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月亮——程予yu【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9:38

  护工低头:“我……没有”
  “没有?”这表情没有才怪了,明斓冷笑了声:“你不说可以,但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哥没事也就罢了,他的身体要是出一点问题我能赔到你倾家荡产。”
  护工几乎被吓傻了,膝盖发软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来:“……我我说。”
  “是,前天,前天我烧了壶热水,先生去端水……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热水撒了,但他不肯去医院……所以腿部发生了感染,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吧……”
  护工因紧张,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明斓听得断断续续,最后可算拼凑明白了。
  “他把开水倒在了他腿上?”
  护工就差要给她磕头了,嘴唇哆嗦两下:“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注意……”
  “一个月五六万的工资还不足以让你打起精神吗?”
  明琛皱了皱眉,他这些年性格变了很多,人更喜静,不喜欢高音量,每每听到有人大吼大叫这时胸口都烦闷的像塞了把稻草。
  “别乱发脾气了,是我没拿稳而已。”
  明斓扭头要去揪他身上的毯子,被明琛一把抓住手腕,脊椎损伤后他胳膊也受了影响,做不了用力的动作,这会虽是抓着她的手腕,但也没多大力气。
  明斓没有挣脱,抬眼与他对视。
  明琛的另一只手拽住毯子:“松开。”
  明斓执拗道:“不松。”
  明琛:“你想干什么?”
  明斓:“我要看看你的腿。”
  明琛被她气得咬肌浮动:“你一个女孩子看男人大腿,像话吗?”
  明斓说:“随便你怎么说,我一定要看。”
  明琛:“胡闹!”
  明斓:“到底是我胡闹还是你胡闹,受伤不去医院,还想瞒着我。我离开前,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结果呢,你就这样照顾自己?”
  明琛没说话,把脸偏过去:“无所谓,反正也感觉不到。”
  明斓的心脏重重一跳。
  明琛几乎不会在他面前表现任何负面情绪,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又是从底层爬起出来的,习惯把所有痛苦难受独自一人承担。
  他受伤第一年,躺在医院的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任由护工摆弄他时从不肯明斓进去看他。他想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作为兄长的尊严,可越是好强的人却容易出问题,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过刚易折。
  明斓在他轮椅前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膝盖上,没有再强势去扯他的毯子,只是这样安静的陪着他。
  他曾经在她心里强大如神o,这一刻去觉得脆弱的像橱窗里的玻璃娃娃。她要小心,再小心一点,才不会把他弄碎掉。
  “哥。”
  “我知道你现在难受,”明斓说:“我没有办法分担你的痛苦,也说不出让你接受现实这样云淡风轻的话,可是你在不好好对待自己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会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明琛没说话,他近几年愈发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哥……”明斓攥了攥他的手指:“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啊。”
  明琛终于松开了攥住薄毯的手,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算了,你看吧。”
  他的腿因长时间不运动肌肉严重萎缩,明斓很轻松就把裤腿卷到大腿根,因为失去感知,皮肤很冰凉,完全没有正常人的体温。
  右腿外侧有明显红肿烫伤痕迹,起了水泡又被衣物摩擦破了,造成创面感染,所幸不算太严重。
  指尖抚上冰凉的皮肤时,他明明没有感觉,腿还是不受控的抽搐几下。
  明琛无法接受她盯着自己早已萎缩变形的双腿看,太丑了,他自己都嫌恶心,停留几秒就把毯子盖上了。
  明斓不再逼他,和护工说了情况,取了烫伤药膏和清创试剂让他帮忙。
  做出这种事,这个护工是不可能再留用了,当晚明斓就给他开完工资,辞退了。
  C
  第二天一早,明斓打电话给护理公司,说了自己的新要求,寻找新的护工:“要身体健康强壮的,能搬动成年男子,工作细心认真,护理专业毕业,理论知识过硬,有过长期护理生活无法自理患者的经验,性格乐观开朗健谈,最好还要懂点心理学,符合要求的全部叫来,我要亲自面试……”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庭院的茉莉花苞稠密,水灵馥郁。
  明琛正在给一株茉莉剪枝,层次剪得越完美,透光性好,花期也会更长。
  明斓挂了电话,在窗前看了会,手机又忽然震动起来,是她的助理孙琳。
  问她周末的沙龙展还要不要参加,这活动不算出名,来的也都是些学生或游客,图一个免费的噱头。
  明斓视线注视着庭院里的茉莉,沙龙活动迄今已举办五届,前几年她都去了,原因是为了一幅画。
  那副她曾视为至宝,小心翼翼珍藏的画。
  后来画室失窃,她的画也被盗了,失踪几年,又流转到了这个画展,只展出半小时就轰动了画圈,无数人抢着联系画展主人想买画,都被画展主人以私人珍藏而拒绝。
  狗屁的私人珍藏!
  小偷。
  “去,抢也要抢回来!”
第57章 玫瑰57
  沙龙位于新盛筵, 在寸土寸金的市区拥有独立四合别院的高档会所,推开深棕色大门,内院是九曲环绕的日式回廊, 没有前台也没有任何指引牌。
  大厅陈列着作品,一圈走下来,作品和往年一样质量参差不齐,大多数是无人问津的新手或在校学生的作品, 明斓没发现几副感兴趣的画, 更不知道这场沙龙年年举办的意图何在。
  明斓没看到她丢的那幅画。
  又白跑一趟。
  画展结束时, 明斓从出口往外走,迎面女人擦肩而过, 倏尔唤了声:“斓斓?”
  回头,竟是她的大学室友南佳。
  “真的是你啊!”南佳又惊又喜:“你回国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明斓也很惊喜:“我刚回来,你也是来看展的?”
  南佳指了指身后高个子男生:“嗯, 跟我男朋友来随便逛逛, 没什么好看的, 正要回去呢。”
  明斓在微信上听说过她男朋友,是本校的学长,自动化专业。明斓朝她身后男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边靠近出口, 来往看展的人很多,不是聊天的好地方,短暂寒暄几句, 南佳提议:“好久不见了,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叫上萱萱一起。”
  萱萱是她们宿舍另一个舍友宋雨萱。
  确实好久不见了,明斓大三时开始处理公司事物, 她一个小白什么都不懂,既要学管理还要学商务,分身乏术时逃过不少课,要不是南佳和宋雨萱,说不定她都毕不了业。
  明斓说:“好啊,我请客。”
  南佳轻撞她肩膀:“那是当然的嘛,明总!”
  南佳在她们的三人小群里圈了宋雨萱,不一会就收到回复,南佳兴奋说:“萱萱也有空,一会儿过来,让我男朋友开车,送咱俩过去。”
  “好啊。”明斓说。
  今天周五,晚高峰时段,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堵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商贸街,聚德楼一家中餐厅。
  餐厅装修是古朴的民国风,明斓定的包间,穿大红旗袍的服务员身材袅娜,领三人到四楼西厅,推开包厢门,里头灯光彩流转,大红木圆桌,宋雨萱早就等候多时了。
  南佳摘掉斜挎包,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快,飞过来的?”
  宋雨萱:“蹭饭嘛当然要赶热乎的。”
  南佳:“饿了好几周就等这顿饭吧。”
  宋雨萱:“是我男朋友在隔壁有个饭局啦,一起过来的。”
  明斓笑着坐下,倒水冲刷杯子:“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成双入对的,合起来秀我一个单身狗呗。”
  南佳:“真别怪我们秀,你大学那会儿谈恋爱比我们嚣张多了,晚上跟许墨白腻腻歪歪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们的心情……”
  话说到一半,南佳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对,紧急闭上了嘴。
  明斓正在看菜单,没什么反应。
  南佳这才继续说:“你们真没联系了?”
  明斓:“你没听过一句话。”
  南佳:“什么?”
  明斓:“最好的前任要跟死了一样。”
  南佳:“那还真是好可惜。”
  明斓:“可惜什么?”
  她说道:“你可真错过潜力股了,我男朋友现在在他公司上班,他的s.graph数据库已成为各大电商平台底层架构,营收破兆,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了。”
  明斓没说话。
  她不意外他会成功,只是觉得一定很不容易。
  她以前没为钱财发过愁,现在自己管理公司,有着明家庞大的家底和关系网,一路都走得举步维艰,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短短五年内白手起家,成为国内优秀企业家。
  南佳对两人的经历实在好奇:“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他还喜欢你,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手?”
  明斓翻着菜单:“这家有烤羊腿,要不要试试?”
  南佳:“我说的是真的。”
  明斓:“加份蒜蓉酱。”
  南佳:“别转移话题,请正面回答问题。”
  静默了会,明斓说:“你也说了人家现在事业有成,风光无限,还喜欢我什么啊,自虐啊?”
  南佳急道:“我有证据,你看。”
  明斓不感兴趣,但南佳已经举着手机怼到了她脸上,屏幕中是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她穿粉色百褶裙,一头及腰棕长发,狐狸眼微微眯起,对镜头笑得甜蜜。
  明斓恍了会神,一打眼还以为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再仔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照片,只是穿衣风格和眼睛和她有点相似。
  明斓:“这谁啊?”
  南佳:“君颢资本的公主,许墨白的甲方,是不是觉得她跟你很像,我当时第一眼差点以为是你呢,我男朋友说,两人走得很近,这位君颢公主频繁出入s.graph,所以我猜很可能两人已经在谈了。”
  明斓葱白的手指撵着菜单,闻言笑意微敛,没说话。
  南佳看着她木木的表情,痛心道:“我是真没没想到,这许墨白已经站在了绿jj霸总潮流榜顶端,开始玩起替身文学了。”
  明斓:“……”
  南佳:“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明斓差点被她逗乐,头往旁一偏,很快又转回来,戳她的额头:“你少看点小说行不行。”
  南佳啧啧:“我觉得挺真的啊,不然他为什么喜欢这个跟你长这么像的君颢公主。”
  “他就喜欢这种类型呗,这种从小娇养长大又没吃过苦的单纯大小姐,和你喜欢的八块腹肌的阳光小奶狗一样,这有什么稀奇的。”
  “虽然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和你有关。”
  明斓赏她个白眼:“闭嘴,吃饭!”
  “哦。”
  菜上的很快,几人边吃边聊,叙旧寒暄,聊起大学的日常和画圈内八卦,聊嗨了又招呼着上了几打啤酒,吆喝着不醉不归。
  明斓支着脑袋,一杯杯喝酒,没怎么说话,只是笑着听他们山南海北侃。
  出于某种敏锐的察觉,宋雨萱总觉得她兴致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南佳那番话惹她不开心了。
  吃饭中途,明斓去了趟卫生间。
  她大概是真喝多了,冲进去就扶着马桶呕吐,她吃的不多,吐不出什么东西,胃里翻涌着恶心,连呕出的酸水都夹着血丝。
  缓过一阵难受,明斓在洗手池漱完口,出来时脚都是软的,走廊那头的灯光耀眼的人头晕,她心不在焉扶着墙一步步往前走,直至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前方刺眼的光。
  明斓愣愣抬起头来。
  男人背光走来,浅灰色西装裤和淡蓝色衬衫,没系领带,袖口卷到手肘,腕上戴块低调却不菲的银白色腕表。
  在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明斓大脑空白了一片,思维像被人掐住,不能思考了。
  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眉眼冷寂,疏淡清俊,褪去年少的青涩,长成了男人的模样,芝兰玉树,清贵如雪。
  许墨白。
  那个她刻意遗忘的,连做梦都不想梦见的人。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明斓心脏忽然开始狂跳,嘴唇蠕动,那个“许”字的口型还未发出,他从她身边经过,未落下一个眼神。
  他不记得她了?
  许墨白在她身后几步内停下,明斓回过神来,机械地扭头去看他,呆呆的盯着他。
  可他并不是因她停留,只是掉了什么东西,视线短暂在地面停留几秒,弯腰拾起,进了一间包厢,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明斓不知在原地占了多久,踉跄着回到包厢,像失了灵魂的躯壳。宋雨萱正和南佳聊得欢,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宋雨萱轻声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明斓摇摇头,双眼没有焦点。
  “吃点东西吧,你今晚吃的少又喝了酒,容易醉,”南佳夹着一只羊腿往她碗里放:“吃点肉。”
  “我看到他了。”明斓愣愣看着前方。
  南佳和宋雨萱默契地没有追问“他”是谁,答案也显而易见。
  “你们说什么了?”南佳。
  “没有。”
  “没有什么?”宋雨萱。
  “没有说话。”
  “……”
  不是没想过回国后会遇到他,但没想到这么快,在她毫无准备,满身酒味,狼狈至极,而对方却体面干净,冷漠疏离的像是陌生人。
  当然很可能是真的忘记她了,毕竟两人的分别实在算不上友好,他身边还多了个年轻漂亮的君颢公主日日献殷勤,哪还能记得明斓是谁,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已经算是教养好了。
  明斓心里烦闷的像压了块石头,手指无意识的抚上左手手腕,这是她在缅甸养成的习惯,那边各种势力的地方武装常常闹矛盾,鱼龙混杂,动辄动刀动枪。
  每个难眠的深夜她只能捏紧这个小小的护身符,暗中祈祷,仿佛这样真的能给她勇气,平复焦乱的心绪。
  等等,她手链呢?
  明斓撸起袖子,她手腕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饰品。
  手链是她从不摘的,难道丢了?
  遇见前男友又丢手链了。
  这是什么抓马的倒霉时刻!
  明斓忽然想起什么,刚刚许墨白经过她身后时曾捡走了什么东西,难道是他捡走了她的手链?
  恍若回忆起几年前,奶茶店里,她捡到了他的工牌却故意没有还给他,自信满满等着猎物送上门,短短几年,身份对调,她居然成了那个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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