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孟璟弋的声音将余瑶思绪拉回,她抬头望着他,摇摇头,“没什么。”
不远处,高楼上,男子身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裘,站在骄阳下,他的皮肤显得尤为白皙。
他轻声笑了声,语气亲和地自叹道,“真希望下场见面,我们不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
“殿下。”身旁女子恭敬地行李,继续道,“我们该回去了。”
两道身影倏然消失在阳光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入夜,孟璟弋都次破天荒地来找到余瑶。
自从她回来,孟璟弋感觉她整个人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有些疏离。
“咚咚”两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姐,是太子殿下。”玥儿在门口通报。
余瑶坐在书案前,这些时日准备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眼下只需在梳理一遍,到时,皇帝定能判聂嵩一个死罪。
听见孟璟弋将来,余瑶没有抬头看他,“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系统在余瑶识海里疯狂警告,“你还想不想回家了,甜美值,甜蜜值呀。”
念叨后面,余瑶觉得烦了,就直接退出识海,留着系统在那里独自扑腾。
孟璟弋走进屋子,眼帘垂下,乌发用玉冠竖起,身上那件云纹素锦袍,让整个人看着美如谪仙般。
余瑶目光被不争气地吸引了去。
“站住,到底什么事!”
“余瑶。”孟璟弋声音犹豫。
见他这副神情,余瑶以为他是来和自己道歉,然后说些让人热泪盈眶的话。
想到这,余瑶满脸无奈的摆摆手,“行了行了,这次的事我原谅你了。”
“我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那飞镖是大禹东西的。”
余瑶回首,目光先是愣神,而后渐渐燃起怒吼。
“孟璟弋,你给我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房门还被重重地关上。
靠着门外梁柱而立的弈白,怀抱着双手,一脸不解,“殿下,您这又是何必,为何不和余姑娘解释清楚呢?”
孟璟弋没理会他,径直往院外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来一句。
“弈白,这几日看护好余瑶,我总觉得聂嵩不会什么事都不安排直接去京都,今晚,随我去一趟城郊破庙。”
“殿下,你信那话?”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离商州最近的援军是孟北尘曾经的旧部,在禹州,就算快马加鞭,到商州也得是五六天时间。
若聂嵩真的狗急跳墙,这时间,他们等不了。
夜月沉寂,孟璟弋带着弈白来到城郊那处破庙,四周荒芜,看样子已经久久无人居住过了。
弈白拿起剑,替孟璟弋扫除身边杂草,嘴巴絮叨着。
“殿下,这地方真的会有援兵吗?”
孟璟弋没有出声,目光不停地扫荡四周。
突然,草丛中猛然冲出一个庞然大物,黑暗下,看不清脸,宛如山间觅食的巨兽。
“孟璟弋,拿命来。”
听见这话,弈白不忍嘀咕,“这么老土的台词,不会是山上的匪贼吧。”
孟璟弋背着手,一个侧身躲开那“猛兽”的攻击,淡淡回了个“不知道”。
随后接二连三的人从草丛里冲出,手里纷纷高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让人看了,都不禁怀疑起这群人的专业性。
直到那猛兽迎着月光,孟璟弋才终于看清他脸。
眼上一道疤痕竖着穿过,全身健硕的肌肉,整个人高如城墙,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
男人拿着亮晃晃的大刀指着两人,“我们追了你一路,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孟璟弋这才想起,从京都远到商州,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可又迟迟不动手,搞了半天,原来是这群“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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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牵情处(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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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壮汉被孟璟弋踩在脚下,嘴上一个劲的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啊。”
“说,是谁让你们动手的!”弈白蹲下身,莹亮的剑锋挨在那人脖子上。
“是护国侯。”
闻言,孟璟弋眼瞳微怔,压在那人身上的腿不禁又多用上几分力。
弈白抬手打在他头上,“你咬人也别乱咬好吧,知道护国侯是殿下什么人吗,你说他拍你来的,证据呢?”
壮汉想了想,又摇摇头,“没证据,是侯府管家亲口跟我的。”
“你还不老实交代是吧!”弈白的剑再次靠近。
壮汉缩着脖子,那身健硕的肌肉止不住的颤抖,额间的冷汗直流,声音更是颤巍得厉害。
“太子殿下,这是真的。”
旁边躺着的那猴瘦小弟,也不知何时醒了,慢慢悠悠地抬起手,“殿……殿下,我们大哥说的真没假,当时我们兄弟都在。”
弈白扭头,望向满脸沉思的孟璟弋。
他眉头蹙起,本就清雅安静的外表,此刻多了些冷冽,那深黑的眼瞳下,似乎藏着无尽的思绪。
孟璟弋将脚收下,淡言,“把他们带回去。”
待将几人绑了回去,余瑶几人已在驿站门前站了许久。
夜色幽暗,门前两大红灯笼如一对凶兽眼眸,余瑶身着薄衣纱裙,轻透的裙摆被晚风扬起,勾勒出纤细的身姿,远远望去,让人心生怜惜。
还未走到她跟前,孟璟弋已瞧出,她那双明眸下透出些许慌张。
两人的沉默似乎都心照不宣。
孟璟弋将捆刺客的绳子扔到弈白手中,“带下去。”
四下再次安静下来,只听得草木簌簌作响。
“余瑶。”
听见孟璟弋轻唤自己,余瑶猛地抬起头。
望着她那双有些惶恐的眼眸,孟璟弋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
闻言,余瑶瞳孔颤颤,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出事的是自己父亲,她现在应该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吧,
四下又是一片寂静。
直到孟璟弋离开,玥儿才凑到余瑶身边,低声问道,“小姐,那群人不会就是我们在破庙遇见的那几人吧。”
余瑶点点头。
“那殿下岂不是已经知道……”
“应该知道是父亲派的人了。”余瑶接道玥儿的话。
玥儿连连摇头,“小姐,侯爷是绝不可能找人做这种事的,殿下是您未来的夫婿,刺杀殿下对他有什么好处呀。”
听见玥儿这样一说,余瑶脑子里不禁思考起这其中的“好处”。
就算父亲加入了夺嫡之争,可护国侯与聂相对立,若是孟璟弋死了,无论党争还是夺嫡,怎么看也都只是对聂家有利。
父亲没理由这么做呀。
“小姐,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府里的人给他们传的消息。”
余瑶摇摇头,“若是府里下人倒好冒充,可管家都是父亲身边的人,那些人没这本事。”
“可退一万步讲,若是侯爷真要刺杀,也不会去找这群土匪呀。”
玥儿此话一出,余瑶不禁猛地回头看向她。
玥儿此话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护国侯掌握这龙吟军,背后的龙吟暗卫更是高手如云,就算是要真刺杀太子,让暗卫来做这件事岂不是风险更小。
“除非……”
“除非什么?”玥儿睁着大眼看着余瑶。
“除非此事还不能让第三方的人知道。”
护国侯的龙吟军天下皆知,若是龙吟军出手,是人都会想到此事是受护国侯指使的。
“玥儿,走,陪我去验证一件事。”余瑶没等玥儿回话,已经转身往弈白方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庭院游廊上,弈白刚关好人,此刻正要回太子院子回禀此事。
远远瞧见余瑶朝自己的方向飞奔来,抬手便将她拦下,“余姑娘,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那处院子。”
“我有事要问那几个山匪。”余瑶绕开他,想走旁边穿过去。
弈白移身,再次挡在她跟前,“余姑娘,您别让在下难做。”
“我是真的要去求证一件事。”
“余姑娘,您听在下一句劝,此事与护国侯牵扯,而您又是他的女儿,你是断不应该来接触此事的。”
“就是因为此事关联护国侯,我不相信父亲会派人来刺杀孟璟弋。”
“可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此事还是要等把他们押送回京,才能再做定断。”
“回京就晚了,你忘了那飞镖上说,破庙里的是我们的帮手吗!”
说到这,弈白突然停下,他身材比余瑶健硕许多,挡在面前就如同一堵高墙。
“余姑娘,那飞镖是大禹之物,您是知道的,现在北境战事吃紧。”
弈白的话不无道理,余瑶心中也确实知道北境战况惨烈。
从京都一路到达商州,沿途百姓流离失所的已是十有八九,从那一双双麻木恐惧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一种绝望中的窒息感。
她留恋于京都的繁华,从未想过如今这个光鲜亮丽的王朝,背地里已腐朽空洞。
也许正是因为京都太美了,离开后看到的一切,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穿书如此多年,无论是当神仙,还是做妖魔,她已经见过太多人间惨例,这次穿越,她也不知为何,这里人物如此真实。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每次接触到这里的人,她心中总会泛起一丝模糊的记忆,那些画面仿佛藏在浓雾背后,依稀能瞧见轮廓,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弈白的话没有说完,但余瑶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大禹人如今在景国境内已是一个敏感的存在,何况这人还是大禹皇室。
可余瑶心里也清楚,那个月氏南似乎和他们一样,希望聂嵩可以早日伏诛,如此目的一致,他没有理由在此时倒打一耙。
而且她也不知为何,她心里竟莫名觉得,月氏南不会伤害自己。
可惜这些她并不能告诉孟璟弋,大禹皇室这个身份对于景国太子来说,还是太敏感了。
“余姑娘,还请您不要让在下难做。”弈白这次的劝言明显比刚才严肃了几分。
“可。”
余瑶话到嘴边,见弈白躬身行礼,她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一起去吧。”
孟璟弋换了身墨青晕染的罩衫,乌发披散开,天已蒙蒙亮,初晨的金光落在发梢,宛若金丝游离在肩上。
他本就生的俊美,五官高挺,又不似月氏南那般处处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温柔如水,随和如风,永远是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的代名词。
他的声音似乎没有起初那么冷,又恢复到往日的如沐春风,“我相信余瑶。”
孟璟弋没有说相信刺客,也没有说相信护国侯,只说了句相信余瑶。
余瑶倏然抬眸,迎上那双如碧波荡漾般清澈的眸子,内心极其复杂,有喜悦有惊讶,还夹杂着那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演了多少年的恶毒女配,余瑶从未想过,在穿越里会有人坚定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曾经,她的台词唯一作用就是撮合男女主感情,她被反驳、被辱骂,到最后甚至麻木到机械地倒背台词,然后闭眼等待自己下一次穿越。
孟璟弋见她眼神有异,“怎么了?”
闻言,余瑶神思这才被拉回,忙垂下头,低声道,“没……没什么。”
“走,进去看看吧。”
弈白侧身让出路,孟璟弋领着余瑶往那后院走去。
几个山匪被弈白关在后院一处柴房,外面是马舍,屋子里堆满了柴火,许是前几日雨水未干,屋内潮气夹杂着马粪的味道,让人嗅到不禁皱眉。
余瑶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转头看向身旁的孟璟弋。
他神情依旧,面容温和,看不出一丝异样,仿佛这味道就跟不存在一般。
山匪七横八竖地躺在稻草上,鼾声此起彼伏,就连人进来了,都没一人察觉。
玥儿小声在余瑶身边嘀咕,“他们这样真的是刺客吗?”
不怪玥儿吐槽,江湖上重金聘请的刺客,就算是再业余,也绝不可能睡成这样。
弈白走上前,用脚碰了碰此次领头的大哥,“喂,醒醒,太子殿下有话要问你。”
那大哥背手,挠挠被弈白碰过的地方,眼睛依旧紧闭,嘴里迷迷糊糊地念叨,“哎呀,别碰婆娘,我一会儿就去地里收麦子。”
“……”
余瑶看向玥儿,又转头看向孟璟弋。
她真的不相信,堂堂护国侯会请这么群老弱病残去刺杀太子。
她不知道父亲这到底是看不起龙吟军,还是看不起孟璟弋。虽说孟璟弋一直有草包这个名声在外,但找这么群人来,多少有点侮辱的意思吧。
弈白见几人没动静,拿着剑柄,用剑鞘一下打在那壮汉腰身。
那壮汉猛地一下跳起,动作之快,连自己手脚被捆都没妨碍到他,嘴里不忘说道,“婆娘,婆娘,我错了,我这就去收麦子。”
“……”
“太……太子殿下!”
他的动静自然吵醒了那几个小弟,见几人迷迷糊糊的都起来了,余瑶方才走上前,蹲下身子问话。
“你认识护国侯?”
壮汉没回她,而是转眼看向弈白和孟璟弋,弈白用剑鞘指着他,吓道,“你老老实实回答,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听见“活命”两个字,壮汉连连点头,“我说,我说,我不认识护国侯,是护国侯府的下人找的我们。”
“你怎么肯定那人就是护国侯府的人。”
“喏,那人给我们看了侯府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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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牵情处(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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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被递到余瑶手中,原本巴掌的东西,此刻,她却觉得无比承重,它就如同那山间磐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垂眸,凝视着眼前那一道道熟悉的花纹,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相信,从在破庙得知护国侯要刺杀太子时,她就不相信此事。
不仅是因为此事对他毫无益处,更是因为她相信这位名义上父亲的为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即便是夺嫡站位,父亲也断然做出让未来君王踩着兄弟尸体的方式,坐上那王位。
几月相处,余瑶即便不算深知他,却也清楚护国侯心里最在乎的,是那未来皇帝能不能让百姓过好日子。
令牌上的花纹像是一道道刻在余瑶心上,她缓了许久,才镇定下来问道自己一直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