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咬枝绿【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6:17

  “他应该是在工作吧。”
  闺蜜闷声自语,没上前,扭头拉着钟弥跑出来。
  这话听得钟弥当场拳硬。
  钟弥这闺蜜,有一个名字,乍一听音挺普。
  哦,这名字。
  再一看字面,也叫人屏一口气。
  嚯,这名字!
  两人约着见面的地点在商场门口,钟弥下了车,瞧见钟情日系好嫁风打扮的闺蜜,穿卡其色长伞裙和桃粉短袖针织,站在树荫处。
  她自己则穿一件但凡肤色有一丝黄气就会是穿搭灾难的苹果绿系脖吊带,配弧度微卷的浓密长发,有些港风复古。
  钟弥勾着自己的小包,远远挥手喊着:“胡――葭――荔!”
  钟弥跟胡葭荔初中高中都读一个学校,高中同班当同桌,关系一直很好。
  高考后,钟弥去了京市,胡葭荔留在州市本地读大学,学校离家不远,她周末经常回家。
  胡家住在即将拆迁的古城区,拆迁消息下来不久,周边很多人家就陆陆续续搬走了,留下的也是老年人居多,周边不比之前热闹,入夜七八点巷子里基本就看不到什么人了。
  今年还没放暑假的时候,有天晚上,胡葭荔从学校回来,被两个小混混骚扰,贺鑫从天而降,殊死搏斗,两个小混混被打得落花流水。
  胡葭荔护着包包,魂还没回来,以为自己这是乍遇英雄拔刀相助,没想到贺鑫拨正自己微乱的发型,道出他们之前,更为久远的牵连。
  “高中我见过你,我在你们学校旁边的职校,你们学校周五放学特别早,我经常在奶茶店那儿看见你和你朋友。”
  胡葭荔啊了一下,有点脸热:“高中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记得啊,我还记得,你的校裙是改短了的,对吧?”
  这个细节太真实,胡葭荔不再怀疑。
  高中的校裙长度老土难看,学校有不少女生都会偷偷摸摸改一下尺寸。
  她的校裙还是钟弥的妈妈一块送去宝缎坊改的,老裁缝特别专业,量完尺寸,帮她们重新收了褶,小变动却在版型上有很大不同。
  贺鑫说,从高中那会儿就暗恋她了。
  “我跟朋友经常骑摩托车,路过奶茶店,每次看到你,我都在想,要是你能坐我摩托后座就好了,能再遇见你真好。”
  胡葭荔母胎单身二十一年,没谈过恋爱,贺鑫一上来就主动示好,隔三差五请她吃饭,还来学校接她回家,让她很快体会到坠入爱河的滋味。
  钟弥暑假回州市后,听了闺蜜的恋爱经过,觉得这个人有点不靠谱,在选拔现场见了一面,更加肯定了,这个人十有八九不靠谱。
  那阵子她一边忙着应付选美大赛的事,一边试图让胡葭荔清醒:“你想想,他高中为什么不追你?”
  胡葭荔答:“他说他性格内向,只敢暗恋。”
  “性格内向?”
  钟弥努力忍住笑。
  以一己之力能和一群女主播油嘴滑舌侃大山,这叫性格内向?
  “你跟在一起感觉到他内向了吗?”
  “可能……是他长大之后变了。”
  胡葭荔忍住心梗也要替男友洗白,“弥弥,也许那天只是个误会呢?他其实对我挺好的,他说是奔着结婚跟我恋爱的,他为我打过架,就上次在大排档,有个男的忽然耍酒疯,酒瓶子差点砸到我,他都替我挡了,为了我,他连命都不要,我感觉他真的爱我。”
  钟弥一脸闻着馊饭的表情,摸遍浑身的兜,掏出张皱巴巴的二十元,递出去。
  胡葭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在渲染男友深情的一张小圆脸,渐渐露出不解:“干嘛啊弥弥?”
  “打车,就现在!”
  钟弥劝她赶快回家,把床头那张古惑仔海报撕了。
  “你要是真喜欢混混,明天我就去纹一条过肩龙,你读中学吗?还爱这些打打杀杀出真情的调调,你又不是十几岁,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钟弥自答,“平安健康。”
  “这男的他不安稳!净把你往危险地方带,又救你,这算什么喜欢?”
  初次恋爱的好姐妹,把执迷不悟发挥到登峰造极,钟弥不忍见她摔进渣男深坑里,适逢胡家搬家,她又找上门,劝好姐妹赶紧清醒。
  “这么多年,他内向暗恋,偏偏现在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跟你表白,哪有那么巧的事,他绝对,图谋不轨!”
  胡葭荔不肯信,恹恹揪着家门口的枯叶子,音调拖着说:“那他为什么说这么多年一直喜欢我?我又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我又不是你这种大美女。”
  大美女叉腰,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胡家是老屋子,爬山虎被掀了半面墙,枯藤也没清理,脏兮兮的白墙面儿上拆迁办大笔一挥,落个一字千金的“拆”字。
  字写得丑,但很值钱。
  钟弥拍拍她家的墙,试图提醒:“你觉得他图什么?”
  房子太老,墙皮立时簌簌掉了几块,不偏不倚,落在胡葭荔脚边。
  盯着这些墙泥渣子,胡葭荔蹙紧眉心看了好半天,半明半悟猜道:“你是说,他觉得我朴素可靠?”
  “拆――”
  钟弥咬紧牙,深吸气,当场掐死她的心都起了。
  “这么大一个拆!谁会不爱拆二代啊!”
  钟弥当时是真的气迷糊了,胡葭荔又没脑子,四舍五入,俩人想了一个约等于没脑子的点子――钓鱼执法来证明贺鑫不是并非真心。
  钟弥作为胡葭荔的好姐妹,如果贺鑫连小小的美色考验都经不住,足以说明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喜欢胡葭荔一个人,内向暗恋”都是假话。
  事后cpu降温,钟弥才反应过来,亏得她跟胡葭荔之间是打不散的革命姐妹情,不然这一part真算是在友尽的边缘疯狂试探。
  但那也是事后了。
  过程依旧一波三折,如一出离谱至极的闹剧,甚至渣男暴露本性那晚,连沈弗峥都算是特别出演。
  这趟来州市,沈弗峥不专为公事,更像散心,一连几天都很闲。
  倒是有人得知古城区拆迁的事情批下来,闻风想来见沈弗峥,苦于他来州市后基本没参加应酬,都是私人行程,就算想安排巧遇都是一桩难事。
  这天晚上,沈弗峥被喊到酒吧来。
  这间酒吧在州市很有名,前几年,京市一个二代开的,盛澎跟那人有几分交情,他偶尔带朋友过来玩,也不管事,就掺了一点小股份。
  到了二楼的VIP卡座,那是盛澎长包的位置,躁中求静,可以俯看一楼的散台舞池,男男女女,暧昧贴身。
  盛澎扯着嗓子跟沈弗峥说,这两年,州市这地方,京市的小开们特别喜欢来,没别的,州市美女多。
  周围音乐声太躁,蒋骓离得远些,没听清,伸长耳朵问:“什么多?”
  盛澎拔高音量:“美女!钟灵毓秀的好山水,盛产美女!”
  沈弗峥往下淡淡扫了两眼,怀疑是夸张句。
  “盛产?”
  盛澎两臂搭着,趴在栏杆上看,似要找个代表人物来力证自己所言属实。
  头顶的一排射灯变色频闪,荡过一张张女人面孔,一个个瞧过去,浓妆艳抹,美则美矣,千篇一律,都还缺点儿意思,更拿不到沈弗峥面前。
  头朝下找了好一会儿,盛澎眼一亮,激动地朝某个方向指:“那个!那个妞!妈的,绝了,简直笑得勾魂!瞧着还有点眼熟,唉――”
  纳闷一扭头,眼见沈弗峥要先走,盛澎喊了一声留人。
  “四哥!四哥?你赏脸看一看?你别着急走啊?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行我再给你找个别的瞧瞧?四哥!”
  可能是噪声大没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不想理,能在这儿没滋没味待两个小时,他已经算赏盛澎面子。
  沈弗峥径自下了楼。
  黑衣酒保在前方恭敬开道,将他从稍清静些的后门通道送出去。
  那个妞是钟弥。
  盛澎嘴里笑得勾魂的钟弥,其实笑得两腮也有点僵了。
  她正给渣男看手相。
第5章 阒静里 浮光照水纹,青苔似梦影
  算命这种抽简禄马的东西,其实钟弥一点也不懂。
  不过从小陪着章女士常往寺庙跑,住持说的那些今生来世,缘起缘灭的话,她听多了,能背不少,随口就能胡诌八咧几句。
  算命谈不上,唬人足够了。
  贺鑫前脚才说喜欢胡葭荔,这么多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后脚钟弥随便露两个笑,就这副眼珠要长到她身上的样子。
  想必坐在不远处的恋爱脑姐妹,此刻应该也已经清醒。
  钟弥抽回手,也收了笑,正要事了拂衣,功成身退。
  徐子熠却像凭空出现。
  钟弥刚站起来,这人就闪现似的亮相,手里攥着车钥匙,被酒吧的变色灯照出一脸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痛心疾首。
  “弥弥,你一直不答应我,就是为了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吗?”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艺人经纪,他就是个小混混!平时给一些直播平台介绍不三不四的女主播,收点回扣,你别被骗了!”
  徐子熠一路飙车过来的。
  今晚有朋友在这儿玩,发了偷拍照片给他,调侃他堂堂启泰地产副总的儿子,就这么个姑娘,怎么一直都没追上呢?
  难追么?那姑娘看着挺随便的,今天跟个混混头子在一块。
  钟弥随不随便,认识这么久,又追了这么久,徐子熠比谁都清楚。
  他笃定,单纯的弥弥一定是被骗了!
  心系佳人的徐少爷快马加鞭赶来酒吧救美。
  突发情况,让钟弥有点措手不及。
  不等她解释。
  今晚的第二个突发情况也悄然而至――
  一旁看热闹的人群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剥开,钟弥谈过一年的初恋男友,赫然出现在人群中央,依旧戴着金属边框的斯文眼镜。
  只是眼镜下的一张俊脸,此刻怒气腾腾,和斯文二字不沾边。
  周霖高中跟徐子熠一个班,经常一块打球,高三暑假,周霖和钟弥暧昧期过渡到成功牵手,钟弥常来球场给周霖送水,徐子熠没少跟周霖说羡慕。
  后来周霖因为出国留学和钟弥分手,徐子熠还安慰过周霖,说只要你们俩有缘,以后一定还会在一起的。
  可转头呢?
  周霖回国参加高校交流会,今天刚落地州市,就听一个高中同学说了,徐子熠现在在追钟弥!追得火热!
  “徐子熠!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不懂吗?当年弥弥为什么会跟我分手!是不是你搞的鬼!”
  徐子熠脸色一变。
  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就高中打球的情分,都好几年没见,还算什么朋友?
  徐子熠毫不理亏,提醒他:“八百年前弥弥就跟你分手了!你不会以为,她跟你谈过就永远是你的了吧?高中恋爱,大家都不成熟,那算得了什么啊?”
  徐子熠和周霖针尖对麦芒,互拽衣领,你瞪我,我瞪你,只差挥拳相向。
  一旁看戏的贺鑫,听懂经过,忽然觉得很有面子,抖抖丝绸衬衫的衣领,站起来,自以为痞气地斜支一条腿,压轴一般发言。
  “唉唉唉!两位,不好意思啊,现在是我在追弥弥,而弥弥喜欢的也是我。”
  周霖上下打量贺鑫,露出鄙夷之色:“我不信!”
  贺鑫却自信又柔情地看向钟弥:“弥弥,刚刚你说了对我有好感的,对吧?”
  “你他妈放屁!”徐子熠急道,“弥弥,弥弥你说句话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更是一台大戏。
  这戏,钟弥接不来。
  外公教过她三十六计,她想起一计,走为上计。
  钟弥拿起包,撒腿就跑,还顾着别撞倒服务生的酒食盘子,但跑出后门口,沈弗峥没有幸免,不偏不倚被钟弥撞上。
  连紧急之下伸远了的指间香烟,都被撞得抖落几粒薄薄烟灰。
  那三个男的在后头追,钟弥顾不得鼻梁酸痛,低头往他怀里一躲。
  身后走道里,脚步声轰隆隆传来。
  沈弗峥察觉,没夹香烟的一侧手臂拉开车门,让钟弥躲了进去。
  没隔两秒,一个两个三个,斯文的,不斯文的,通通都追出来深情喊着,一口一个弥弥。
  沈弗峥站半敞的车门边,侧首看着那三个连追带喊没了踪影的男人,目光一收,低眼问车里的钟弥:“哪个是你对象?”
  钟弥小脸一皱,头疼道:“呃……不好说。”
  一个是情窦半开学人恋爱的年少初恋,一个是要追她没追上的高中同学,还有另一个是骗她闺蜜感情的渣男混混。
  不好说,这话听着渣透了。
  钟弥反应过来,眨了下眼,只能声音诚恳地再补一句。
  “是真的不好说。”
  好像更渣了。
  沈弗峥却笑了,轻轻一声,唇边淡白烟气疏疏逸散,没什么计较。
  人走了,长街寂然。
  沈弗峥抬抬下颌示意她往里坐,钟弥一愣。
  “送你回家。”
  见钟弥不动,他神情几乎没有浮动,只有眉峰微微凛起,一股子不声不响的威压之感,呼之欲出。
  “你今晚还要再进去找第四个?”
  钟弥顿了两秒,抚胳膊,摇了摇头。
  不进去了。
  她穿着布料单薄的蹦迪小吊带,居高临下的视角一览无遗她胸口处的一爿春光。
  昏昧里,白玉一样的质泽。
  她刚刚跑过来,气息不稳,胸口随呼吸起伏着,像晚风拂过鲜嫩花瓣的饱满纹浪。
  站在车外的沈弗峥很快移开视线,草草吸两口香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熄。
  他少有抽急烟的时候,等坐进车里,闻到近旁少女身上清甜的花果香,方才嗓子里腾升的躁气,不散反聚。
  车子到巷口,光暗了下来。
  附近一带在修路,小碎砖换成了更有古城韵味的青石板,这一段的新路灯还没安排上。
  钟弥往前看了看说:“前面没灯了,路不好走,就在这儿停吧。”
  闻声,那位车技非凡的司机只缓了车速,从中央的后车镜里看沈弗峥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地靠坐着,声音也融于夜色一样淡:“没事,送你到家。”
  闻声,钟弥坐正,两只手撑在两侧车座上,下意识夹着嗓子道了句谢谢啦,声线糯糯甜甜,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沈弗峥已经朝她看过来,嘴角微斜,一抹颇有意趣的笑。
  钟弥慌忙解释:“我,我跟我外公才这样说话的,我刚刚,我就……我是故意这样撒娇讨他开心,刚刚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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