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琛眯了眯眼,突然问:“方才隔得这么远,你们也看到了?”
钟吾锦凡被问得一愣,隐约觉得谢其琛的语气似乎有些危险,于是迟疑:“你们在海岸上,不是在玩水还能干什么?”
“没看到更多?”
钟吾锦凡十分茫然:“看到更多什么?”
谢其琛松了口气,摇头:“没什么。”转而笑着客套,“两位少爷怎会在此地?”
钟吾锦平一面打量谢其琛,一面回答:“是我们姐姐让我们过来查点事情的,你是谁?”
钟吾兄弟先前见到谢其琛,不是戴了面具就是用的别人的脸,如今看到谢其琛的真容,一时间倒也没认出他。
池羽解释:“他便是家弟。先前寻到医技高超的医师,帮家弟医好了毁容的脸。”
钟吾兄弟惊叹:“哇,原来是池琛弟弟,池琛弟弟真容竟这般美丽!”
谢其琛皱眉:“我为男子,怎可用美丽形容?”
钟吾兄弟抬起胳膊揶揄地戳他:“哎呀,男子怎么就不能用美丽形容?无论男女拥有一副好容颜都是优势嘛!我俩还经常花大价钱保养脸呢!”
谢其琛:“…………”
池羽适时问道:“两位小少爷,你们方才说是钟吾家主让你们俩过来查事?”
“对啊。”
池羽疑惑:“是什么事情?钟吾家主竟然派遣两位公子亲自过来查?”
钟吾锦平与钟吾锦凡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池羽见状,说道:“若为难,便不必回答我。”
钟吾兄弟摇了摇头,钟吾锦平回答:“倒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只是有些古怪,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向大人说明。”
池羽道:“但说无妨。”
钟吾锦平顿了下,点点头:“那好吧,还请大人切勿因此事猜忌钟吾家。”
钟吾家主之所以让两个弟弟亲自来聆海区域,是为了查探灵脉之尾的情况。
据说从两个月前,钟吾家能采集到的灵气的数量就有所下降,最初钟吾家主是以为灵脉近期有所不稳定,才影响到了灵气的出产量。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灵气的出产量却依旧没有恢复。
钟吾宅邸位于灵脉中部,从中部比较难勘察灵脉的情况,而聆海偏远,且正好是灵脉的尾端。
灵脉有任何异常,都会在尾端体现得很显著,所以尾端是勘察灵脉情况的最佳位置。
又因为虽然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事关灵脉,所以这事儿就显得极为重要,所以钟吾家主让两个亲弟弟亲自过来聆海进行勘察。
说完,钟吾锦平询问:“大人与灵脉关系最为亲密,近期可觉察到何异况?”
池羽迟疑了一下,解释:“因先前受了伤,我月余前才刚伤势痊愈苏醒,且我苏醒后精神一直不算太好,对灵脉的感受也没有从前敏锐了,一时间倒是没明显觉察出什么。”
钟吾锦凡突然一拍手:“这个时候遇到大人,兴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大人何不同我们一起去尾端看看情况?”
第40章
毕竟事关灵脉, 池羽便同意了钟吾兄弟的提议,与谢其琛一起跟着钟吾兄弟去探查灵脉尾端。
灵脉尾端位于聆海海底,普通人并无法接近。
好在钟吾兄弟有钟吾家主给的法宝, 他们拿出法宝,法宝发出光芒,竟将聆海海水一分为二。于是一条通往海底的路出现在四人眼前。
池羽暗暗感慨,真是宛如摩西分海一般呢。
四人便一路往海底而去。两边是巨大的碧蓝色水壁, 偶尔可见奇形怪状的海水鱼在水壁中游动, 场面十分壮观。
行走了不知多久, 幽暗的海底突然出现点点蓝色碎光,这是浮游的灵气形成的光芒。
“终于到了。”钟吾锦平说道, “灵脉之尾应当就在此处了。”
“海底太暗了,看不清具体情况,我带了可用于照明的光珠。”钟吾锦凡说着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摸出一颗硕大的光珠。
瞬间周遭便亮如白昼。
钟吾锦凡满意地点点头, 结果一低头, 看到什么, 吓得大叫出声,差点魂魄都出窍了。
“怎么了?”
池羽上前询问,这才发现钟吾锦凡正踩在一具骇人的白骨尸骸上,登时也被吓得倒退一步。
谢其琛扶住池羽, 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背脊,随即皱眉看向那具尸骸。
那尸骸隐隐约约呈现不正常的焦土色泽,一看此人生前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当然, 正常人也不会尸骨出现在这样的海底。
谢其琛走到尸骸边,仔仔细细查看了下尸骸, 说道:“此人生前是修士,中了阴离咒。”
“阴离咒?”钟吾锦平一边哆嗦着躲到池羽身后, 一边说道,“那不是邪修胡念之的独门术法吗?”
邪修胡念之可谓是修真界恶名响当当的人物,往前退五年,在修真界搅动出了不少风波。
胡念之并不属于任何世家,在成为邪修之前只是一名散修。
他修行天赋颇高,自创了不少独门术法,但限制于散修能获得的灵气资源有限,最终还是走上了强行运用清浊之气修行的邪修路子。
曾经三世家联合讨伐过他,可惜被他跑走,后来他就行踪不明了。
谢其琛又检查了一番,说道:“这具尸骸应当就是胡念之本人。”
钟吾锦凡也躲在池羽身后,探出个脑袋疑惑:“这就是胡念之?不会吧,阴离咒只有胡念之会使用,总不能是他自己给自己下了阴离咒吧?”
谢其琛站起身,解释道:“传闻胡念之在三大世家的围剿下断了左臂和右腿,这具尸骸正好缺了左臂和右腿。”
池羽走到谢其琛身边,硬着头皮打量那具尸骸:“若果真是胡念之自己给自己下了阴离咒,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谢其琛摇头。
胡念之尸骸旁便是灵脉之尾,荧蓝色的灵气汇聚成涓涓细流的模样,令池羽想起人体的毛细血管。
钟吾锦平拿出家主给的用于探查的法器,试图探查灵脉尾端的情况。
那法器看起来像个剔透的玻璃球,将其放置于灵气的细流中后,很快,玻璃球中出现一丝浑浊的黑气。
钟吾锦平讶异:“灵脉所产出的灵气纯净至极,怎会出现污浊?”
池羽则面色凝重:“灵脉喜洁净,污浊会使其衰弱,可依此法器所见,灵脉已有被污染之象。”
谢其琛突然明白了什么,眯眼看向胡念之的尸骸:“是他。”
池羽一愣,明白了谢其琛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在海底,还中了阴离咒?”
钟吾兄弟不解,询问:“大人在说什么?”
“阴离咒是极阴毒的咒术,对属性洁净的灵脉来说,是很强的污染源。”谢其琛替池羽解释,“恐怕胡念之是故意给自己下了阴离咒,然后寻到灵脉,以自身的污秽污染灵脉。”
钟吾锦平明白过来,愤怒:“这邪修自己走上歧路,被修真界的正经修士所排挤,就恨得想要毁了灵脉吗?!”
钟吾锦凡迟疑:“可他是从尾端自下而上污染灵脉,兴许没有那么大影响?”
谢其琛说道:“灵脉本就难寻踪迹,兼之源头位于灵山,常人无法靠近,中段又被各世家看护,他只能找到尾端,也只能从尾端下手。”
一顿,谢其琛继续说道,“一般而言,灵脉的尾端对灵脉造不成太大影响,可是不凑巧的是,胡念之的阴离咒至阴至邪,即使是在尾端进行污染,也难保不影响整条灵脉。”
钟吾锦凡皱眉:“所以依照你的意思,胡念之这阴离咒的影响究竟大不大啊?”
谢其琛摇头:“不知,毕竟这样的事至今未曾发生过……但最坏的情况是,灵脉会衰亡,修士再也无法修炼。”
钟吾兄弟一听,面色煞白。
池羽见状,安抚道:“那也不过是最差的情况,目前还不必如此担心。”
钟吾兄弟点了点头。
池羽思索片刻,说道:“我们尽快清理胡念之的尸骸,看能否将阴离咒的影响降到最低。”
其余人表示同意。
四人合作着处理掉了胡念之的尸骸,尽可能消解掉其留下的阴离咒――但究竟有多大用就不知了,毕竟以胡念之尸骸的状况看,他起码已经死了有半年了。
也就是说,阴离咒在半年前就已经缓慢地渗透进灵脉了。
若这半年池羽未曾伤重昏迷,倒有可能觉察到异状,只可惜……
做完补救措施后,众人离开聆海之底。回程路上,每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即使是如钟吾兄弟这般有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弟子,也知道灵脉对于修真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他们,也不免态度认真起来。
池羽也想着心事,如今当务之急,是得搞清楚在阴离咒的影响下,灵脉的衰竭程度大约到了何种程度,如此才好对症下药。
不过……池羽心中冒出一个困惑:原书中,并没有灵脉衰竭相关的剧情啊?
她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胡念之这个名字在原书中是出现过的。
原书中作为反派的谢其琛出场时,为了体现他的厉害与残忍,曾提到过他的“血腥事迹”。
其中就包括少年时代虐杀同为邪修的胡念之。
在原来的世界线中,少年谢其琛在大荒曾遇到被三世家追杀得无处可逃的胡念之。
两人在同一处洞穴中落脚,胡念之言语粗俗,惹恼了少年谢其琛,少年谢其琛便以残忍手段将胡念之割成了一团碎肉。
而在如今的世界线中,少年谢其琛被她收养了,并没有去过大荒,自然也不会遇见并虐杀胡念之……
于是在如今的世界线中,胡念之实行了对修真界的报复,以自身污染灵脉。
通体恶寒,一阵心惊――池羽突然意识到,由于她的穿书,很多事情的走向都出现了区别。
蝴蝶扇一扇翅膀,会引起遥远异乡的风暴。
她穿越至这片大陆是个变数,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而这连锁反应的结果,便是灵脉被污染,出现了某种程度的衰竭。
池羽感到一阵恍惚,她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是她引发了这种异变?
直到回到所暂居的农舍,池羽依旧有些心情沉重。
谢其琛看出了池羽心情不佳,安抚道:“如今情况还没到糟糕的地步,你不必如此忧心忡忡。”
池羽不知如何解释她心情沉重的缘由,只好笑笑:“也是。”
谢其琛见她心情未曾好转,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想起什么,他突然牵起池羽的手,领她往农舍的后院走。
池羽有些懵,抬头看向谢其琛,询问:“阿琛,你要做什么?”
谢其琛带她走到农舍后院的葡萄藤架下,拿着把小铲子在架子下的土壤中挖了挖,突然就挖出了几个酒坛。
池羽好奇:“这是?”
谢其琛回答:“农舍主人酿的果酒。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果酒的味道,又甜又醉人,是喝了会开心的东西。”
池羽一怔,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倒确实随口提过一嘴。
那是某日晚饭,两人不知怎么提到了酒的话题,谢其琛说他不擅饮酒,池羽便拍拍胸膛表示她挺能喝。
谢其琛不信,说没见她平日饮酒。
池羽便说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喝普通的烧酒老酒,她爱喝果酒。
没想到谢其琛竟然记住了。
谢其琛将酒坛子放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又去取了酒碗:“你今日疲累,睡前不妨饮些果酒,兴许能睡得香一些。”
被人关怀的感觉并不差,池羽便笑着落座,调笑道:“一人饮酒无趣,那你便陪我同饮吧。”
谢其琛犹豫了片刻,点头:“好。”
农舍主人用葡萄酿的果酒颇为香醇,紫色的酒液倒入酒碗中,院中便充盈着葡萄酒的香气。
池羽端着碗闻了闻那醉人的香气,心情竟真的好了许多,她一边自己饮酒,一边也招呼着谢其琛喝。
不得不说,她是有些小心思的――她从没见谢其琛喝过酒,便想着反正这少年也快成年了,差不多也能喝点酒了。
谢其琛说他不太能喝酒,那她就不免好奇他喝多了是什么样子。
啊,她是个恶趣味的姐姐。
谢其琛答应了池羽陪她喝酒,自然是不会推拒池羽的劝酒,没一会儿,就三碗葡萄酒下肚了。
池羽笑眯眯瞅着他――少年白皙的面孔浮上薄红,平日里清醒到近乎冷漠的眼瞳难得带了些懵懂,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池羽挥了挥手:“阿琛,你醒着吗?”
谢其琛迟钝了几秒,点头:“醒着。”
池羽被他的反应萌到,忍不住伸手摸了把他的脸。
谢其琛被揩油,忍不住皱眉,但却没有制止池羽的动作,比平日里那傲娇模样乖了不知多少倍。
“哎呀,我们阿琛果然酒量好浅。”
谢其琛继续皱眉:“我醒着。”
“好吧好吧,醉鬼都是这样说的。”池羽笑眯眯地撑着脸看他,“你知道吗?若是在我原来的世界,你这样好看的小少年如果喝多了,是会被大姐姐吃干抹净的。”
谢其琛不解:“原来的世界?”
池羽恍然:“啊对了,我似乎从来没和你说过。”
她站起身,撑着桌面俯身凑到谢其琛耳边,轻声说:“姐姐我啊,其实不是原先的圣女池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谢其琛被酒精感染得几乎宕机的大脑并没有明白池羽说的话。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只定定看着女子凑近他。
她在他耳边说话,呼吸喷洒在他肌肤上,带起阵阵痒意。
她的皮肤真白,在烛光下似乎像透明的。
谢其琛转过头,与近在咫尺的女子四目相接。
女子似乎被他突然的转头惊到,剔透美丽的眼瞳微微睁大,不知为何,她明明没有喝多,脸颊上也浮起了微红。
女子突然抬手,触摸他右耳上的绿石。
谢其琛知道,池羽不知为何很喜欢他右耳上的绿石。她似乎觉得那绿石很美,看向那绿石时,她眼中总会浮现惊艳之色。
耳垂因为女子的触碰而有些痒,痒到了心里。
女子似乎意识到调戏一个喝醉的少年是不对的,摇了摇头,收回手想要退回座位。
谢其琛突然抬手,摁在她颈侧,阻止了她退回去的动作。
他看到女子眼中浮现的惊讶。
谢其琛想,喝醉的人是不是可以任性一些,做一些平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于是他的手挪到她嫣红的唇畔,修长的手指突然伸进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口中。
好温暖。
好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