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被养护得很好, 开阔的落地窗, 露台上绿植旺盛,花枝葳蕤。
姜矜左右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她仰眸望着横铺满墙的书架, 淡淡墨香涌到鼻尖,轻声问:“可以翻一下你的书吗?”
谢容与轻笑,“你做什么都可以。”
姜矜弯了弯唇, 眼神在满铺墙面的书籍上平缓扫过。
她大概知道谢容与让她找什么。
但东西在哪里, 她没有头绪。
直到,她瞟见谢容与的目光。
他的眸光若有似无垂落在床边的搁架上。
姜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搁架上又发现一本书。
她立刻抬步走过去, 微微俯身, 纤细白皙的指尖握住书脊,将那本放在床边的书拿起来。
“可以看吗?”她边说着,指尖在细腻的书页上摩挲。
谢容与缓步走过来,伸手从她手里拿起书,姜矜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眼眸,有些疑惑看他。
谢容与垂目看她, 眼神冷静克制,轻问,“矜矜,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他这样问, 答案肯定不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喝了酒, 身上有很淡的酒气, 让姜矜知道,他其实并不似望上去那般冷静。
姜矜伸手环住他腰腹,脸颊贴在他胸膛,柔声问:“你告诉我,好吗?”
谢容与修长指尖轻轻挑起她下颌,目光正视她漂亮莹润的眼睛,“不告诉你,自己猜。”
被他白白耍了一顿,姜矜倒是不恼,她好脾气道:“我们还有一生时间,可以慢慢猜。”
而后,她踮脚,轻轻吻住他的唇,手臂软软环住他脖颈。
谢容与呼吸一重,俯身扣住她的腰,反客为主。
Kingsize大床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整理,姜矜陷入柔软床铺时并没有任何不适,她一边热切与他接吻,一边目光若有似无落在那本被他随意搁在边柜上的书册。
直到,她的手腕被他扣住,细密的吻落在雪腻的肩颈和背脊。
云歇雨收后,姜矜拢起乌浓茂密的长发,背脊纤瘦白腻。
她抬腿轻轻下床,脚步落在地毯上,近乎无声。
雪青色长裙垂落地面,姜矜俯身拿起那本书册,随意翻几页,便看到夹在书页中间的照片。
旖旎舞会,朦胧灯光,着粉裙的少女端着通透的香槟,漫不经心注视着场内的纸醉金迷、衣衫鬓影。
姜矜轻轻将书搁在原处。
原来,那个时候,才是他第一次遇到她。
他确实喜欢她许久,但现在,才是他们相守的最好时刻。
姜矜坐在床侧垂眸凝思,空气太静,不知出神多久。
她抬起眼的时候,谢容与正静静望着她。
他眼神平静,“不累吗?”
“好奇心太重,不把谜解开,我睡不着。”
对于谢容与长久以来的暗恋,姜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她本来就是浪漫过敏症。
并且,生在姜家这个金窝里,她并不缺别人的喜欢,尤其是男人的喜欢。
孟逾对她的心思远远比谢容与更久。
谢容与轻轻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柔软的床铺,“休息吧,矜矜。”
*
年节过后,便开始正式上班。
曲致礼来郁园接姜矜。
从西疆回来后,姜矜正式搬到郁园住。
他来得时候,姜矜已经收拾完毕,她穿素白长裙,带钻石发箍挽住长发,眉眼艳i丽。
“走。”
谢容与坐在沙发上随意翻阅杂志,在姜矜踏出屋门的那一刻,提醒,“矜矜,你的戒指。”
他分明没有抬眼,便知道姜矜没有戴戒指。
姜矜并不想戴,钻石太大,戴着不方便。
谢容与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抬起深邃漆黑的眼眸,“如果掉了,就再定制一枚。”
他眼神温和,但又不容拒绝。
曲致礼隐隐觉得,姜矜跟谢容与是气场相斥的,因两个人都是那么沉稳而强大。
从小到大,姜矜便没有被人要求过必须该做什么。
她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不仅不听别人的拒绝,而且,也不听任何人的建议。
只有谢容与。
只有他一遍遍提高她忍受的阈值。
她眼眸静了静,而后轻笑,“你帮我戴。”
谢容与朝她伸手,眉目清隽矜贵,“过来。”
姜矜侧眸望一眼曲致礼,温声,“去车上等我。”
姜矜走到沙发前,伸出细白的手指,“戴吧。”
谢容与却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身,使她靠在他怀里,坐在他膝上。
“我喜欢这样戴。”
他的气息笼罩她,姜矜渐渐放松。
谢容与随意翻开戒指盒,手指摩挲她指骨,细致将闪光熠熠的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好了。”他轻抚她发顶,温和望她,“早点回来吃饭。”
姜矜感到束缚感。
像细细密密的丝线一般缠绕住她。
但,这便是婚姻。
她需要责任感,对这段婚姻负责,对她所钟意的男人负责。
到底什么才可以维持住婚姻?
除了爱情之外,似乎还需要一点温和与忍耐。
想明白之后,姜矜轻轻在他侧脸吻了下,眼睫纤长卷翘,衬得眼珠莹润明亮,“中午,我到三合找你吃饭。”
谢容与按住她手背,眼底含了几分笑意,“好。”
他的眼神是区别于刚刚平静的温柔。
姜矜隐隐觉得,她似乎掌握拿捏他情绪的脉门。
*
到了公司,姜矜先参加早会,她坐在会议室中央座位,姿态散漫优雅,微垂眼睫,漫不经心听着各部门领导的回报。
年后的第一场会通常没什么大作用,或者可以说,全公司部门聚拢在一起开得会议通常都没什么作用,不过是扯皮加消磨时间,姜矜深谙这个道理。
大会结束,姜矜站起身,从过道走过时,细腻白皙的指骨在陈凛座椅上敲了敲,陈凛转眸,姜矜告诉他,“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叫上裴续一起。”
姜矜在总裁办等了半刻,陈凛和裴续相携来到总裁办。
秘书们为他们端上咖啡。
陈凛坐在待客区沙发上,“姜总是想开启跟三合集团的新能源项目吗?”
他如此敏锐,让姜矜很是欣慰。
姜矜点点头,而后望向裴续,“希望裴总可以扫清一切舆论障碍。”
林若清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但互联网毕竟有记忆,她不想有任何意外的事故来干扰她的计划。
裴续沉默点头。
陈凛看出裴续与姜矜的气氛不对劲,在裴续走之后,他挑眉问:“表妹,又惹情债了?”
姜矜反问,“听说嫂子知道你在外面养女人了,你心里什么想法?”
陈凛面容又一瞬僵硬和扭曲。
“没看法。”
姜矜温声道:“真不喜欢嫂子,就跟她离婚,不要耽误人家。”
陈凛淡笑,“你觉得她会跟我离婚?一个在婚前就恬不知耻给我下药的女人,你觉得她会放弃陈家太太的位置?”
他对妻子的毫不客气讥讽让姜矜微微蹙眉,“不用把话说那么难听。”
陈凛扯了扯唇,“我不是表舅,忍不了这样的事情。”
姜矜涌孜⑺酢
她指节收拢在掌心,貌似漫不经心问:“我不觉得父亲是君子。”
陈凛果然不设防,脱口而出,“表舅既能忍下舅妈婚前下药爬床,又能忍下她婚后出轨,难道算不上君子?”
他微笑,“表妹,不要把你母亲想得太好,实则,你母亲也是……”
“你!”陈凛顶着满头满脸的咖啡,不可置信。
姜矜垂眸,将空荡的咖啡杯放平,而后搁在茶几上。
泼液体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过了会儿,觉得等不到姜矜的解释,陈凛只好抹了抹自己糊了满脸咖啡的脸。
他语气无奈,“你要烫死我?”
“常温,烫不死你。”姜矜将干净的手帕递给他,淡淡道:“你嘴巴干净点,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我母亲不好。”
陈凛边擦着手,边讽刺道:“你这是自欺欺人。”
姜矜倒不在意他的讽刺,她抬起眼睛,关怀问:“你干嘛只擦手?脸呢?”
“呵。”陈凛站起来,叹息道:“用一下你洗手间。”
*
尽管三合集团餐厅味道极好,但三合集团的员工一直不怎么临幸餐厅。
三合集团员工的薪水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不出去吃饭,不足以展现他们强大的吸金能力。
但今天,集团餐厅却人满为患。
“老板娘手上的钻戒真大,手指也很漂亮,脸更漂亮,跟咱们大老板挺配。”员工A一边吃饭,一边偷瞄着不远处用餐的总裁夫妇。
其实,谢容与一般不怎么来餐厅吃饭,他都是让助理打包饭菜在办公室用餐,一起来餐厅吃饭是姜矜的提议,而且,她还选择了在大厅用餐,而不是包厢。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姜矜显得很平静。
她精心打扮过,睫毛卷翘,眉眼精致艳,鼻梁秀挺,唇瓣嫣红饱满,穿着剪裁极其精致的豆绿色收腰长裙,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与她平日的清冷总裁形象严重不符。
“你的人气好很高,厨师要感谢你。”谢容与剥好一只海虾,递到姜矜唇边。
他像刻意秀恩爱一样,眼神专注望着她。
姜矜几乎能听到背后那些员工们急促的呼吸声。
她启唇,陪同他演下去。
吃完饭后,餐厅发生的一幕幕被目睹的员工写成小作文发到公司小群里,配图是谢容与喂虾的图片。
[看看,大老板根本不是高岭之花!在老板娘面前架子很低的!]
[他们不是离婚了吗?现在又复合了?我错过了什么?!]
[错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和老板娘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扒一扒包养我的富婆是京旭集团CEO这件事,可恶,当初被包的怎么不是我?!]
[好大胆!竟敢说我们大Boss被包养!想被解雇了是吗![坏笑]]
在小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姜矜在卫生间偶遇简佳。
简佳有些憔悴,“太太,我们谈一谈。”
姜矜微微挑眉。
这是她第一次在简佳嘴里听到“太太”这两个字。
第83章 结局(上)
简佳约姜矜在三合大厦旁边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刚坐下, 简佳便语重心长道:“姜总,我们都是女人, 我认为你会体谅我的不易。”
“哦?”
服务生拿来饮品单, 姜矜素白指尖在黑咖啡上点了点,简佳只要了一杯温水。
她直视姜矜,“因为你, 我失去一份工作。”
姜矜平声道:“我不认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被解雇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跟工作职位不匹配,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
简佳瞅着她,“没想到姜总这么会避重就轻。一切都是你的原因, 不是吗?如果不是你给谢总吹枕边风, 我怎么会被解雇?”
“你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丈夫。”简佳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小气自私, 随意更改别人的命运。”
简佳冷艳道:“姜矜, 平心而论,你又有什么地方比我强的呢?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然后找到谢容与这样的潜力股罢了。而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奋斗出来的。”
此时,服务生把两杯饮品送上来。
姜矜端过其中一杯,捏住银质勺子搅拌咖啡中的拉花奶油。
她温和而平静回复简佳的苛责,情绪并不为她的指责所波动,“简小姐,你说哪里比我强, 我自认为自己的道德感比你强一点。最起码,我没有为了事业和前途抛夫弃女。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的丈夫,但你跟裴续早已离婚,不是吗?”
她淡淡道:“你对我的控诉完全站不住脚。”
“而且, 离婚原因还是你看不上他, 出轨找了别人。”姜矜淡淡微笑, “这样的你,怎么好意思说一切都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呢?你并不比我高贵。”
说完,她低头抿了口咖啡,在奶油的丝滑加持下,黑咖啡并不似以往苦涩。
简佳呼吸变得急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姜矜欣赏够她的愤怒,而后用同样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简小姐,你需要摆正心态,你被解雇从来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为你贪心过重。”
简佳愠怒,“姜小姐,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给我提建议?”
姜矜不说话,只是用含笑的眸光望她。
在她注视下,简佳慢慢捏紧手指,指骨泛白。
姜矜与她对视,徐徐道:“简小姐也不是我,我的为人处事如何,似乎也不需要你的评价。”
简佳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姜矜却不想继续跟她纠缠。
她直接打断她,干净利落道:“简小姐,我觉得你算是聪明人,你该知道,在历城,你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
姜矜慢悠悠道:“之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你还是汪汪狂吠指责我,我想你需要思考一下你做这些事的后果。”
简佳脸色白了一寸,咬牙,“这是法治社会。”
姜矜含笑道:“我当然不会伤及你的生命,最多,我只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找不到工作。”
说完,姜矜站起身,缓步离开。
*
周末,姜矜亲自驱车去了一趟姜宅。
“小小姐,老太太还没从西疆回来。”兰姨道。
她穿着靛青色旗袍,一头灰白发丝抿得整整齐齐,眼神温和。
姜矜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微顿,“我来找您。”
到了兰姨房间,姜矜随意坐在临窗的长椅上,纤细笔直的长腿并拢。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紫玉吊坠,纹理细腻,做工精良。
是雁知眉和姜平月的定情信物。
姜矜捏着吊坠,不紧不慢道:“周一,表哥说了一些我以前没了解过的事情,现在我想了解一下这些往事,希望您能告诉我被时间掩盖的真相。”
兰姨倒了杯温水递给姜矜,柔和问:“什么事啊?”
姜矜捏住杯底,指尖微微泛白,“爸爸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兰姨呼吸一顿,表情有一瞬失措,而后,她调整神色,变得平和,她耐心道:“矜矜,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有些事情确实不如你想得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