会是卖身协议吧?”
谢容与伸手,轻轻拂去她身上的花瓣,淡笑,“去了就知道了。”
原来不是卖身协议,而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
谢容与要把他的全部身家拱手相送。
姜矜轻轻叹气,“你不用这样做。”
价值千亿的合同协议,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后纤白指尖把合同轻轻推到谢容与那边。
谢容与坐在她对侧。
他姿态闲散,双腿交叠。
望着那份被推回来的合同,他抬眼望向姜矜,“矜矜,我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
“安全感?”
“对。”他沉沉望她,“收了我的钱,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对我好。”
那根束缚住她的线渐渐收紧。
她想做自由飞翔的鸟,但谢容与却要在她的羽翼上坠满黄金。
这样,她既飞不远,也飞不高。
姜矜呼吸变得轻缓。
她想用冷静寻找破局之策。
但无果。
此时此刻,姜矜才发觉,谢容与其实是有一点病态的人。
他不会好聚好散,只会至死不休。
瞧,为了捆住她,连身家拱手相送都弄出来了。
“你把钱都给我,如果以后我想让你买礼物,你是不是都掏不出钱来了?”姜矜总算找到一个理由。
协议里的资产包括他拥有的三合集团的全部股份、遍布全球的房产、还有两座南非的钻石矿。
姜矜不了解谢容与真正的身家有多少,但这些资产,对任何一个富豪来说都是非常可怖的。
她不清楚他把这些送给她之后还有没有余财。
谢容与笑了下,这是今天见到他,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还有工资和一些其他的投资。”他从沙发那侧走过来,屈膝半跪在姜矜身侧,眼眸深邃漆黑,以一种仰望的姿势道:“虽然钱不是很多,但给你买礼物还是绰绰有余。”
姜矜垂眸俯视他,轻声说:“如果我要天天穿高定呢?”
“那也付的起。”
“好吧。”姜矜辩不过他。
“你的彩礼我收了。”
谢容与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一下,“既然收了彩礼,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婚礼?”
“不是结过婚了吗?”
“我想再结一次。”他眼眸缱绻,声音温和,姜矜可以看出他的真心,他刻意袒露的真心。
“只有你跟我。”
“这件事情交给我。”姜矜想到一个地方,“出国可以吗?”
她记得国外有一个很负盛名的教堂,神父的祷告很灵验,得到他祝福的新人都会白头偕老。
他含笑,“怎么样都可以。”
姜矜心神微动。
他从不拒绝她。
*
飞机抵达普罗旺斯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薰衣草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已经化掉,抽出绿色的枝叶。
这里是薰衣草之乡,空气中充斥着薰衣草、香木和松树的味道。
姜矜在普罗旺斯地区有一座豪华古堡庄园,但她没有住在那里,而是住在教堂附近的村庄里。
她在小村庄里有一栋漂亮的奶油色三层别墅,打理房子的女人叫玛利亚,曾经是修道院中的修女。
望见姜矜身后的男人,玛利亚很惊讶,但她不是多话的性格,只是问姜矜午餐要吃点什么。
姜矜问谢容与,“吃法餐还是中餐?”
“玛利亚法餐做得很好,她酿得玫瑰葡萄酒很美味,还有美乃滋和马赛鱼汤也很不错。”
谢容与只是握住她的手,“吃什么都可以。”
姜矜笑了下,轻声用法语跟玛利亚交谈,说了几道菜名,然后她又道:“我们三个小时之后再吃饭。”
收拾行李就需要一个小时。
他们这次过来没有戴助理,轻车简从,但要把衣服放入衣柜,套好床单被罩、把梳洗用品放到橱柜里,这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还好有谢容与帮忙。
姜矜做家务的能力还不如陈如锦养得那只毛发旺盛的藏獒,在谢容与挽起袖口收拾的时候,她只能坐在行李箱上悻悻然看,全然插不上手。
“站起来。”
姜矜坐在箱子上,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谢容与温和道:“我需要清扫一下这里。或者―”他顿了顿,“你抬一下脚。”
姜矜:……
哦,她挡住他扫地了。
姜矜快速站起来,又快步走到卧室之外,再快速一下消失在电梯里。
谢容与抬目望她背影,以为她在生气。
但不过两分钟,姜矜拿着两支红酒回来,笑盈盈道:“请你喝酒。”
谢容与眉眼松缓,笑问:“又玩游戏?”
“没有。”姜矜认真说:“我是想犒劳你,才请你喝好酒呢。”
手指轻触她脸颊,指腹在她柔滑脸颊摩挲,他望着她,声音低哑,“我更想要另一种犒劳方式。”
姜矜:……
她轻轻吸气,“别想了,不可能。”
“为什么?”
“我在备孕,今天是安全期。”
谢容与微微挑眉,“矜矜,你备孕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是今天决定的。”
谢容与:……
其实姜矜不是要备孕,她只是想明天可以早起,要是任由他胡天胡地,明天她又得躺一天。
第二天早上,谢容与醒来不见姜矜人影。
简单的实木床头柜放着一张精美的花笺,花笺上绘着一个身着雪白婚纱的女孩,头挽白纱,绣球花捧在胸前。
谢容与捏起花笺,看了会儿那个小女孩儿,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许久,他又翻开另一面。
花笺另一面,是一座教堂,笔触极简,但已经勾勒出轮廓。
日光完全笼罩着这座精美的小教堂。
――Sisteron
第84章 结局(中)
这一天, 天气很好,地中海气候阳光浓烈, 掌心悬空放在窗外, 可以触到暖融融的阳光。
“您的丈夫会不会找不到地方?”玛利亚望着那位一袭白纱的女人,语气略有些担忧。
这座小教堂地处偏僻,在陡峭的半山腰上, 周边是大片大片的普罗旺斯丛,小教堂就掩映在浓密的花丛中,找寻过来十分困难。
姜矜一袭素白婚纱, 鱼尾裙曳地, 面容精致又清艳,她的妆容很淡,只在眼尾处勾勒出浅浅的白色兰花。
姜矜摇摇头, 并没有玛利亚说得这个困扰。
天涯海角, 她都相信谢容与可以找过来。
“不会,我相信他。”
过了会儿,神父走过来跟姜矜洽谈主婚事宜。
玛利亚趴在窗口,紧张兮兮看着过往车辆。
“他来了!”玛利亚惊喜的声音刺破宁静。
神父接过流程册,望外面看了一眼,一辆黑色古董奔驰轿车缓缓停在教堂院子外面。
他向姜矜温和笑了笑,“祝您新婚快乐。”
姜矜忍不住弯了弯唇。
心脏处似乎有柔软的云朵融化。
指尖轻轻捏住捧花的根茎, 她转过身,轻声说:“可以开始了。”
然后,她缓步走入教堂。
*
谢容与沉步走入教堂院子。
他失去过往的从容不迫,脚步又从前的轻缓柔和变得滞涩凝重。
教堂外的风景很美, 花香浓郁, 普罗旺斯、金合欢与鼠尾草竞相开放, 花枝招展。
但这些美景,并不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留下痕迹。
步入教堂门,立在门□□界,他停住脚步,望着站在教堂中央的女人。
她背对着他,背影纤瘦袅娜,白纱曳地,乌发如瀑垂坠腰际,漂亮得如梦似幻,在这个光线昏暗,布景古雅的教堂中,透出圣洁的味道。
神父开口,“亲爱的先生,还不过来亲吻你的新娘?”
姜矜没有继续保持端庄沉静的姿态,侧过脸颊,转眸看他,眼底是璀璨笑意。
她转过身,手握捧花面朝他。
此刻的景象,与那幅留在床边柜的简笔画完全重合。
谢容与抬步走过去,脚步逐渐变得轻缓,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看得太专注,姜矜忍不住笑,又提醒他,“有台阶。”
谢容与也弯了弯唇,声音是一种紧绷的温和,“好。”
还剩最后一小步,两人近在咫尺,姜矜却道:“停。”
谢容与眸光微顿,又道:“好。”
姜矜扬唇笑了笑,上前,朝着他的方向,补上最后一步。
她轻声,“这样,我们也算双向奔赴,对吧?”
她眼眸看他,眼珠比最漂亮得玉石还要晶莹璀璨。
谢容与望着她,眼神依旧沉静,呼吸却是滚烫的,手心发潮,以至于他不能开口,唯恐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她最喜欢他的端庄姿态,他不能失态。
顿了顿,谢容与伸手挑起她的白纱,与他漂亮的新娘对视,忘记仪式,他忍不住俯身握住她后脑吻上去。
手指深深陷入她的发丝,呼吸交缠。
两人亲吻得太投入,玛利亚想提醒他们,要念誓言。
神父眼神含笑,温和道:“这只是虚无的仪式,没什么比彼此相爱更重要的了。”
从普罗旺斯回来后,姜矜摘掉那颗分量十足的钻戒,无名指戴上一枚铂金素戒,引得总裁办的人议论纷纷。
在听到她们又一次聚在茶水间叽叽喳喳讨论她的感情问题时,姜矜启唇,含笑说:“是的,我结婚了。”
她唇角的笑意那么明显,以至于秘书们暂时忘记属于大老板的端庄威严。
有人高高举起手,“老板,能问下您的新婚丈夫是谁吗?”
姜矜笑意明显,“还是以前那一个。”
说完,她转身踩着高跟离开。
她走之后,茶水间掀起此起彼伏的震惊哄叹声。
真正曝光是在姜矜跟谢容与一起去夜市逛街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并不常出去逛街,平时出入的场合大多需要VIP资格和严格的身份认证。
是以,谢容与和姜矜并不知道,即使不是明星,即使只是在街上简简单单做一些普通的小事也会被偷怕到,然后被放到网上,进而引起轩然大波。
那一天晚上,姜矜突然对逛夜市这件事情感兴趣。
谢容与当然依从她。
他亲自做司机开车到夜市,一路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随从人员都没有跟来,就如同他们在普罗旺斯时一样。
夜市人潮涌动,充斥着浓烈的调料味道还有重重的烟火气,人太多,谢容与一直紧紧握住姜矜的手,另一只手则拥着她的腰。
他身上的清冽气息舒缓了夜市中的复杂味道。
比起姜矜的兴致勃勃,谢容与表现得很平静,他一直尽职尽责做好随从的工作,帮姜矜做一些微不足道得小事,比如:排队买东西、提包、付钱……
“帮我排队买炸年糕。”姜矜在吃过一系列的小吃后,又一次很有礼貌道:“买到分你一半。”
即使手里还提着各种没吃过的小吃,谢容与还是点头同意,他捏了捏她掌心,温声,“在这里等我,不要走丢。”
姜矜笑盈盈,“不要小瞧我,我五岁的时候就能从绑匪那里全身而退了。”
谢容与笑了笑,倾身在她脸颊吻了吻,而后熟稔去炸年糕那个队伍里排队。
“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
谢容与走了不到两分钟,就有男生过来找姜矜要微信。
夜市紧挨大学城,这里通常是大学生们晚上过来觅食得地方。
姜矜笑起来,晃了晃自己戴着戒指的无名指,“谢谢您抬爱,我已经结婚了。”
“这么小就结婚?难不成是童养媳?”男生显然不信,伸出手,笑起来有点痞气,“妹妹,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我是陈铮。”
姜矜对他的冒犯感到不悦。
“不用。”她直接拒绝他的请求,抬眸沉静看着他,摆出一点气势,冷冷道:“我没兴趣跟大学生交朋友。”
因为是出来玩,姜矜没有选择从前那样职业风的打扮,她穿着奶油色高领毛衣裙,米色蓬松羽绒服,头发软软窝在颈窝里,虽然显得她青春貌美,但气势下降一大截。
陈铮不觉得她很威严,只觉得这妹妹真挺幽默。
“那你是喜欢社会人啊?”陈铮勾唇笑,“我挺社会的,带你去赛车好吗?”
姜矜缓慢后退一步,细眉微微蹙起,“请您不要再打扰我。”
陈铮觉得她蛮有意思。
被学校各种狂风乱蝶追求烦了,找个这样冷冰冰的女朋友也不错。
还那么漂亮,家境也很不错。
刚想靠近一步,陈铮忽然感受到一道凛冽冷清的眼神,他皱起浓眉。
转身,他望见一个男人。
男人身姿修长挺拔,眉眼清隽矜贵,颇有出尘之气,那种感觉,就像完全全全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