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被他看得脸热,实在是招架不住对方的视线。
牧迟青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果然就不再侧头去看了。
沿着石阶又往上走了一段路,身后的呼吸声变得极轻,可牧迟青却觉得自己脖颈的那块肌肤出离的烫。
他忍耐了一会儿,低声唤了一句安安,却没有听到回应,便再忍不住侧头望去,而后脚下的步子猛然一顿,几息之后才恢复过来。
安安睡着了,两颊倚在他的肩上,挨得极近,几乎是贴着他,牧迟青甚至感觉出了一丝痒意,那是安安眼睫扫过时的触感,娇俏的菱唇仿佛下一刻就要碰上了他的脖颈。
牧迟青呼吸急促了下,他垂了垂眼睫,脚下的步子走得更稳了。
若是可以,他愿意这段进山的路更加漫长些,最好一直没有尽头。
可惜,世间之事总是十之八/九不如人愿的,即便他脚步放得再慢,还是到了古刹的门前,晨钟的声音悠远绵长,在山中敲响。
少女眼上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轻轻颤动了几下,而后慢慢睁开。
时安看着古刹朱红色的正门,不禁愣了片刻:“我睡着了?”
她只自己有点儿犯困,所以闭了下眼睛,睁开时就已经到了,没想到自己在旁人的肩上也能睡得这么安稳。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飞快地瞧了眼牧迟青的领子,还好,没有口水印,不然就糗大发了,松了口气后便拍了拍牧迟青,让对方放自己下来。
系统趁机添油加醋地打小报告:“安安,他趁你睡觉的时候偷看你!”
可惜时安现在没空理它,她从牧迟青背上下来时,不小心崴了下,因为之前一直是一个姿势,两条腿有些发麻,她完全没注意,就这么直接踩在了地上,眼前瞬间炸开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白花。
牧迟青脸色懊恼,他早该想到会这样的,一手揽在时安的背上,一手横过她的腿弯,把人抱到了古刹前的一个石凳上。
他精通武艺医术,替人疏通经络自然也是会的,只是姑娘家的腿不能随便乱碰。
时安此刻仍感觉自己的双腿酸涩无比,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她看见牧迟青动作停住,颤着声音催促道:“快点儿。”
牧迟青垂着的眼睫抖了下,许多年前,在文渊时,安安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也有过这样的情形,那时候的安安便不在乎这一层虚礼,哪怕现在安安有了大盛的身份,也仍旧不在意。
仙凡有别,他和安安的身份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一世,是他费尽心思强行留住的,待他死后,安安会回到天宫,那时候大概会喜欢上其他的人。
牧迟青心口酸涩,他知道这么想无济于事,却自虐似得忍不住去之后的事,或许有一日安安会把他忘了,连名字都记不起了 。
时安的小腿恢复了只觉,她正要道谢,就听到牧迟青口中溢出一丝闷哼,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半蹲在她身前的人摇了下头,低着的脸上看不太清神色,只听他问道:“安安会陪我这一世的吧?”
时安眼中的心虚一闪而过,她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好在牧迟青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仿佛只是要她的一声承诺便满足了,站起身的同时伸手也把她带来起来。
古刹一如之前,庄严肃穆,檀香阵阵。
上回来这儿对时安来说不过才半年而已,她仍记得之前是在哪座大殿参拜的佛像。
再次站在佛像前,时安仰头望去,大殿内宝相庄严,金碧辉煌,和记忆中没并无差别,只是可惜现在她变不出另一条手串来,否则小反派还能换着戴一戴。
系统的能量能不消耗便不消耗,何况牧迟青误以为她的仙法被克制住了,若是看到她还能凭空取物,怕是会如临大敌,盯得更紧,那就弄巧成拙了。
牧迟青如几年前一般,站在时安身侧,他仍然不信鬼神,不信这些虚假的神仙精怪,他信的也只有安安一个。
手串下贴着的那块肌肤莫名生出几分痒意,让他忍不住想要摩挲捻动。
时安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希望牧迟青以后顺遂平安的话,之前在游舫上,系统提议让她稳住牧迟青的时候,她便想到了来这儿。
她送给牧迟青的东西中,对方似乎格外钟情于那条手串,她从未见牧迟青摘下来过。
时安念了几遍,睁开眼,把线香插入佛像前的香炉中,又躬身拜了拜。
旁边,牧迟青看着她做完动作,开口道:“安安,伸手。”
时安收回视线,转头,在看到牧迟青手上拿着的东西时,很是愣了愣――那是一串几乎一样的菩提手串,只是比着她手腕的粗细,所以短了一点。
时安发愣的原因并不在手串本身,而是那手串被盘起放在红黑色的漆盒中,红色的绒布托着菩提手串,被牧迟青单手握住,她不知为何,脑中莫名闪过了以前电视剧中男主求婚时的场景。
她赶紧眨了眨眼,把这诡异的念头从脑袋里抛出去,问道:“是给我的吗?”
牧迟青点头,他没有让时安自己拿,而是固执地等她伸手,然后仔细又认真地把手串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做完这些后,没有直接松手,而是盯着时安腕间的银环看了几眼。
有那么一瞬间,时安觉得牧迟青似乎是想取下这些银环的,但最终还是没有。
她心里松了口气,若是牧迟青这个时候把她身上的银环取下来,她或许真的会因为愧疚难安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时安抽回手,垂着眼整理了下手串和银环的位置,毫不相干的两样东西叠戴在一起,竟有一种莫名的融洽,但她还是不喜欢那个银环。
她抬眼,掩着唇悄声道:“咱们下山吧,这儿的檀香熏得我有些头疼。”
从古刹出来,牧迟青蹙着眉问道:“还很难受吗?”
“好点儿了。”时安深吸了口气,冲牧迟青弯了弯杏眼:“大约是今天起得太早,闻着熏香的味道就格外想睡觉吧。”
下山的路上,她随口问道:“听说和园的梅花正盛开,漂亮吗?”
牧迟青不知道漂不漂亮,他没有一个人去赏花的习惯:“安安想看吗,现在便可以去。”
时安打了个哈气,声音里带着困倦:“今日就不去了,等过两日吧。”
她侧首,轻巧地眨了下眼睛:“届时你来相府接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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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她是孤的人◎
林镇惊讶地发现王爷这几日出奇得好说话。
他仔细回想了下, 大约从元宵那日后,王爷的心情便一直不错,昨日上午从古刹回来后, 更是达到了顶峰。
听王府的管事说,王爷昨日回来后便让他准备厚礼, 说是过两日送去相府,管事拿不准王爷的意思, 生怕耽误了王爷的事, 于是特意问了问他。
林镇沉吟了片刻,让管事按照女婿头一回上门的意思来办,同时暗暗点拨了下王妃的人选,管事顶着一脸的震惊准备去了。
林镇摩挲了下刀鞘,自言自语道:“看来三姑娘终于点头了。”
因为牧迟青心情舒畅, 这两日王府上下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且在林镇推波助澜式的暗示下,王府的众人都默认王爷不日就要娶亲了。
而另一边,都城相府, 却不见喜气。
沈长河一下值就匆匆去了女儿的院子, 看见夫人和大儿子皆在, 问道:“安儿还没醒吗?”
萧夫人摇了下头,眉宇间带着担忧的愁容, 不忘放轻声音, 说道:“睡了有一日了,中午醒了一会儿, 陪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便又说困。”
沈长河撩袍在夫人身边坐下, 揉了揉夫人的肩, 低声道:“夫人辛苦了。”
萧夫人瞠了他一眼,却也没拍掉丈夫的手,知道:“我辛苦什么,只是空担心罢了。”
旁边,沈时寒默不作声,他知道真相,所以并不担心,可虽然明知是假的,但真的看到妹妹睡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屋内,传了几声细微的响动。
一时,几人都停下的话音,抬头朝屋内看去。
隔着帘子,听见烟翠小声询问:“姑娘,要起身么?”
又过了片刻,OO@@的声音一直未断,珠帘轻晃,时安从里屋出来,看了一眼,轻声唤道:“父亲、母亲、大哥。”
她头发没有挽成发髻,只松松地簇成一束垂在脑后,脸色还有就睡后留下的红痕,但眉宇间并不怎么清醒,仍旧带着一股深深的倦意。
若非沈时寒事先知晓这是假的,都要被骗过去了,难怪他那日把药丸毁了,妹妹也就抗议了一声,原来还有这般本事呢。
他心不在焉地乱想,就是不朝时安看,怕自个儿没控制住表情,演砸了。
萧夫人给女儿端了杯清茶:“来,安儿,喝几口,醒一醒神。”
她声音温和,即便心里担忧不已,却也没有多表露在面上,待女儿依言喝完,才问道:“怎么样了,还想睡吗?”
一旁的沈相俨然也是想问的,但被夫人先说了,便只好巴巴地看着闺女,希望能听到点儿好消息。
时安摇头,冲萧夫人笑了笑,安抚道:“或许是昨日进山太累了,所以这两日才时不时犯困的,母亲别担心我。”
萧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昨日安儿回来后说头有些晕,她便即刻让府医来诊脉查探了,得到的结果是并无大碍,但安儿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在犯困,睡得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即便刻意不提,也会想到安儿之前昏睡不醒的事。
萧夫人眉心轻蹙,正想要说什么,便听见时安先道:“母亲,我明日想去道观一趟。”
她闻言一愣,和沈相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沈相唤了闺女一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去道观了?”
时安道:“上次回来得急,落下了几样东西,想带回来,而且我从回来后还没有回去看过,也想回去再看一看。”
她给的理由很充分,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回去一趟,但沈相和萧夫人一时却有些犹豫,他们并不想让女儿回道观,虽说女儿是在道观恢复的,但那儿总会让人想起之前的十几年。
最后还是沈时寒道:“明日我陪妹妹去吧。”
他朝父母看了眼,说道:“早些去,路上再快些,当日便能回府,不需要在道观留宿。”
这句话劝动了萧夫人,最终点头同意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时安的状态,萧夫人担心不已,想着女儿毕竟是在道观醒过来的,去一趟或许会好些。
送沈相和萧夫人离开时,沈时寒走在后面,背着父母朝妹妹看了一眼,就见妹妹冲他轻轻一颔首,他眼中的情绪不由沉了沉。
当晚,时安临睡前,把系统叫出来,仔细叮嘱:“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一定要及时把我叫起来。”
系统点头保证,忍不住发问:“你说牧迟青会来吗?”
明明昨天就已经当着小院的人请过府医了,也不见宁康王府那边的动静,难不成牧迟青又把人撤走了?还是说上一回只是个巧合?
时安抿了抿唇,道:“他若不来不是正好?”
也省得沈时寒拦人,只要能顺顺利利地出皇城,就离成功不远了。
其实牧迟青安排在相府的人并没有撤走,宁康王府这两日都知道王爷心情好,也一并知晓了缘故,原本被安排在小院里的人顿时不敢多瞧,这可是未来的王妃。
所以府医来小院的事被没能第一时间被注意到,等之后知道时,诊断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说是无碍,那人便将这件事没有上报至王府,以免影响王爷这两日的好心情。
两下耽搁,以至于牧迟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安已经依照原计划陷入了昏睡。
牧迟青铁青着脸,死死盯着林镇,咬着牙根问道:“什么叫唤不醒?”
他今日清晨怀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收拾好自己,却不曾想还未出发,便被相府那边突然传来的消息砸了全头,犹如当头喝棒,直砸得他愣了足有几息之久。
口信只有一句话:三姑娘唤不醒。
若不是林镇来传话,而是底下的随便哪一个,他一掌便打上去了,安安怎么可能昏睡不醒。
幸好他还有些理智,没有大清早做什么梁上君子,马车一路疾驰道相府,宁康王脸色极差,无人敢拦。
牧迟青还未到小院,便能感受到相府的异样,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担忧,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在见到安安之前,一切都是假的,然而垂在身侧的手却克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沈时寒守在门口,看到牧迟青出现的那一刻,皱着眉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今日一早按照计划过来妹妹的小院,特意比昨晚当着父母的面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些,果然小院的人还未发现不对。
片刻后,烟翠脚步踉跄地从内室跑了出来,满脸的焦急:“大公子,奴婢叫不醒姑娘!”
虽说从前两天起,时安一天里睡觉的时间就在她的刻意下在逐渐拉长,但是若有人唤,她还是会醒的,不像今早,烟翠情急之下甚至打起床帘晃了晃姑娘的身子,却依旧没得到任何反应。
沈时寒跟着烟翠进了里屋,在看到妹妹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样子时,他恍惚了一下,一时有些分不清妹妹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昏睡了过去。
他抖着嗓音唤了声:“安安?”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不可能得到回应。
好在烟翠出去叫府医的时候,妹妹悄悄睁开了点儿眼睛,冲他眨了眨,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伸手一摸,额角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冷汗。
时安重新闭上眼睛,这才对系统道:“我准备好了,现在屏蔽吧。”
门外,沈时寒收起思绪,拧着眉心拦住抬步就要往屋里走的人,沉声警告:“宁康王!”
牧迟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片不起眼的草叶,继续往屋内走。
沈时寒冷汗津津,咬牙捂住胳膊,他根本没有察觉到牧迟青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胳膊的关节处就已经被卸下来了。
他以前竟然不知道牧迟青的武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几乎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心底不由苦笑了一声,看来完不成妹妹交代的任务了,但他也不能任由一个外男进他妹妹的屋子。
沈时寒咬住牙根,用另一只手把胳膊推了回去,“宁康王,那是我妹妹的寝屋!”
牧迟青嘲讽似地勾了下唇,头也未回:“她是孤的人。”
他就不应该让安安待在相府,甚至在两天前安安对他说让他来相府接她时,还想着要礼数周全。
这沈家和安安有什么关系呢,安安是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