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一等,最好等到牧迟青愿意主动告诉她。
额头上的热意似乎又升高了一点,时安拢了拢被衾的边缘,闭眼睡了过去。
第79章
◎婚书◎
一日三餐伴着三顿苦涩到难以下咽的药汁, 实在是折磨人。
时安再一次喝完药后,愈发坚定了要离开的心思,她连这么大的苦都吃了, 还怕别的么。
大约是心态上的转变,以及实在不想喝药了, 她的病好得很快,一天一个样, 不出三日的功夫便恢复了气色, 除了没什么胃口外,其他皆好全了。
这几日,时安一直没放弃找系统,她直觉系统还在,只是不能出来回应她, 至于为什么不能, 她视线落于桌案后的那道身影上,看了片刻。
牧迟青待在她这儿的时间一日比一日久,原本供她一人看书用的书案已然被占据了一半, 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不少折本, 等她发现的时, 已经鸠占鹊巢了,好在桌案足够大, 即便两个人一齐用, 也互不干扰。
不过时安并不想挨着他,窗下的矮榻同样可以看书, 看累了还能看一眼窗外的景色, 庭景十分精致, 可惜她只能隔着窗瞧上几眼。
有鸟雀飞来, 大约是累了,在窗沿站了会儿,时不时歪头啄上一口,梳理身上的羽毛。
时安忘了看书,一直到窗外的鸟雀飞走才收回视线。
一回头,便看见牧迟青在看她,大约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失仪,但很快就被遮盖了过去。
牧迟青道:“下午会有人来量身。”
时安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她这几日一直都很乖,吃饭喝药皆十分配合,那天晚上的事没有再发生过,牧迟青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但这只是表象,时安敢肯定,一旦她表现出半点想要离开的心思,牧迟青一定会发疯的。
时安无意义地翻了一页书,其实根本没有看上面写了什么,在想刚才对方说的量身的事。
这间大殿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她的,平日里她的吃穿用度更是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衣物首饰,更是繁多,甚至比起萧夫人为女儿攒了十几年下来的还要多。
这般如此,她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再添置的。
等到了下午,绣娘过来,在牧迟青的视线下,全程战战兢兢地完成了量身的工作。
直到谈论花样时,时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牧迟青让绣娘做的是一件嫁衣,她猛地朝牧迟青看去,对方对上她的视线,直白得近乎侵略。
时安张了张口,吞下要说的话。
“安安想说什么?”
牧迟青走近,随意从旁勾出一根软尺,一寸寸地贴在她的腰间,重复着刚才绣娘的动作,只是指尖勾起时,动作中带着几分强势,像是意图覆盖掉旁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绣娘为王府做事,十分有眼力见,早就在他走近的时候就退了出去,此刻殿中只剩她与牧迟青两人。
时安僵着身子,任他动作。
“安安想说什么?”牧迟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手指从腰间移到了身前。
时安朝他看去,两人站得很近,她几乎能看清牧迟青瞳孔中的自己,其实刚才她只是一瞬间被惊到了,并没有什么具体要说的话,但现在有了。
时安抬了抬唇边,问道:“王爷写好婚书了吗?”
牧迟青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原以为会听到安安的质问,又或者是被断然拒绝,却不曾想……
他发愣的表情过于明显,她就在他眼前,根本无从掩饰。
时安看着他眼睫突然落下,心头一动,按着本能伸手拉过牧迟青的衣襟,拉得对方微微俯身,而后扬起下巴,吻了上去。
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牧迟青慌张得挣动了一下。
前几日晚上被欺负时的委屈突然得到了宣泄,葱白的手指用上了些力,另一只手臂勾过牧迟青的脖颈,不许对方逃离。
反正初吻已经没了,这张脸亲了不亏,而且她也是有点喜欢的,只是在回家面前,这点喜欢并不会让她动摇。
时安心不在焉地感受着唇瓣上的温热干燥,贴了一贴便退开了。
她只被吻过那么一回,半点经验都没有,故而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但牧迟青没有让她退开,方才那一瞬的惊慌褪去,便迅速反客为主,纤细的腰肢被一把捉住,坚实的手臂一带,最后那半步距离也跟着消失了,身躯彻底贴合在了一起。
这个吻灼热滚烫,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欢愉。
牧迟青眼眶发红,扣住她身躯的手掌愈发用力,几乎想要把这具身躯揉碎在怀中。
时安只觉得按着自己的掌心滚热,哪怕隔着几层衣服,依然被烫到了,她难耐地发出了几声呜咽,拥着她的人却充耳不闻,似乎又更用力了。
在窒息前,绵长滚烫的吻终于结束了。
她被吻得手脚发软,倒在牧迟青的怀中,明明是她主动的一个吻,此刻却任由对方摆弄。
牧迟青轻松地将软倒在怀的人抱起,朝床榻走去。
时安菱唇微张,小口喘着气,粉色的唇瓣被染上了一层胭脂色,是花开到最盛之时。
后背触到一片柔软,她被人放到了塌上,仰面便看到牧迟青俯身压下,那张i丽漂亮的脸此刻就在眼前。
时安索性放弃了挣动,泛着水光的杏眼轻轻转动了下,动情之时,修长白皙脖颈往后攀折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衣襟下的一颗小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牧迟青几乎将所有的欲念都发泄在了这个深吻中,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控。
时安的纵容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此刻的欢愉皆是假象的慌乱感,他用力按住身下的人,感受着安安的存在,指尖自衣摆探入一点又止住,在极力克制中发出一阵轻颤。
大殿的温度节节攀升,连呼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灼人的,他喉间克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下,一颗汗珠沿着脖颈处的筋脉滑过,滴在衣襟上,转瞬消失。
在忍耐到极限前,他松开了身下的人。
几息之后,殿内便只剩一人。
时安轻喘了几口气,侧过头,将脸埋在了被衾中,鬓间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带着点儿湿意。
良久,脸上的热意退去,她才拨开被子,把自己拯救出来。
这一回的吻与上次完全不同,是她主动的,亦是她默许的,她碰了碰自己的唇瓣,上面泛着细细密密的酥麻,似乎刚才的触觉还在。
时安照例在脑中唤了一声系统,依旧没得到回应。
只是刚刚才吻过牧迟青,便计算着回去的办法,她唇角微微抽动了下,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像抛妻弃子的渣男。
庭外日光正好,倾泻进殿内,暖洋洋的一片。
时安重新换了身衣裳,方才的那件被揉皱了,梳洗时还沾湿了袖口。
她捧着书,倚在美人榻上,葱段似的手指扣在书页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可惜心不在焉,以至于翻到最后,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
她心绪烦乱,连风吹动草叶的动静都觉得有些烦躁,看不进书,也想不进事,最后瞧着窗外发了半晌的呆。
日落,晚膳照例由春蝉送进来。
这几日的三餐都是牧迟青陪着她用的,今日却意外地没有过来。
时安一个人用了点儿,她胃口还没有恢复,心烦意乱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一桌膳食只动了个边儿就撤下去了。
临走时,她随口问了一句:“牧迟青呢?”
春蝉听多了她直呼殿下的名字,但无论多少次都不习惯,她如实回道:“奴婢也不知殿下去了哪儿。”
殿下下午离开后便一直没出现,也未交待她要是三姑娘问起来该如何回话,所以她便实事求是地答了。
时安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没放在心上。
依照牧迟青的性子,大约是觉得下午的状况过于失控了,所以在没有准备好之前是不会来见她的。
总不能是被她吓到了吧。
月上枝头,烛光晃动了下,殿门响动的时候,时安还以为是牧迟青来了。
门外响起的是春蝉提醒的声音,隔着门扉,有些模糊:“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片刻后,烛光熄了几盏,殿内暗了下来,月华从窗缝中探入,美人榻旁的小几上还摆着没有放回去的书册。
一夜好眠无梦。
清晨的日光还未完全升起,时安便醒了,她起身愣了一会儿,没有再次睡下的欲望,便慢吞吞地去梳洗打理了。
从净室出来后,给自己倒了半杯温水。
时安也不知春蝉是什么时候进来换的,但无论她什么时候醒来,壶中的茶都是温烫的。
现在还没有到早膳的时间,她也不觉得饿,便没有唤春蝉进来,喝水时,余光瞥过桌案,上面似乎摆着什么东西,昨晚她没有用桌案,不记得之前有没有了。
端着杯子朝桌旁走去,还未走近,便看到上面的字。
时安身形顿了一下,那是本红色的折本一样的东西,上面用墨笔写着两个字――婚书。
她认得牧迟青的字迹,是他亲手写的,所以他半夜来过是吗?
这一瞬间,时安觉得殿内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几乎算得上落针可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一等……
安静?
时安猛然回头,朝身后看去,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地砖。
原本一直系在她脚裸上的银链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不知去向,床柱上,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圆环,像是从来没扣过东西。
时安眨了下眼睛,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她踢了踢裙边,银链与地砖相碰的声音并未响起,殿内依旧安静。
真的被取下了。
作者有话说:
僵尸咬了一口牧迟青的脑子,赶快吐掉:“呸,恋爱脑!”
第80章
◎冰窖◎
时安于震惊中回神, 直到用完早膳还有些恍惚。
银链就这么被取下来了?牧迟青也太好哄了些吧,她只是主动亲了一下而已,便悄悄妥协了么。
她眨了眨眼睛, 想象牧迟青昨天半夜过来给她解开银链的画面,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一整个上午, 时安都是窗前的美人榻上看书,和昨日不同, 今天书上的内容大约十分精彩, 所以她看得过于投入,连姿势都没怎么换。
下午时,春蝉叩了叩殿门进来,垂眸请示:“和园的梅花移了几株过来,姑娘要去院中看看么?”
时安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她合上书, 朝窗外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梅花,大约是在院子的另一面。
春蝉来问她, 大约是牧迟青授意的, 时安浅笑了下, 问道:“今日才移过来的么?”
春蝉答道:“回姑娘,是昨夜移来的。”
时安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沉吟了片刻,无意为难对方, 轻轻一颔首:“那便去看看吧。”
既然要出殿门, 就不能随意披一件外衫了。
时安换了身衣裳, 发髻是春蝉挽的, 倒是出乎意料地利落,她原想着春蝉既然是习武之人,这些事应当做不太来,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于是随口问了问:“你会功夫么?”
春蝉道:“奴婢只略会一些,不及王爷十之一二。”
时安心道,那自然是不用跟牧迟青比的,他比旁人多活了好多世呢。
出殿门时,时安站在门槛内,停步顿了顿,感觉到旁边的春蝉似乎僵了下,她抬步迈了出去,就见春蝉背着她悄悄松了口气,不觉笑了笑。
等到了落梅处,才知道为什么昨夜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
那些梅花并不是在窗外的院子里,而是另一个院子,一眼望去,只看见一片梅树,淡淡的香气沁着寒意钻入鼻尖,也不知牧迟青是不是命人把和园的梅花整个都搬过来了。
她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了会儿,回去时,怀中抱着一支刚折的梅枝。
春蝉见她只待了会儿便要回去,问道:“姑娘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时安拒绝了,不过临进殿前,多问了一句:“春蝉,我可以出王府去吗?”
春蝉一愣,小幅度摇了摇头。
进殿后,时安寻了个小口长颈的细瓶,把带回来的梅枝插了进去,然后摆在桌案上,她退开两步看了看,颇为满意。
不过除了把梅枝插上,整个下午,她又没了事儿,跟早半日一样,随意挑了本书,倚到美人榻上看去了。
日光逐渐西斜,殿内无风,还烧着银碳,暖洋洋的。
时安抬手打了个哈气,眼帘一点点地往下阖,却也没有全然睡着,半梦半醒间听见殿门打开又合上。
她以为是春蝉进来摆膳,便没睁眼,但等了会儿,却没有听见响动声,眼睫抬了抬,朝殿门处看去,不由惊讶:“牧迟青?”
牧迟青站在门内,大约从进来后就一直站在那儿,听到她的唤声,才动了动,走了过去。
他其实昨夜便来过,但那会儿安安睡着了,眼下四目相对,安安倚在塌上,长发解开,身上拢着橘色的日光,昨日白天时的那一幕便又浮现了出来。
他垂下了手指动了动,唤了一声:“安安。”
时安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不觉带上了困倦和懒意,平日里好看的杏眼此刻也有些没有精神,雾蒙蒙的,像是隔着一层水汽。
她朝牧迟青伸手,在对方接过后,借力慢慢从塌上起身,手中的书被随意搁到了旁边的小几上。
凑近了,时安才发觉牧迟青有些不一样,前几日的戾气已经看不见了。
这是恢复正常了?
她眨了眨眼,往桌子那儿走了几步,问道:“好看吗?”
牧迟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新插的梅枝,而昨夜他放下的婚书现在就摆在梅枝下,那上面不知何时落了一瓣梅花瓣。
他点头,喉间滚动了下,吐出了两个字:“好看。”
时安弯了弯眉眼,笑了起来:“我在院子里看了小半个时辰才折下来的,果然很好看。”
今早她出去总共也就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几乎是折了梅枝便回来了,然后便一直在殿内待着。
闻言,牧迟青顿了顿。
不多时,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牧迟青陪着她一起用了些,看着她把一小碗饭都吃干净了,才满意。
许是桌案上的婚书太晃人眼,又或是太烫人,牧迟青晚膳后并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离开前犹豫了下,似乎有话要说,不过最后只是道:“早些歇息。”
时安在他走后鼓了鼓腮边,有点儿可惜。
她今早问春蝉的话,牧迟青不可能不知道,方才临走时想要说的分明不是那一句,她以为牧迟青至少会提上一两句的,那她可以借着机会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