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凛冬去见你——持尘【完结】
时间:2023-06-17 23:07:52

  徐磬抬起头看她,“它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比你的前途还要重要?”
  蓝微也看着她,说:“前途不前途的,只要饿不死就行了,但良心过不去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徐磬没有话说了。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她和蓝微是走不到一起的,就算现在她拼了命的要把她拉过来,她未必是心甘情愿的。
  那天下午,说完话之后,蓝微回到自己座位,徐磬坐在她对面,仰靠在椅背上,坐了许久一动不动,后来一个电话打断了沉寂,打完电话后她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快下班的时候,进来个人,蓝微抬头扫了眼,一怔,“郑导,你怎么来了?”
  郑导平时很忙,是很少会过来的,大抵是为了什么,蓝微心里也清楚,估计下午的时候徐磬和郑导见过面了。
  郑导边走过来边说道:“下午碰到徐磬,聊了会儿,提到了你,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自己干,把她气得够呛。”
  蓝微以为郑导也要来说教,正要开口,对方话锋一折,“你那个寻人节目认真的?”
  蓝微楞了楞。
  郑导接着说:“咱也算不谋而同,前两年我就有这个想法,想拍个纪录片,手头事情多,一耽搁两耽搁迟迟没有开始,说说看你的想法。”
  蓝微思索片刻道:“我的初衷是想帮我男朋友找妹妹,这两天了解很多失独家庭的现状,如果能做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群体,并且关注到儿童拐卖的严峻性,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郑导认同地点着头:“做成纪录片的形式你觉得怎么样?”
  蓝微似有意会:“你的意思是,我们合作?”
  “有这个意向吗?”郑导问。
  蓝微稍一停顿,“我要回去征求一下他的意思,看他是否愿意出镜,我原本想偷偷进行,等到有结果以后再决定是否告知,寻人的结果就两个,找到了或者找不到。找得到是最好的,假如人没了,给他的打击太大。如果是节目的话,当事人这部分可以因为保护隐私进行模糊化处理,不用他本人出镜也没关系,但是拍纪录片的话,可能就需要和他本人商量一下。”
  郑导想了想,说道:“你这个顾虑确实要考虑进去,纪录片讲求真实自然,我是这么设想的,以你的视角展开,为你男朋友去做这件事,全程拍摄下来,因为这也是你的初衷,至于最后这个结果如果不好,你选择说或者不说,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希望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最真实的状态。”
  蓝微明白了郑导的意思,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郑导想起来,“这个纪录片如果放出去,你要经受得住有人在道德制高点对你的评判,因为你毕竟不是当事人,观众会觉得你无权替你男朋友做这个决定,尤其是如果这个结果是不好的,虽然现在不确定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
  蓝微点了点头,“我明白。如果能让大众关注到这个问题,被骂几句又有什么关系?东西做出来,有买账的肯定也有不买账的,但我们不能因为怕被骂而不去做。”
  郑导见她这么坚定,也就放心了,“徐磬那边你放心,我会去说服她的。”
  “磬姐也是为我好,”蓝微说道,“这件事我会再和她沟通。”
  郑导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先走了。”
  “好。”蓝微站起来把郑导送到门口,两人又聊了两句,郑导这才离开。
  回到座位,蓝微靠在椅子想刚才和郑导的谈话内容,又想了想和徐磬那边要如何沟通,虽然郑导没有问她男朋友是谁,蓝微明白,郑导不可能不知道,现在都传开了。
  她和徐磬共事那么多年,蓝微清楚她的性格,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她自己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不懂得变通,让徐磬觉得她是想脱离掌控,换成哪个领导心里都是不舒服的。实际上负责跨年晚会这确实是个大饼,要不然谢伊怎么会不惜得罪徐磬也要抢过去,现在徐磬费了好大力帮她争取到了,她却说不要,站在徐磬角度上失望是必然的。
  想想这些年,徐磬对她真的不薄,如果不是徐磬在上边帮她站着,她早就死了好几回,那年她被宋文华关起来,后来通过自残的手段才得以送去医院,但后续宋文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是徐磬得知以后,顶着压力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才把她从宋文华手里救了下来。这件事,蓝微一直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能报答徐磬的救命之恩。
  固然徐磬有她的立场,蓝微知道,徐磬对她确乎是好的。没有哪个领导会这样对下属,徐磬做到了。也让蓝微死心塌地跟着她。
  晚一点的时候,蓝微给徐磬打了电话。
  经过和郑导的两次谈话,徐磬也理解了蓝微的做法。
  电话里,蓝微向徐磬表达了歉意,并说明了做这个节目的决心,只是因为和徐磬给她的工作发生时间冲突,而不是她不遵从徐磬的建议,如果下次有机会,她一定会努力配合。
  把话说开后,徐磬意识到误会了蓝微,表示接受她的道歉,且将全力支持她日后的工作。
  即将尾声,蓝微准备挂电话时,听到徐磬突然说:“你变了很多,如果放在以前,你是绝对不会给我打这通电话解释的。”
  蓝微楞了下,而后笑了笑。
  “以前总是在追求对错,实际上我们只是站在自己的利益层面去话对错而已,换位思考一下不难发现,利益是永恒的,论感情中的对错那是没有必要的。”
  徐磬说:“你成长了。”
  “也许吧。”她淡淡道。
  有了徐磬的支持,还有郑导的协助,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
  来看江榆舟的人很多,有些大老远从上海、北京等地跑来的,医院门口停着不少豪车,病房里每天都像贵宾接待室。
  只是,江榆舟的行为让蓝微感到古怪。有外人在他便摆出卧病不起的模样,等到人都散尽的时候,他开始忙碌起来,打不完的电话,开不完的视频会议。实际上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到了可以出院的时间,绷带却迟迟没拆。
  事出反常必有妖。蓝微隐隐觉得,江榆舟在布一个大局,
  至于打算钓一条什么样的大鱼上来,蓝微无暇关注,那段时间,江榆舟忙着演戏,她也忙着几地奔波,两人都没有余力关注彼此之间的动向。
  蓝微连跑了上海几个区的派出所,在民警的帮助下,调出了十年前的人员流动名单。经过了一周的努力,将目标锁定在了闵行区郊外一个叫“杜传峰”的男人。
  到了杜传峰家。
  那是一栋非常狭窄的楼房,楼梯的过道都被杂物塞满,让本就不宽敞的地方更拥挤了。
  杜传峰家住在三楼,拍了好久才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包着毛巾的中年妇女,看到几个摄像机,一下子警觉起来。
  蓝微上前问道:“请问是杜传峰家吗?”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打量她道。
  “我们是电视台的,你是他太太吗?”
  “有什么事?”
  “你们是不是有个十九岁的女儿……”
  还没说完,女人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你们找错人了”,砰的关上了门。
  之后再开门,便无人应答了。
  蓝微回去和郑导一合计,决定再去一趟,这次他们请了民警帮忙。
  杜传峰本人在,那天那个女人却没看见。杜传峰的态度倒是不错,但前后矛盾,答非所问,逻辑漏洞百出,问急了就来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不记得了”。
  据杜传峰叙述,他和妻子结婚多年没有小孩,通过老乡介绍买了一个小女孩。小姑娘是老乡带过来的,卖主本人没见过,更没有联系方式。
  当民警询问老乡的身份时,杜传峰支吾起来,说那个老乡前几年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变成了植物人。
  “那小女孩现在在哪里?”蓝微问。
  杜传峰眼神飘忽:“前两年说去外面打工赚钱,没回来过。”
  “人是几岁走的?”民警接着问。
  “十六岁,可能是十五岁,记不清了。”
  ……
  跟着警车回派出所路上,民警和郑导比对着视频,得出结论:杜传峰很有可能在说谎。
  警方提供的信息显示,杜传峰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他们去的时间是傍晚,学校早就放学了,这天却没见着,应该是杜传峰特意把女儿给支走了。
  民警决定从杜传峰的老乡那里入手。
  第二天启程去了杜传峰的老家鞍县,找到了老乡之后,发现这条线索也断了,因为老乡家里的亲戚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人贩子的联系方式,身份信息。
  从鞍县回到宁市已是深夜,下了飞机,蓝微看到了江榆舟的信息。
  这段日子以来,蓝微没有告知她在帮他找妹妹,只说工作忙,要频繁出差。江榆舟对她的工作内容向来不会过多干涉,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只知道最近很忙,而他自己也有一堆事情在等着,设下的局开始慢慢收网,内部出现的叛徒是一个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这人是他的徒弟,仅次于特助的位置,能力出众,优秀聪明,是江榆舟当成重点培养对象栽培的,也是他当年亲自从万千应聘者中挑出来的,却没想到人原来会为了利益变成连恩师都能背叛的魔鬼。
  要接受和承认这个事实,有多痛苦自不必说,但再痛苦他也要亲手拔除这颗毒瘤,把消息透露给警方之后,江榆舟闭门把自己关了整整一天,而发生这些的时候,蓝微正在忙着奔波于几个城市,也没有和他有任何的联系。
  直到下了飞机的这刻,蓝微才看到了江榆舟的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
  深夜的宁北市机场,灯光昼亮中带着夜的微凉,莫名的萧条和寂寥。
  他的短信就那么孤单地挂在那里,像天空上寂寞的月亮。
  蓝微的眼泪几乎在看到的瞬刻掉了下来。
  在连日来的辛苦、挫败和一次一次的失望后,找到了归宿。
  禁不住地想要快一些飞奔到他身边去。
  *
  蓝微走进病房,里面的灯还亮着,江榆舟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袖口折在手肘上,病号服也被他穿出了优雅的味道。
  “饿吗?”蓝微把装着点心的袋子放下,“我带了点宵夜。”
  江榆舟放下书,看过来,“是什么?”
  “港式老蛋糕,不是特别甜,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昏黄的光里,蓝微拆开包装,坐在床沿上,取出一个递给他。
  “怎么想到买这个?”他笑着接过。
  “刚才路过蛋糕店看到就买了。”蓝微给自己也拿了一个,“晚上不能吃的太饱,我就买了这个。”
  江榆舟咬了一口。
  蓝微想起来,“这个要配牛奶喝,我买了玻璃瓶的,到时候瓶子可以拿来插花。”
  说着她正要够过去,江榆舟已经替她拿了过来,取出两瓶牛奶,帮她打开一瓶,放在桌上,“你怎么这么会过日子。”
  蓝微咬一口蛋糕,就一口牛奶,吃的很香,隔了会儿,想起来,“你怎么还不出院?”
  “这么想让我出院?”
  “我看你都好的差不多了。”
  江榆舟没说什么,情绪似乎沉了下去。不消一秒,他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明天就出了。”
  蓝微却捕捉到了他那一秒即逝的消沉。
  “江榆舟。”她叫道。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黑压压的。
  “你以前从来不会特意说想我的,”她将没吃完的蛋糕放在纸巾上,靠过去,双手勾住他脖子,低声在耳边说,“跟我聊聊,这两天你是怎么度过的。”
  江榆舟手里的蛋糕吃完了,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任由她靠在他怀里,笑道:“等明天出院了,我们把证去扯了。”
  “好啊。”蓝微仰头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这两天是怎么度过的啊?”
  “对啊。”
  江榆舟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影,那灯影淡淡的落在她的发顶,他低头亲了亲那里,喉结轻滚着,过了片刻,他嗓音低哑开口:“我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
  虽然他说的很平静,蓝微还是感觉到了震动。
  “为什么呢?”她问的很模糊,似乎只有这样的模糊,才不致使被那些清晰的问答式戳中要害,从而导致二次伤害。
  江榆舟停顿了很久,才说道:“也许是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也可能是,我们的理念不同,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我至今不敢把背叛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因为用上了,等同于把这段感情抹杀了。
  “你还是心软,对不对?”她问道。
  “算是吧。”
  “但是你想想,”她把下巴靠在他胸口,抬起脸认真而温柔地注视着他,“你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就算选择离开也可以用温和的方式,而不是做伤害你的事情。就像,前段时间我和磬姐也因为一些理念上的问题闹过矛盾,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各退了一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问。
  蓝微觉得,他并非不知道答案,只不过这一刻的江榆舟,更像是一个需要被安慰的孩子。
  “我也是从这件事中学到的,如果我们在意这个人,注重和对方的感情,就不会在意那些原则上的对错,我们绝不会做伤害对方的事情。那天我和磬姐闹完别扭以后,我的心里实在不好受,这些年她对我的好我是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我不可以为了所谓的坚持自我而抹除了她对我关怀和恩情,我的良心过不去。”
  “阿舟,实际上你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你看你对你妈妈和你妹妹那么好,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括你的下属、你的同行,我看到的都是仁慈,只不过很多时候,你身在名利场有诸多的无可奈何,也会让你觉得变得不像是自己了,我以前也很害怕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这些年墨守成规,不想变得圆融,以为只有这样了,就可以守护好内心,但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只要我们怀抱的初衷是好的,是善念,是正向的,无论是毁灭自己还是创造自己,方式不是重要的,推动这件事朝好的方向发展是最重要的。守护好我们的内心,不是靠那些表面的东西,而是我们潜藏在内心的善良永远都没有泯灭,永远都发着光,那么无论我们最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可以接受自己。”
  蓝微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江榆舟能不能听得懂,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同她的观点。她不想他因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怀疑自己,对自己选择的道路和未来产生疑惑,她热切地希望他能振作起来,这只是一个特别小特别小的挫折,在漫漫人生之中压根不值得一提。
  江榆舟只是看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蓝微被他看得有些无措,坐起身来,抓了抓微乱的刘海,伸手去拿桌上的蛋糕,咬了一口,觉得有必要再补充几点,于是鼓着嘴巴边吃边说:“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我老公这么好这么棒,我不允许别人欺负他,这样,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明天就去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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