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冰岩轻轻念道:“致安德鲁彦,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够和安妮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也是‘宇宙’这个珠宝系列被设计出来的全部寓意。”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过了许久,蓝微问道。
朱冰岩笑了笑,“蓝微,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太骄傲的人,我们都不屑于在别人的故事里充当配角,曾国藩有句名言: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
“我以前总是期待着他能被我感动,我心高气傲,一心觉得只有江榆舟才配得上我,不肯接受现实,那天我看到老先生的这四句话,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放手的,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时间从来不是解药,但解药一定藏在时间里,人生就是这么简单,哪里需要太多较真,真较多了,就累了,活不明白。”
蓝微沉默地看着桌上的首饰盒,听着朱冰岩的话,她清楚的明白,朱冰岩的这些年未必过的比她舒服,她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命运,成长的路径却何其相似,她抬头微微一笑,调侃道:“书看得挺多。”
朱冰岩对她展颜一笑。
年少时的不理解生成的矛盾和误解,全都付之于这一笑中。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朱冰岩拿起包,走之前对蓝微挤了挤眼,“这项链拿回去,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一片心意。”
蓝微无言朝她挥了挥手。
待人走了,她取过盒子打开。
灯光下,宝石灿若星辰。
回忆往回拉。
“江榆舟,你这名字真难写,尤其是中间这个榆字,笔画这么多,还不如改成叫江宇宙,你看多大气简洁啊。”
新买的习题册整整一摞,江榆舟要在一周之内全部做完,因为下周他就要去参加竞赛了,蓝微蹲在他出租房的椅子上,在新本子的封面上写他的名字,嘴里嘟嘟囔囔的,笔下也很顺滑地改成了“江宇宙”。
少年刚打完球,蓝色运动背心里面还穿了一件白背心,蓝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穿,他淡淡的说防走光。说的倒也是,只要他在场,那些懂球的不懂球的女生把篮球场围得水泄不通,他就像被人参观大熊猫,任何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不过江榆舟也习惯了。
他浑身汗津津地叼着冰棍走过来,随便抓起一本练习册看了看,气乐了,“啥时候给我改的名字?”
女孩故意懵懂地抬起眼,无辜的说道:“你不是叫这个吗,江宇宙?”
“叫什么?再叫一遍?”少年突然低下头,拉近距离,嘴里冰棍的冷气喷在她的鼻息间。
“江、宇、宙。”她故意唱反调。
江榆舟磨了磨后槽牙,咬碎了嘴里的冰,将棍子随手投进垃圾桶,而后猛地扣住蓝微的后脑勺,那冷气从他嘴里渡进了她的口腔里,激得她心脏一缩。
……
江宇宙。
这久违的名字,久到她都要遗忘了。
蓝微弯了弯唇。
她不知道这失而复得的项链意味着什么。
但这一刻,她突然很希望它真的是一种信号。
第25章 2022.12.16—2022.12.19
蓝微把项链揣进兜里, 拐进超市拿了两盒酸奶,刷完卡提着袋子回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将吸管插入锡纸孔, 柳榕垂头丧气走进来,“江榆舟回上海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蓝微顺手利落地将吸管插了进去, 抬起头看她。
目光相触,柳榕叹了口气, “你又没看手机。”
蓝微目光朝桌上正充着电的手机扫去,她出去没带手机,咖啡是朱冰岩请的客, 酸奶是用单位充值卡刷的,刚坐下不久,手机都没拿起来过,哪来的时间看群消息。
柳榕紧接道:“郑导在群里说,江榆舟有事回上海了, 归期还不确定, 咱得根据他的档期调整, 以后都改为一周一录。”
蓝微轻哼了声, 金融圈权贵待遇就是不一样,多大牌啊。
她悠悠喝着酸奶,慢条斯理往电脑里敲着字,下一秒,柳榕手已经快速伸了过来, “酸奶是给我买的吗?谢了啊。”
蓝微抬起头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柳榕三下五除二撕开吸管外包装,“你说咱们这节目下下周就要播了, 江榆舟那脸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蓝微对这没什么兴趣,她关心的是眼下柳榕嘴里的酸奶,幽幽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三十块一盒,记得给钱。”
柳榕张开嘴巴,吸管呲溜滑了出去,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盒能管她要三十,不愧是守财奴蓝微能说的出来的话。
“对了,”柳榕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凑过来低声附在她耳边,“你跟江榆舟昨晚——”
拉长腔调的语气背后,是一种别有意味的暗示。
柳榕八卦盎然,“具体讲讲呗?”
蓝微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看住她,“讲什么?”
柳榕笑得阴恻恻,“别装蒜了,昨晚大伙儿都看到了,江榆舟公然堂皇带走你,发展到哪一步了?”
蓝微脸不红心不跳,“你觉得他是这种人?”
柳榕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蓝微吸了一口酸奶,不紧不慢道:“如果真的有关系,他会表现的这么明显?”
“也有道理啊,”柳榕反应过来,“那他昨天为啥?”
蓝微依旧淡淡,“他是帮我解围。”
柳榕看了看蓝微的表情,正经的不得了,看不出猫腻。只好搔搔脑袋,不失尴尬一笑,“对不起姐妹,是我多虑了。”
待柳榕走后,蓝微叼着酸奶,懒懒捞过手机划了划,上面的话跟柳榕讲的差不多,只是……她停了停,谢伊阴提到了昨晚的事,那股子阴阳怪气的酸味隔着屏幕都要溢出来,唯恐大家不知道她对江榆舟藏着的那点心思,还被郑导怼了几句。
怪不得刚才柳榕提到这茬。
蓝微心里未起波澜,她压根没将谢伊放进过眼里,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就是想恶心她一下,但蓝微也没忘记那句话“之所以你招人嫉妒,因为你有被人嫉妒的资本”,归根到底是谢伊嫉妒她,这她也没什么好气的,那还不是谢伊不如她才嫉妒的?
想到今晚用不着去演播厅了,可以提早下班回家,蓝微心情愉悦起来。
下班点刚到,蓝微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出了电梯,大门口一辆蓝色保时捷停在树下,言恺南戴着墨镜,短皮夹克配黑皮靴,头发梳的油光丝亮,靠在车边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见她走过来,言恺南摘下墨镜,迎上来张开双臂作势拥抱她,被蓝微指尖按住肩膀轻轻推开,“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言恺南垂下了手,另一手横抱在胸前,站姿乖乖的,温柔注视着她,“我家可心怎么看起来又瘦了好多,不是跟你讲过吗,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打开副驾驶门,用手挡着上面以防她碰到头,蓝微弯腰上车淡声道,“瘦一点不是挺好。”
言恺南扶着车顶俯身说道,“别人是瘦一点好看,你要胖了才好看。”
蓝微没理他,言恺南笑着摸了摸鼻子,关上门,绕过车头进驾驶位,拉过安全带时瞥了眼蓝微,她双手抄兜发着呆,“怎么了,心情不好?”
蓝微摇了摇头,懒得说话。
“上班太辛苦了?”言恺南发动车子,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有点不太放心,“工作就随便干干,干的不高兴咱们就辞职,别太辛苦了,改天我爸公司给你安排个好点的岗位。”
他的话也就听听。
蓝微跟言恺南很小就认识了,两家父母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但那时候因为了解不深,没有过多交集,直到上了初中两人分到一个班,这段友谊才得以展开。
只不过蓝家后来破产,言家出于避嫌,再也没有走动,而她跟言恺南依旧还是以好朋友的身份保持着联系,父母是父母,他们是他们,那段时间言恺南也给予了蓝微很大的支持,甚至为此和父亲大动干戈,家里关系弄得很紧张。
蓝微淡淡道:“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累,放个空,工作哪有不累人的,你也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惹你爸妈不高兴。”
言恺南开着车,想到家里的一些事也有些烦,但是对蓝微,他是永远没有脾气的,“我爸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虽然不同意咱俩的婚事,但是我现在自己的事自己会做主,用不着管他们,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就不会让你吃苦。”
这已经不是言恺南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话了,蓝微也已经习以为常,两人差不多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言恺南这人性格她了解,对她好是真的,没有心眼也是真的,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看待,换个人说这种话兴许还有点“油”,但言恺南的语气非常真挚,是发自内心的对她好,显得有点傻里傻气。
但是对别人,他又精明的很。
蓝微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光你爸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言恺南清楚蓝微的性格,“你放心,结了婚以后我依然支持你的事业,家里的家务杂活累活,那都有保姆,你只要拼工作就行了,心情不好拿我出气,打我骂我都行。”
蓝微:“我打人很凶,往死里打。”
言恺南眼睛都没眨一下地顺溜接道:“我扛打。”
蓝微不说话了。今天下班难得有太阳,气温很高,晴空万里,让人恍惚以为春天到了。
言恺南突然说道,“我有个项目要谈,后面两天周末,带你去泡温泉放松放松,今晚吃过饭就走,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好,也可能因为太久没出去玩了,蓝微答应了他的邀约。
回家里收拾东西,父母都还没回来,他们向来对她放养惯了,有时候她几天不回家也不知道,蓝微也没有给家里留言的习惯,从小就这样,这种相处模式很奇怪,也因此养成了她特立独行的个性,锁上门,拎着包和行李箱上了言恺南的车就出发了。
到了温泉会所已是晚上九点多,订的房间内有独立的温泉,蓝微已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记得上次来泡温泉还是两年前跟着单位团建,这之后好像就没有了,除了去年言恺南带她和柯灵在山庄里吃饭住了一晚,就没有开心的事可回忆的了。
她正要脱衣服泡澡,门铃响了,服务员端着点心和水果站在门口,蓝微纳闷:“我没叫点过餐啊。”
服务员保持着职业微笑,告诉她:“是言先生让我们送过来的。”
“好,谢谢。”蓝微接过。
关上门,接到言恺南的电话,“我叫了你喜欢吃的让人送过去了,拿到了吗?”
蓝微嗯了一声。
“有没有感动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他强调。
蓝微又嗯了一声。
“真的啊?”他受宠若惊。
“假的。”蓝微笑道,“我要泡澡了,晚安。”
“晚安。”
第二天早上蓝微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被门铃吵醒,她裹着睡袍,踢踏着拖鞋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是言恺南,给他发信息,“你先走吧,我弄完了去餐厅找你。”
等半个小时以后蓝微出来,发现言恺南还没走,靠在门口墙边,耷拉着眼皮捂着嘴巴打哈欠,神情像只小狗狗。
吃完了丰盛的早餐,在酒店里逛了逛,玩了几个项目,到中午去见了客户。生意谈的很愉快也很顺利,几个老外把蓝微当成了言恺南的女朋友,闲聊了几句,因她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优秀的表现大加赞赏。其中一个老外还举起大拇指,用刚学的中文说道:“言,你女朋友,很棒。”
蓝微纠正:“我们只是朋友。”
言恺南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蓝微挣了几下挣不开,又不敢太大动作,暗暗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言恺南笑得肆意,却不松手,对老外道:“现在还不是,不过快了。”
人都走了,言恺南才松了劲,蓝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
言恺南托着脑袋看着她,弯弯的眼睛盛满了柔情和缱绻。
总体来说这一天过得还算不错,晚上泡完温泉回酒店,蓝微洗过澡刚准备躺下,接到了言恺南的电话,让她出去一下,也不说为什么。
蓝微穿好衣服,也没化妆,穿着酒店的拖鞋开了门,言恺南等在门口,对她说:“今年你生日没来得及赶回来,但这个生日礼物我还是想送给你。”
蓝微想也没想道:“我不过生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先把眼睛闭起来。”
蓝微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言恺南拿出一根丝带,蒙住蓝微的眼睛,扶着她东拐西走,提醒她注意脚下,动作耐心细致,直到走进一个房间,言恺南帮她摘下了丝带。
漆黑的房间被蜡烛和彩带装点的梦幻又别致,地上铺着玫瑰花瓣,灯带环绕,床上放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组成的爱心。
面前,言恺南单膝下跪,手里握着一枚钻戒,注视着蓝微的眼睛,深情款款说,“这是我第二次向你求婚了,这些玫瑰是早上从云南空运过来的,都很新鲜,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言恺南。”
“让我把话说完,”他诚恳地看着她,眸光点点光亮,“你应该知道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本想说只要陪伴你就行了,但是可心,我不满足,我想让你填满我的全世界,房子、车子我都准备好了,结婚礼物随便你挑,钱财珠宝奢侈品,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一句话……”
言恺南抬头诚挚地看着她,等待着答复。
蓝微抿了抿唇,对视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耐心,终于她叹了口气说道:“恺南啊……”
言恺南闭了闭眼,不想再听下去,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了。”
蓝微无言看着他。
言恺南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友谊是友谊,感情是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言恺南起身靠在床沿边,收敛起失望,抬头看着蓝微笑。
他总是喜欢这样看着她,像一只无辜卖萌的小狗狗,这么多年言恺南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未离去,虽然毕业后他在国外发展,工作忙无法随时随地看见她,但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飞回来给她带来满满惊喜,在蓝微心里,言恺南是比亲人还要亲人的存在。
有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却是一个人见人怕的混世大魔王,言恺南总是说,是蓝微改变了他,才让他变成了现在的他。
言大少爷是典型的富二代,言家就他这颗独苗,老爷子独宠,把他惯的实在不像样,初中的时候就横的很,没人敢惹这个混世魔王,偏偏他对蓝微出奇的好,蓝微那时候也傲,但是她向来三观正,对言恺南的行为很看不惯,有次言恺南把一个低年级的同学按在地上揍,没人敢上去劝阻,蓝微直接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言恺南正要发作,看见是蓝微顿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