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祁瑶姐,我好些了,可以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手机里祁瑶当下便告诉了季时念她们,棠鸢听到她们在笑,“晚上七点,可能会有颂风的江经理哦,他请客,地址到时候发你。”
“好哒。”
“心情又好了?”费闻昭看到棠鸢在笑。
“家都回不去,打算开始流浪啦!”棠鸢自嘲,眨着眼睛。
大有流浪地球,小有流浪汤圆。
“流浪都这么开心,祁瑶告诉你什么好消息了?”
“嘿嘿,叫我聚餐,玩一玩。听说还有颂风江经理请客,不认识。”
棠鸢在手机前置里看了看自己的眼睛,视野里的遮挡物淡了些,只是眼球上还有些红影。
“先回我家吧,把东西放下。”
棠鸢走下楼梯,三步一回头的看自己家的门。她的那些愤怒都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情绪,只觉得可笑。
她不甘心,与此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够争气。
没能狠心与文敏脱离干系,解除收养关系,没能狠心要回钱,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全是她咎由自取。
走出满是灰尘的楼道,夕阳无限,她半眯着眼睛,突然豁达了许多。
天地之大,她还是对他们心软啊。
“学长,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尽快给我介绍一个律师吗?”
“当然。”
*
随着费闻昭回到他的公寓,棠鸢在电梯口有些犹豫。
“学长,我以为要回袁女士那里。”
“平时我都是自己住。”
公寓装修很简约,没有太多的生活痕迹,许多物品还是新的,甚至薄膜都没有撕,断电状态。
“上次看你住在庄园,以为你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呢。”棠鸢放下包。
“偶尔去看看她们。”费闻昭打开家里的窗帘和窗户,风吹进来,空气有了生命。
“那好巧噢,我去的那天,你正好在。”
棠鸢四处走着,站在落地窗前,看向远处。她以为要回去见团团,而此刻才意识到,回家住,是他们两个人。
“确实很巧。”
“那也是我幸运,大概上天看我这么倒霉,派你来拯救我哈哈。不然那晚我就要冻死在深山老林里,还不如现在,房子也直接变成遗产属于他们了。”
“上天安排的很好,我愿意永远做拯救你的那一个。”
费闻昭的话很突兀,棠鸢只是笑。
“眼睛感觉如何?晚上去聚餐千万别喝酒。”费闻昭给她倒了热水。
“用不用我再给你包扎上?”
“包扎一只眼睛真的好丑啊,我要这样去见颂风的经理吗?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棠鸢说着,藏起了买回来的纱布。
“你很在意颂风的领导?”
“当然了,谁不想留个好印象呢,马上选出来的作品要首秀,他如果喜欢我,说不定能黑幕我哈哈哈。”
“可惜这里没有我的衣服,应该穿漂亮一点的。”棠鸢自己独自嘟囔。
没注意到费闻昭表情的变化。
“眼睛还是包起来吧。”
“不要。”
“那晚上谨记别喝酒,辛辣也少吃。”
“知道啦。”
费闻昭的公寓很干净,想起来他有洁癖,棠鸢每个房间都看了看,似乎闻到淡淡的香。
“我住哪里呀?晚上。”
“这间。”费闻昭指了指靠近洗漱间的位置。
“好嘞,感谢收留,我明天就出去找房子。”
费闻昭没有回应,看棠鸢勤快地帮他打扫了一下卧室,“如果你喜欢这里,可以长住。”
“那你住哪里?”
费闻昭挑眉,“你要赶我走?”
“哈哈,那我还是租房吧。”
自然地聊天让双方都会舒服,棠鸢也不再收敛和矜持,除了苏苡,费闻昭是她生活里少之又少的熟悉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费闻昭是个很绅士的人,懂得彼此的距离,他从不会做让她难堪和尴尬的事情,尺度把握得很好。又能恰如其分地让她感受到善意的对待。
棠鸢在沙发上休息,偷偷打量费闻昭走来走去向她卧室放东西,猜测着他的工作。
“学长,我觉得你很神秘。”
“?”费闻昭从柜子里拿出新拖鞋,给棠鸢拿到沙发前。
棠鸢赶紧起身,“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你也从来不说,我合理怀疑你从事什么保密工作。”
“和你一样,普通打工人。”
“创业?”
“对。”
“怪不得,看你上班也挺自由的,好像每次随时可以离开。”
费闻昭笑笑,外面余晖正好,把房间的白色泼成浓墨重彩的橘红,笑容都染上暖意。
“收拾收拾吧,我送你去聚餐。”
“好耶!”棠鸢从沙发上跃起,飞奔着换鞋穿衣服。
“慢点,看你心情不错啊。”
“及时行乐呗。”美美的饱餐一顿,驱散所有烦恼。
“来包上眼睛。”费闻昭找到了藏起来的纱布。
“NO!!!”棠鸢双手在前胸交叉着逃跑。
*
“学长你不进去吗?祁瑶学姐也在。”棠鸢下车前客气道。
费闻昭摆摆手,在后视镜里看到季时念她们,“吃完打电话,来接你。”又指了指眼睛,提醒她多注意。
“知道啦。”
“小棠!快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季时念走过来,看到棠鸢在向一辆迈巴赫车主招手。
等她过来,车窗已经滑上,她没能看到里面的人。
“谁呀?男朋友?”
“一个学长嘿嘿,我的眼睛好多了,还好没错过和你们聚餐。”棠鸢看到她们,突然觉得亲切。
林清彤也到了,远远地挥手。
“你是早早脱离苦日子,最后两天太难熬了,怎么看作品怎么不顺眼,都想重来了。”季时念挽着棠鸢,“你都不知道,应杰颓成什么样子,络腮胡都不刮,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设计图改了又改,他那么自信一个人。”
“但是你们的努力都很值得啊。”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到最后才会发现,不过都是为了资本卖命。还不知道颂风发布会以后,市场怎么样,真是步步惊心啊。”
林清彤赶过来,今天穿得十分淑女。
“小棠鸢,好多了吧?”
“嗯嗯彤姐,打了针效果还不错。”
“我们进去吧,一会儿祁瑶和江经理一起来。”季时念走在中间,带她们进了烤肉店,应杰已经在座位上。
“棠鸢来了。”他自己倒了一口清酒。
聊天中棠鸢才知道,最后两天里,祁瑶开始高要求他们,一版又一版让他们修改。因为,得知颂风集团的对手也开始着手春款新品,走的是新国风路线。
“看来这是市场趋势啊。”
“对,现在很多年轻人在网络平台发布自己穿汉服的日常,许多女生都意识到这是爱国文化的同时,也开始欣赏国风的独特韵味。”
“颂风压力不小。”
“咱们算是吃螃蟹第一人。”
*
江潮江经理和祁瑶走进来时,棠鸢不禁感叹,祁瑶气场的强大,祁瑶一改平时的休闲和甜酷,今天穿了一身职业西装,干练十足。
以及她竟然以为江潮是个中年老男人,没想到江潮一身英伦西服里配马甲,衬衫领口紧紧扣着,俨然职场管理层的样子。
祁瑶一一向江潮介绍了在座的设计师,江潮拽了拽领口,“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付出,我代表颂风敬大家一杯,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你们的压力我都明白,我们集团费总也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大家,我先干了。”
江潮干脆利落,说话间一杯红酒见底。
应杰也借机要放飞一把,碰了一杯, “颂风集团总裁是哪位,手段太狠了,打着合作的名头,把我们榨干了。”
“也没见他多重视我们啊,总是给我们画饼。”
季时念推了一把应杰让他注意措辞,“听说这位总裁是新上任的吧,怎么这么神秘呢?”
“之前说的二倍报酬和作品分红没有了下落,总是画饼说重视我们,这次庆功宴他怎么不来?”应杰质问。
“费总今天晚上还有视频会议,暂时不能来。”江潮面对应杰的阴阳怪气淡然回应。
“合同的事,我司已经在准备了,过几个工作日一定送到各位手上,费总说到做到,大家不用担心。”
“我们先吃饭吧,肉都要烤糊了。”祁瑶见状看了看棠鸢,“小汤圆,医生怎么说?”
“恢复得还不错,需要休养,没事的,还好你早早送我去了医院。”
祁瑶举杯,“各位设计师以后也要多注意用眼哦,我之前承诺的,颂风承诺的,都会一一兑现,希望大家别着急,颂风的诚意一开始大家都有了解。”
应杰不屑,充满了戾气。
“诚意,让颂风的总裁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能感受到诚意。”
他好像笃定了今天要发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不停地灌酒。
“江经理,给你们总裁打电话,”应杰喝得脸潮红,“我现在就要见他。”
“在公馆的时候他管过我们死活吗,上百张设计稿,是他一个二倍报酬和分红就能解决的吗?我几百万粉丝的账号,一周没有更新,没有接广告,知道我损失多么惨重吗?”
这也戳到了季时念痛处,“我也推了几个线下活动,唉。”
只有棠鸢和林清彤没有说话。
“说到这里,我也想见见这位费总裁了。”
“江经理,话说到这里了,打个电话问问?”
棠鸢没意识到这场庆功宴其实是他们想吃一颗定心丸,当初被召集时合同没有拿到手。公馆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明白,她心里是支持他们的。
江潮见状,看了看祁瑶,祁瑶只是点头,江潮拿出手机——
“费总,他们要见你。”
第20章 俗人
江潮不得不佩服费闻昭的应变能力。
其实应杰的无礼要求,如果是他,他也不会出席,但是江潮也不会给应杰什么台阶下,大不了是交付报酬,分道扬镳。
而江潮打电话的时候,费闻昭正在开视频会议,他语气平淡:“我晚点到,陈慕远已经在路上了。”
“老江你安抚一下他们。”
陈慕远戴着分红合同来,颂风集团将报酬提高到了三倍。
应杰四人拿着白纸黑字没再讲话。
“本来要下周一给大家送去,我们总裁临时让我加班加点赶出来,现在也好,大家都在。”陈慕远解释。
应杰笑起来,已经有些醉意:“那是我们不懂事了。”
陈慕远回应:“没有,只是好事多磨。”
“小陈,一起吃饭吧。”
“不了江经理,大家签完合同我还要赶回去。”
棠鸢和季时念、林清彤本就没有想应杰一样损失惨重,她们果断签了。应杰迟迟没有落笔,“说到底这个费总就是不出面是吗?”
“他在开会。”
“真是日理万机啊,”应杰笑,翻了翻合同,“大手一挥,解决所有问题是吗?”
祁瑶看不下去:“应杰,当初邀请你集训时,也是大家自愿参与的,就算颂风一开始耽误了合同,现在已经弥补了不是吗?”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提,颂风尽量满足。”陈慕远说道。
“没有,不敢有。”应杰签下名字,自嘲地笑,“真是羡慕啊,听说颂风的总裁很年轻。”
应杰没说自己因为这周集训,他账号对接的公司把资源分给了其他人。鱼和熊掌,永远二选其一。
陈慕远走后,饭局的氛围缓和了些。
江潮兴致缺缺,怀疑费闻昭说晚点到是在敷衍他,他也没告诉大家。
棠鸢和林清彤没有牵扯自身利益,反而因颂风的大手笔而开心。
“彤姐,如果颂风召你回去,你会愿意吗?”棠鸢看了看葡萄酒,有些心痒。
“当然,现在的领导看起来很通情达理,”林清彤推推眼镜,“本来就是这样啊,大部分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可惜有些领导不懂收服人心。”
“我个人还是希望颂风的新品牌能成功的,毕竟有咱们的心血,而且这是颂风转型的很好契机。以后他们就可以不停地靠近新生代市场。”
“彤姐,你想的好周全,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大众喜欢。”
林清彤笑笑,举着红酒杯,“希望我们如愿吧。”
棠鸢正想小酌,开心地喝起来,季时念从洗漱间回来也加入其中。
“小棠鸢,你是不是不能喝酒,医生说了没?”祁瑶和江潮送完陈慕远,回来就看到三个女设计师已经略有些醉意,她赶紧夺过她们手里的酒杯。
“祁瑶老师,你就让我们放纵一次吧!”季时念脸颊红红。
“封闭一周,头也秃了。”
“哈哈,大家好像被吸干了一样。”
棠鸢小小地抿着,不敢肆意,聊天中已经见底两杯了。
接着微醺,她的眼前有些朦胧,懒懒地靠在卡座后。
明明已经努力不去在意了,醉意上来的时候,她只想回家。
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在他们眼里,她只有不断被利用的价值吗?
为什么舅舅从来不告诉她,她的亲身父母是谁,经历了什么,只是用“都过去了”来搪塞她?
但凡自己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小棠鸢,别喝了,清彤,把她的酒杯拿走。”祁瑶看早棠鸢状态不对,赶紧制止。
棠鸢拖着下巴,脑袋快要滑下来。
“好想有个家啊……”棠鸢呢喃,泪从眼角溢出。
“怎么还哭了?”林清彤夺过酒杯,抽了纸巾帮她擦泪。
“彤姐,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家…”棠鸢说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用手擦泪擦花了妆。
林清彤顾不上管还在和江潮喝酒的应杰和季时念,打算和祁瑶一起把棠鸢驾到出租车上送她回去。
“小棠鸢,你家在哪里呀?”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棠鸢摆摆手,靠着卡座向后倒。
祁瑶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费闻昭。
“看来大家心情都不好啊。”林清彤看到几位设计师,都在借酒消愁的样子。
“我想办法把小棠鸢送回去,清彤你看住另外几个,让他们不敢再喝酒了。”祁瑶嘱咐。她走到门口打算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