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确实嘛,牵手,拥抱,接吻,第一次,都足以让人萌动。
棠鸢看着外面太阳橘红,潮汐日落,枝条婀娜抽出嫩芽,渐渐抚平她内心,她想到自己能来到这里。
似乎,都是源于一个人。
她想起,那晚在楼道,月亮高洁,她僵硬的身体和渐浓的呼吸,被捂上的眼睛。
手机震动。
是他。
此时此刻,就像是脑海映射出来一样。
费闻昭发来语音:【小汤圆,今天怎么样?】
他竟然也叫她小汤圆,和苏苏的甜腻不一样,费闻昭总是声线低沉,尾音温柔,像羽毛抚过人心。
羽毛。
灵感奔泻时,棠鸢已经顾不上打字。
她拿起笔,勾勒出简单的草图。
羽毛的轻盈感,细腻触感,以及优柔的形态,都完全符合这次的主题。
在她心里,“无名,万物之始也”,似乎万物的萌动,都混沌而轻盈。
《阿甘正传》影片的开头,那片洁白飘动的羽毛婉转起舞,那些偶然与必然都无法预知,充满了不确定性。
像极了生活。
她的生活亦是如此。
不然,她本埋头在工作室的工作台上,怎么会此刻在公馆的落地窗前看潮起潮落。
所有看过、读过的东西,都在棠鸢脑中呼啸,她任凭自己沉溺其间。
画完五张草图后,公馆前夕阳浸在海面,泛起粼粼日光,星星点点闪耀着人心。
人间烟火总是治愈人心。
完成了一些任务,棠鸢的心情好起来。
又是生活中的那点微乎其微的成就感,在支撑着她。
她拿了些面包坐在海边长椅上,时不时喂喂海鸥。
风拨乱她的碎发,在咸湿的气息里恣意。
好舒服。
她闭着眼睛去感受这被上帝眷顾的一刻,忽略了亮起的手机。
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
那人的温柔声音被海风裹挟,吹向棠鸢耳畔,轻轻散开——
“怎么不回消息?”
第15章 小孩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费闻昭把羊绒针织衫脱下,从棠鸢背后绕过,坐在她身旁。
棠鸢靠着椅背,睁眼时穿着裙子的腿上传来温度。
费闻昭没有打扰她,只是轻轻盖在了她的膝盖。
“披上吧。”
“诶?”棠鸢迅速抓住要溜下脚踝的外套,披在身上。
“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棠鸢诧异,按理文城是一线城市,哪会次次偶遇。更何况这次是封闭式管理,她能在公馆前的海边散步已是难得。
“这是祁牧的公馆,我来找他。”
“祁牧学长的房子?”棠鸢回头看看亮起灯的公馆,通明奢华,再次感叹资本,这公馆和庄园原来是可以私人拥有的啊。
“那你可能见不到他了,我们这些天在这里为颂风秘密打工,哈哈。”棠鸢笑笑,本来想要分享一下她的灵感,乍想起签的保密协议。
不过,灵感就来源于眼前人,好像也挺难开口。
“嗯,怎么样?”
“你最近好像一直在问我怎么样哦学长,”棠鸢眼睛看向远海,“怎么说呢,尽人事听天命,各个环节我都会尽力,到最后不后悔就算完美吧。”
费闻昭的外套有熟悉的味道,她好像已经能很快地识别,并从周围许多气味中分辨出来,接着挑选着呼吸进来。棠鸢觉得离谱,但此刻一呼一吸确实都似植物清香。
这该死的敏感。
“学长,”棠鸢打破阵阵海浪声,“你找祁牧学长是不是有急事啊,他没有说他不在这里吗?”
“说了。”
“我是来找你的。”
费闻昭的眼神从暗色的海,聚焦到棠鸢身上。
“我这几天会去外地出差,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哦哦,不用担心我,这里安排得都很齐全,环境也好,”棠鸢没敢转头看他,半张开手臂,“你看,托你的福,我都住上了海景房哈哈。”
“嗯。”费闻昭发出闷音,在风中轻摇。
“下午很忙吗,没有回消息。”他指指手机屏幕。
“哎哟真忘了,当时我们已经开始准备初稿,你给我发语音的时候突然来灵感,就……”
“其实这期主题想要很好地体现在服饰上,还是挺难的,不过好在我下午已经构思了一些,也有了草图,还算小有成就嘿嘿。”
“灵感,”费闻昭顿了顿,“因为我吗?”
棠鸢没办法否认。
“很期待。”他牵起嘴角。
“外面冷,早点回公馆吧。”费闻昭起身,衬衫被风吹的晃起,紧贴他的宽阔肩臂。
棠鸢脱下外套,想赶紧还给费闻昭,一阵风卷起裙摆,寒冷又趁机而入。
费闻昭接过开衫,向前走了几步,手臂绕过棠鸢,披在她的上半身,透过薄绒轻捏了一下她的肩,不给她留反抗的时机。
感受到她肩骨清瘦,费闻昭又松了几分力道。
“棠鸢,”他捕捉她的眼睛,“不要拒绝我。”
“可以吗?”
棠鸢怔怔地点头。
“学长,我没有拒绝你。”
她第一次正面回应,费闻昭等着她的下一句。
她充满勇气地将目光凝在费闻昭侧颜,有些看不清他眼里的明灭。
“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好像遇到你以后,一直在被你照顾。”棠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费闻昭的一句拉回来。
“我自愿的。”
“很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想你走在我身边,所以对你好。”
“棠鸢,”费闻昭收回手臂,看棠鸢逐渐下垂的眼睑,他向前倾了些身子,尾音下坠着颤抖,“如果我这样说呢?”
风在两人中间呼啸过。
好像吹走了刚刚的剩下微凉的沉默。
“我不明白,学长。”棠鸢眉头皱着,鱼骨辫松散开来,在身后扬起弧度。
“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鼻尖微红,风吹过的眼睛带着微微潮气,和夜色融合。
费闻昭轻笑一声,“回去吧。”
我会让你明白的。
不明白,是我做的还不够。
“这些天出差,有需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反正我随时会赶回你身边。
*
下午费闻昭发了消息后,直到傍晚都没有回音,他结束会议,便让陈慕远定了最快的航班。
“费总,京市会议要持续一周,您回文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拿一份文件。”费闻昭扣着袖口。
“您说的那份合同我已经托人速递过来了,不会耽误您合作的。”陈慕远担心极了,自己哪里的失误让费总还要亲自回文城取。
“还有更重要的。”
“机票给我。”
看来又是有几百万的生意要谈,陈慕远看着费闻昭的背影,默默羡慕。
费总这个人,从接手公司便不露声色,却手起刀落,能以一敌百。年纪轻轻的城府和手腕,是性格使然。他能抿着嘴看一天公司账本,再浏览公司所有员工的资料,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颂风集团的日渐式微景象扭转,任人唯贤,这是让他最佩服的。
这次出差,费闻昭是为了与京市最好的宣发和公关谈合作,对方也乐于联手,这是最好的消息。
他忽然就想分享给棠鸢。
但隔着几百公里,盯了很久的手机屏幕都没亮起,他在京市的酒店里踱步。
她在干什么?
身边有男人吗?
我的主题难到她了?
还是她不想理我?
她会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以前在文城,他可以当下就出发。这次出差前没有主动去见她,登机前都在遗憾。
费闻昭的心开始浮起,距离让他丢了掌控感,徒增了她与他之间的不确定性。
他不允许这未知感摇摆于他和棠鸢之间。
四年了,他承受异国还不够吗。
他要去见她,面对面,切实地感受她的存在。
而当他风尘仆仆赶来,远远看到棠鸢在海边长椅上享受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好笑。
他的女孩,哪有那么多心思,只是一心扑在他的网,抬眸懵懂地说她不明白。
不明白也好。
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
我有大把的爱可以消耗,可以全盘托出。
费闻昭坐在车里,看远处进入公馆大门的小小身影,在眼里消失不见。
他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海风卷起烟雾,散过他面庞。
*
棠鸢在公馆的转角碰到了祁瑶,她似乎在厨房做了夜宵,请棠鸢和她一起尝尝。是一大碗肉丸汤,还飘着香葱和油花。
“设计有想法了吗?”祁瑶满足地喝了一口,一脸餍足。
“嗯嗯,还在考虑好坏去留。”棠鸢小小地塞了一个丸子,加上身上的羊绒外套,整个人暖和起来。
“那很不错啊,看来这个主题你很有灵感。”
“刚刚看你在海边,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朋友?别忘了我们的协议哈。”祁瑶提醒道,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
“知道的老师,是费学长。”
“哦?费闻昭啊?”祁瑶来了兴趣,勺子停留在嘴边,看棠鸢的脑袋要埋到碗里,“他来干嘛?”
“他说来找祁牧学长,哦祁牧是他朋友,”棠鸢环顾四周,“这些竟然是祁学长的房子!”
“我知道,祁牧我弟,”祁瑶笑着,“我才不信他说的话,我要给他打电话问问,怎么私下见我学员?”
“诶等等!”
祁瑶摇着手机,手机那边已经接通。
“有事?”费闻昭的声音传来。
祁瑶点开听筒,还在喝汤的棠鸢抿了一小口,不敢作声。
“没事,小棠鸢说她想你,你怎么不来看看她呀?”祁瑶玩兴起来,拿着手机离棠鸢远远的,看着棠鸢红着脸又无措,只叫她噤声。
“刚刚不是才见过吗?”费闻昭懒懒地声音传来,低低笑起。
“棠鸢。”他又在叫她的名字。
扬声器中他的声音,每个字都在耳边放大。
“我还在公馆外面,如果你想,随时可以。”
棠鸢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学长我要早点休息了,下次吧!”棠鸢不好意思去抢祁瑶的手机,做手势说自己先上楼了,火速逃跑。
祁瑶在背后笑。
“小孩呢?”费闻昭听到那边没了声音,温柔问道。
“她逃跑了,”祁瑶把手机放在耳边,眼波不明,“费总还要努力啊。”
“路漫漫其修远,”费闻昭又恢复平静语气,“还有事吗?”
祁瑶在客厅踱步,没找到话题,“你还在外面?可以见一面吗。”
“不在,骗她的。”
费闻昭从车窗里看着公馆亮着的灯,淡淡道。
“那好吧,没有骗我?”祁瑶走出公馆,站在路灯下看向海边,空无一人。
“没,我明天出差,先休息了。”
“好。”
挂断电话,祁瑶紧了紧短衫,远处海上明月低悬,皎洁的光在海面一波接着一波荡漾,起起伏伏,看不清楚。
她熄灭手机屏幕,回到没有开灯的房间。
*
跑回卧室的棠鸢还没缓过来,整个人跌进被子里,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接着手机震动,收到消息。
费闻昭:【我在公馆外。】
棠鸢:【我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费闻昭:【你在哪个房间?】
【现在去关灯。】
棠鸢乖乖地从被窝爬起:【关啦。】
费闻昭远远地看到暗下来的房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眸,有深藏的笑意:【下次见。】
第16章 风尘
在公馆的日子紧张漫长,每天睡前和睁眼都是在思考主题和下一步设计。
萌动两个字,在四位设计师的心里,已经索然无味。
吃饭时,应杰叫苦:“什么萌动,什么春心,心里的小鹿早就被撞死了。”
其他人笑起来,季时念接话:“哀莫大于心死,你看我们几个都不说话。”
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些,发现应杰臭脸下其实有个有趣的灵魂,林清彤的一本正经扶眼镜,其实会和棠鸢聊起耽美,而棠鸢,被人撞见坐在地上五官扭曲的扯布料,被偷拍下来发在了群聊里。只有季时念还在努力维持一个优雅的女设形象,除了时不时和应杰小打小闹。
“小棠,真羡慕你年轻,最近几天熬夜制版,还要裁布,我这皮肤焦黄都不敢照镜子,”季时念吐槽。
“正视自己的年龄,不要容貌焦虑。”林清彤补充。
应杰倒了半杯柠檬汁,“你们这些女生,就是太关注别人,有什么攀比的呢,我们男人就从来不攀比。”
季时念:“所以你们才普通且自信啊~”
“你们男人什么时候卷起来,”季时念看了看应杰定型的发梢,“卷成你这样也行。”
“你喜欢我这样的?”应杰挑眉,看向棠鸢,“我喜欢她这样的。”
“?”棠鸢被cue,抬头问道:“我是哪样?”
昨晚费闻昭的话她还在回味。
她不明白的是,费闻昭为什么选她,就像此刻应杰也选了她。
应杰摸了摸下巴,“一看你就很好掌控啊,软软绵绵,听男人的话,尤其是不像某人,”他瞥向季时念,对方直接挥手拍了他脑袋。
应杰吃痛,“这么暴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棠鸢是把应杰的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好掌控,软绵,听话。
她又不是宠物。
物化女性,棠鸢也挑眉,“我和你一样,我也喜欢被我掌控,乖巧听话的男人。”
“喔唷小汤圆,”林清彤举手,厚厚的镜片折射出笑容,“+1,守好男德,人人有责。”
应杰轻嗤一声,拒绝加入聊天,避免一场权利纷争。
“小棠有男朋友嘛?”林清彤靠过来,棠鸢夹了一份寿司,边吃边摇头。
“哦,看不出来呢,我以为你是那种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女孩。”林清彤补充。
这些天打交道,林清彤只有和棠鸢在一起最轻松。季时念性格要强,她能看出季时念的野心和好胜心,应杰更别说,水瓶座男人直接达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