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了解老板的习惯,完整的信息不会只说一半,既然没告诉她回哪个家,那就意味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闵稀住哪。
换句话说,人家闵稀压根就没告诉他。
白珊回身坐正,安排人确认一下老板娘来上海这段时间住在哪套房子里。
她这边刚安排下去,车内手机振动声突兀地响起。
手机不停振动,连同皮质座椅都有波动感。
是老板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但老板似乎无意接听。
白珊再次转身,老板的私人手机被丢在旁边座位上。
傅言洲还是原来的坐姿,正闭目养神。
作为秘书,不管是老板的工作电话还是私人电话,老板不想接时都由她代接,理由清一色都是傅总在开会,抽不开身。
“傅总,电话我接?”
万一有什么重要事呢。
不能耽搁。
傅言洲倦意上来,眼皮沉到睁不开,昨晚凌晨两点多落地,到酒店快四点,睡了没几个钟头起来开会。
他“嗯”一声,伸手摸到手机,看都没看递过去。
白珊一看来电显示,严贺禹,严家太子爷,也是老板的朋友。她屏息划开接听键,拿出职业化微笑:“严总您好,傅总他…”
话没说完被严贺禹打断:“飞去过生日碰钉子了?电话都不接。”
白珊:“……傅总在开视频会。”
严贺禹不想为难一个秘书,让她把手机给傅言洲。
“手机给我。”就在白秘书左右为难时,傅言洲睁开眼,长臂伸了过去。
白珊把手机还给老板,如释重负。
“申请的航线取消了,晚上的商谈也取消,怎么,打算常住上海?”严贺禹一通质问。
严贺禹人此刻就在江城,傅言洲是他引荐过去,有意向在江城投资新材料生产线,一共三期,总投资在两百三十亿左右,年产能六百五十万吨。
严贺禹这么热衷为江城招商引资是因为未来岳父是江城人,他自诩是半个江城人,为江城经济发展操的心不比闵璐为闵稀操的心少。
别人追妻是送钻石送珠宝,严贺禹却醉心于发展江城的经济。
傅言洲揉着太阳穴,人清醒几分才说话:“还不准我好好过个生日了?明天上午飞江城,你把会面安排在晚上。”
严贺禹问:“几点到?我亲自去接机。”
“落地时间不好说,看我明早几点能起来。接机不用,不劳大驾。”
“得,你比我有钱,接你是荣幸。”
傅言洲嘲他:“求着人的时候就是我比你有钱,平时不见你这么谦虚。”
严贺禹哈哈笑,“起飞时记得把时间发我。”随后挂电话。
老板的这通电话结束,白秘书也已经确定了闵稀住在哪套公寓。司机在下个路口掉头,开往老板要回的家。
每套公寓都备了他和闵稀所需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下车时傅言洲只拎了西装,天热用不着穿,他搭在臂弯,边走边看手机。
物业大堂经理上前打招呼:“傅总,下午好。”并替他刷了电梯卡。
傅言洲颔首,忽然抬头问道:“家里卫生有没有打扫?”
物业经理摁着电梯开门键:“没有。”他不清楚这段时间入住这里的闵稀与傅言洲是什么关系,于是称呼闵女士。
“闵女士告诉我们,她不在家时不喜欢陌生人进去。”这个陌生人包括了他们物业的保洁人员。
傅言洲也是最近才了解闵稀的这些习惯,所以才问物业。
“我在家,半小时后让人上去打扫。”
物业经理:“好的。”
傅言洲跨进电梯,接着看手机,微信里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中午和她视频之后,她私发给他一条:【我下午还要跟甲方开会。生日快乐。】之后再没有联系。
到家,傅言洲顺手把西装搭在沙发上,去主卧洗澡换衣服。
这套平层他出差经常入住,算是所有房子里入住频率最高的。
躺在主卧床上就能一百八十度欣赏夜景,只是眼前的床上床品一丝不乱,没有睡过的痕迹,他猜测主卧的装修不是闵稀喜欢的风格。
没有停留,他转身出去。
推开另一间套房的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床上的被子有一个被角折了进去,床尾凳上堆了一件湖蓝色吊带睡裙。
傅言洲进去,随手带上门,摘了手表放下,径直走去浴室。
洗过澡,物业安排人过来收拾卫生。
一共来了四个人,花两个小时才将家里几百平打扫一遍。
保洁人员离开,傅言洲准备去补一个钟头的觉,家里的门有声响,紧跟着‘咔哒’一声关上,有人进来。
闵稀忙到现在还没吃中午饭,从盛时研发中心回到盛时总部用了三个多小时,紧接着开项目小组会,中间争分夺秒喝了一杯同事给的酸奶。
正考虑晚饭吃什么。
打开鞋柜换鞋,柜子里多了一双男士皮鞋,她怔了下。
他不是傍晚飞江城?
这个时间应该在机场,怎么还在家里。
中午在视频里,她说要给他下厨庆生,他当即交代白秘书说晚上不回江城,她以为他是在朋友面前配合她演戏,演一对还算融洽的新婚夫妻。
毕竟他是把工作看得比夫妻生活都要重要的人,怎么会为了一顿生日饭耽误商务洽谈。
没想到他真的没回江城。
闵稀慢腾腾换上拖鞋,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没给傅言洲准备任何生日礼物,一毛钱的东西也没买,视频里许诺的为他下厨庆生那是镜中花水中月,假的。
原本打算等回北京再好好挑选一个礼物给他,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久不见她过去,“闵稀?”
客厅传来一道磁性的声音。
“是我。”
闵稀关上鞋柜门,从玄关过去。
他长腿交叠倚着沙发,和今天视频时的坐姿一样,不同的是,中午的衣服换成了现在的白衬衫黑色西裤,矜贵疏离,身上也没了那股松弛感。
傅言洲看眼时间,说:“今天下班早。”
他说话时闵稀四下看了看,家里打扫过。
就在她四处瞄的时候,瞄到了傅言洲身前茶几上的照片摆台,那张她放在书房用丝巾把他挡起来的摆台。
谁能想到他在台风天过来庆生。
照片上另一条丝巾没及时拆下来。
懊恼的神色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短短一两秒,继而恢复平静。
傅言洲下巴对着照片点了点,瞧着她,等她解释点什么。
闵稀放下包,靠在吧台无声回望他。他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一张照片还没到惹怒他的程度,但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言洲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微微前倾,拿过那张摆台又靠回沙发里,慢条斯理解开丝巾,一圈又一圈绕下来。
摆台放回原处,丝巾被他无意识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结婚前,他不止一次问过她,甘心把自己困在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婚姻里?
她当初怎么说的?
她说什么困不困,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他再度看向她:“稀稀,婚前我就和你说过,一辈子比你想的要久,再三让你想好是不是能和我过一辈子。结婚才一个半月,现在就觉着我照片碍眼了?”
不是嫌碍眼,是觉得照片里两人当时的心情形成惨烈对比,不愿多看。
可是怎么解释?
解释说她没及时拆丝巾是因为,不高兴他拍婚纱照时眼里没有半点喜悦?
他不爱她她一早就知道的呀,在婚前他就明确向她坦诚过,这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让她三思。
暂时用丝巾挡住他,不过是她心态失衡时,自欺欺人的一个举动罢了。可是单箭头的感情里,被爱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懂,爱着他的那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这种事要怎么解释?
宽阔的客厅陷入沉默。
沉默在傅言洲那里就是她默认。
过了片刻,闵稀才偏头看他。
和预料中一样,傅言洲面无表情瞅着她。
但今天是他的生日,不能把气氛闹太僵,她决定缓和一下。
闵稀准备回卧室换衣服,琢磨怎么把生日晚饭给解决了。
她脱下拖鞋,赤脚走上沙发前的地毯。
茶几和沙发之间足够宽敞,足够她走过去,她却贴着沙发边沿走,前路被他的长腿挡住。
她抬起脚背碰一下他的小腿,主动说话,声音轻柔:“让让,我过去。”
以这种先找他说话,再加上肢体接触的方式示好。
傅言洲一动未动,没出声,没任何表示。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同,她的示好在他眼里成了没事找茬。
一个执意要过去,一个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闵稀又拿膝盖轻轻顶他的腿:“挡我路了。”
傅言洲抬眸:“那么宽的客厅不够你走?”
“不够。”闵稀抬脚要从他腿上跨过去。
傅言洲扔下手里的丝巾,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让她跨:“照片是你遮的,自己不对就来找我的茬?”
“放开,我去换衣服做菜。”
傅言洲没放,闵稀手腕纤细,担心攥疼她,他松了松力道:“不喜欢做菜不要勉强自己。”
给了她台阶下,也给她找好借口,把不会做菜说成不喜欢做菜。
他道:“不用你做,我安排了厨师六点半过来。”
闵稀讶然。
傅言洲指指那张摆台,“重新解释一下,为什么拿丝巾挡住照片。”
他对上她的眼睛:“稀稀,想好了再说,别带着脾气,也别负气。”
第3章
手腕被他攥着,闵稀几次试图挣脱,都没能从他手里抽出来。
她放弃挣脱,做思考状。
这一瞬,她明显感觉到傅言洲攥她的力道又松了几分,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虚虚圈住她手腕。
闵稀余光瞥她,他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傅言洲猜不透,她这副看似认真考虑的样子是真的听进去他的建议,决定好好解释给彼此台阶下,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静默长达一分钟,或许还要长。
闵稀终于开口,语气平和:“把你挡起来的原因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人长得帅照片更不用说,不挡起来的话扰乱我思绪,影响晚上加班。”
傅言洲哑口无言,甚至想笑。
她的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诚恳,让人挑不出刺,可她脸上的表情,此时此刻却是生无可恋。
难为她深情又认真地表演了什么叫口是心非和嫌弃。
她问:“这个解释没赌气吧?”
傅言洲平复了下情绪才无奈颔首,纵容道:“没赌气。”
但他心里更堵了。
他想听她说真实的原因,坦诚布公后如果是他的问题,他会解决并在以后避免,而不是想听她阳奉阴违。
俨然,她不想说实话。
他放开她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给她让路,而闵稀却先他一步,绕过他从茶几旁边走过去,没看到他站起来。
卧室的床头柜上,傅言洲的手表躺上面,闵稀看了几秒收回视线,看来他今晚要睡次卧。
她和傅言洲有过几次,因为陌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再加上疼,头几次的体验感都不怎么样。
傅言洲还算照顾她的感受,他每次都努力克制自己,似乎没有哪次尽了兴。
之后他去江城出差,她也来上海,快两周没碰面。
闵稀对镜补妆,重新打理头发,完了后又换下裤脚被雨水溅脏的白裤子,从衣帽间找出一条从没穿过的晚礼服换上。
闵稀在客厅来回穿梭忙碌,身影从傅言洲眼前不时闪过。她穿得如此正式又隆重替他庆生,傅言洲心中的不快消退几分。
他锁屏手机放一边,闲着无事,视线随她的身影挪动。
闵稀忙着插花,忙着选晚上喝的酒,花瓶里的几朵白玫瑰和白洋桔梗没她白的莹润。
她个高骨架小,该有肉的地方十分圆润,整个人都柔柔软软。
定制礼服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她匀称饱满的身段,柔美光洁的背被长发挡住,若隐若现。
傅言洲看了会儿才发现她光着脚。
她仗着自己高挑,不用穿高跟鞋也衬起长款礼服裙。
闵稀的拖鞋之前被她脱在沙发地毯前,就在傅言洲不远处,换了裙子出来她没到他旁边拿。
“稀稀,”他喊她:“把鞋穿上。”
闵稀从酒柜挑了一瓶白葡萄酒,没回应他,而是自顾自道:“我想喝白葡萄酒。”
“可以,想喝我陪你喝。”傅言洲随手一指那双中跟拖鞋:“先穿上。”
闵稀没觉得赤脚冷,她把选好的白葡萄酒放餐桌上,还是照傅言洲说的做,拿了一条热毛巾过去穿拖鞋。
家里的地板物业一个钟头前刚刚擦过,一尘不染,脚底看不出脏,她用热毛巾仔细擦了一遍,晾干。
穿鞋前她抬起左脚,将脚底在傅言洲的西裤上擦了擦,右脚重复相同的动作。
傅言洲:“……”
他一脸无奈:“你这是什么心理?”
还能有什么心理?
夫妻间的小情趣。
但即使她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她有这样的善意举动。
闵稀顿了片刻才摇头回答:“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她面露真诚:“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
傅言洲按着额角,无话可说。
闵稀起身去洗手间,把毛巾洗净晾在架子上。
从洗手间出来,傅言洲对她说:“你是没事非得找点事的心理。”
闵稀假假一笑,表面上一副全然无所谓的表情:“分析得对。”
她想了想,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她不是没事找事。
“那请你再分析一下,如果一个男人喜欢的女人在他裤子上擦脚,你觉得这个女人出于什么心理?”
傅言洲没绕明白什么意思:“说简单点。”
“那就拿你举例子,你才能更准确地分析。”闵稀申明:“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有喜欢的人。”其实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他曾经还向她打听过那个女人的近况。
那个女人是他的高中同学,研究生时的校友,他也是以关心同学的由头向她打听的。
后来她从严贺禹那里求证过,傅言洲确实喜欢他那个女同学。
知道这事的人不超过三个,她成了其中一个。
她跟他都有各自的秘密,只是她的秘密跟他有关,他的跟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