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至少有一半已经踏进了阴间的大门。所以,能看见常人视线之外的东西。
更令我诧异的是,那两团黑雾到了空明那里,就消失不见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空明提高了警惕和防备之心。
他到底在用什么法术来复活自己的夫人?
倏然,墨真怀里的孩子大哭了起来,可能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爹娘双双离他而去。
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也会忽略了很多细节。
“长嗟,把孩子给我!”
空明在极力摆脱侍卫的控制,一步步逼向墨真跟前。
我突然回忆起来,当许洛颜威胁墨真要抱着孩子跳崖的时候,空明那副异常紧张的神态。
孩子的母亲是许洛颜,父亲是高让。
和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秃驴又有什么关系?
“老秃驴,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我竟然看见空明使出一团诡异的黑色力量,身边的几个侍卫瞬间倒地。
其他几个侍卫见状,也即刻拔刀警惕着眼前这个几乎被无视的和尚。
此时,空明的仿若换了个人一般,丝毫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脸上的狠戾全然毕现。
“劝你们莫要自寻死路,今天,孩子和长嗟,我必须带走!”
墨真看看手里的婴孩,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但是也万万不能落到他手里。
“空明,这孩子与你非亲非故,你要他干什么?”
老秃驴眼神黯淡了一瞬,“这个孩子,是我补偿给我女儿的。”
??
我异常费解空明话里的意思,这个孩子与岳海棠又有什么关系?
补偿?一个孩子能给岳海棠补偿什么?
墨真似乎不想追究其原因,只是敌视地看着空明。
“他虽父母亡故成了孤儿,但也是一条生命,岂能容你故作非为?”
空明一反常态,上前一步紧张地解释道:“不!”
“是我私自篡改了那块冥鬿玉牒的用法,是我亏欠了海棠。”
“她想与你实现一世的姻缘,但是,我也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所以,为了补偿她,就把这份寄托放在下一世吧!”
说着说着,空明的眼里闪现一丝落寞和愧疚之情。
“快把孩子交给我,我会替他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长大。”
我在惊诧中听完,这种自私的逻辑,他竟然还说的理所当然。
从始至终,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想充什么好人。
我气冲上脑,直接上前质问他。
“老秃驴,少来这套!”
“若不是你,长嗟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若不是你,许洛颜也不会姻缘错付。”
“若不是你,他们也不会受到迷情香的蛊惑。”
“若不是你,这个孩子怎么会没了爹娘?”
“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证明你罪不可恕。”
“酿成了这些错事,你居然还不知悔改。不仅觊觎着要夺取长嗟的命,甚至还要私自去左右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
“如此逆天而行,你真的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你夫人若知道你做下这些罪恶,我想她宁愿长睡不醒,永不复生!”
空明冷笑一声,脸上出现一个狡黠的笑容,似乎对这些话无动于衷。
“那,就让我夫人来告诉你吧!”
说完,他一双僧袍大袖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便从身体里召唤出一个人形一样的鬼魂。
那鬼魂凝聚成形后,我渐渐看清楚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像是,容颜老去的...岳海棠!!
她,是岳海棠的娘?
但是,这个魂魄为何会在空明的身上凝聚?老秃驴不是说要复活自己的夫人吗?
等等,这种驭鬼术看起来好像在哪儿见过!
“老秃驴,岳海棠把冥鬿玉牒交给你的时候,你从她身上还拿走了什么?”
此时,眼前的空明已经似入魔道,双眼猩红,面目狰狞。
“我女儿受过的苦,都会在她身上留下印迹。”
“我只需感受一瞬,便能悟出其中奥妙,这就是我「鲜虞」一族的天赋,天意啊,都是天意!”
我明白了!
岳海棠的魂魄里还残留着徐离孤宿的邪术印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狡猾的空明尽数借用过去。
不好!
下一秒,我在心里将这些事情全部连在一起之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怖的答案。
“空明,你根本就没有想复活你的夫人!”
“你只是想用这个借口,骗过所有人,你借长嗟的精气,不过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法术。”
“因为你的夫人,正是你修炼法术的第一个实验者!”
第48章 杀妻弃女 野心毕露
我全都看清楚了,也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老秃驴嘴里全都是谎言,除了岳海棠确实是他的女儿以外。
「鲜虞」族人的天赋,除了可以被居心叵测的修炼术士拿来利用,也可以帮助自己见微知著。
岳海棠在前世,从小便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给人家做丫鬟,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狠心抛弃不管,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既然生前没有什么父女情意,岳海棠为什么在投胎转世之前,又会选择相信他,把冥鬿玉牒交给他。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也从来没有一句真心的话语。
从一开始他找到岳海棠,并取得她的信任,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伺机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不仅从岳海棠身上获取了炼鬼术,还得到了冥鬿玉牒,瞬间就滋生了他的野心和欲望。
为了快速看到效果,不惜把目光盯到了身边另一个「鲜虞」后人,岳海棠的母亲身上。
此刻,他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和驭鬼术,用岳海棠母亲的魂魄替自己大开杀戒。
山顶上狂风四起,枯枝席卷着雪花漫天飞舞,视线一片混沌。
我和墨真紧紧抱在一起,护着怀里的小婴儿。
“墨真,那个老秃驴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千万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你还要回去,回去做你的朝帝,不能被永远困在这里,不能被炼成傀儡。”
风雪很大,把我说出来的话,瞬间卷飞,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即使如此,我嘴里依旧喃喃地说着,他听不见也没有关系。
我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空明已经扫清了向他冲过来的一个个侍卫,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
最后,只剩下我和墨真,还有怀里这个小婴儿。
我趁着空明还未定神的空档,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朝他冲了过去。
我知道自己是自不量力,但不论有用无用,我都要试一试。
不过,没有老天保佑,我没有伤到那老秃驴分毫。
最后,不仅长剑脱手,连我的人也被一股邪气弹飞出去。
死和尚,臭秃驴!
我在心里暗暗骂道,因为他这一下子,害得我喷出一口老血。
胸口又疼又憋...
“呵真是自不量力,若不是看在长嗟的份上,我才不会只使出七分力道。”
哦,原来,我没死不是因为我命大,而是因为他饶了我一命。
我「呸」出一口血,冷笑着对他说道:“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不成?”
“我劝你别再做春秋大梦了,我都猜到你现在心底很是迷茫。”
“你只是毁了他的冥鬿玉牒,让他不能回去而已。”
“但是,长嗟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人,就你那点三脚猫法术,偷偷试了那么多回,怕是连他的魂魄见都没见到过吧?”
老秃驴最喜欢骗人,这下老底儿被我揭穿,老脸老面都有些挂不住。
瞪着眼睛看着我,气得脸上直抽抽,恨不得把我捏成粉碎。
“长嗟,把孩子给我,乖乖跟我走!”
“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
老秃驴刚喊完,我就迅速替墨真回答了他。
“休想,孩子绝不可能给你!”
“老秃驴,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墨真在旁边护着孩子,但是脸上也是气得拧成了麻花。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惹人恨,自不量力,还嘴硬。
其实,此刻我是真的一心求死。
现在,阿腰不在,白玩不在,我俩孤立无援。
以前的墨真,面对这三脚猫的空明,几乎不值得看上一眼。
如今,他不仅没了灵力和修为,还要保护怀里的婴儿。
所以,不论是为了墨真,还是为了那孩子,我都要试一试。
因为我又想起,阿腰曾经说过的话。
冥鬿玉牒,合则生,分则死。
那是因为我,墨真才受到冥鬿玉牒的桎梏,我是依赖着墨真,才活到今天。
如果没有我,没有冥鬿玉牒,墨真还是墨真,只是没了我这个拖油瓶儿而已。
现在已经被逼上绝路,横竖也是一死。
那就让我死在墨真前面,说不定还能为他带来一线转机。
我知道,老秃驴对我的命没什么兴趣。
但是,想拿我的命去威胁墨真,真以为我不会算账吗?
“墨真,别听他胡说八道,又是「鲜虞」族人,又是什么修炼悟性的,那都是在扯犊子。”
“其实,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压根动不了我们。”
“不然你看他,叽叽歪歪恐吓了这么久,有什么实质性的狠东西拿出来过吗?”
“他连我都对付不了,更不要说你了,简直屁都不如!”
“不过能控制他夫人的魂魄而已,说不定连这都不是他自己的真本事,而是因为他夫人厉害,自愿为他牺牲。”
“呸!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的女儿,利用自己的妻子,这种人渣还想修炼?”
“老秃驴,我诅咒你,永远不得好报,只能托生个畜生!”
为了激将老秃驴,我搜肠刮肚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去了,甚至还吐出了脏话...
那老秃驴是个有野心又极其要脸的人,比起先前那会儿当众揭穿他,现在直接骂自然是更接受不了。
所以,他终于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对我喊着:“住口!”
“这可是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空明和他身上的女鬼魂魄,一同狰狞着使出一道黑色邪雾,凝结成一个前尖后宽的利器,像个巨大号的黑色茎刺。
我看着那刺尖对准我,凶猛之气势不可当。
心里想着,就快要结束了,希望这一切全都结束吧。
我对着空明喊出最后一句:“老秃驴,我谅你也不敢!”
闭上眼睛,不过瞬间的事儿...
猛然间肚子被一阵疼痛侵袭,感觉到被一个利器穿身而过。
下一秒,发现墨真抱着孩子在我眼前。
刚才那个邪雾利器已经消失不见,但是,明显能看出,它先穿过了墨真的身体,又从我的身体出去。
墨真口中喷出一口血,溅在自己的臂膀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喊不出来,只怔怔地望着他。
好像,墨真以前也曾经挡在我身前。
他擦擦嘴,勉强笑了笑。
“不是你说,冥鬿玉牒,合则生,分则死的吗?”
“也是你说,如果你开始思考什么是命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是命运。”
“所以,我们的命运,就是现在,生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
鲜血氤在他的薄唇上,散发着邪魅诱惑的红,映衬着这张空前绝后的妖孽面容。
那么多人痴迷追逐的他,不仅让我得到了,现在还要和我一起死。
我瞬间就释怀了,不禁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又骄傲又嘚瑟。
“行,只要不便宜了别人,怎么死都行。”
“把你祸祸在我手上,估计够我吹好几辈子了。”
最后,我俩相视一笑,手拉着手,朝着身旁的万丈悬崖一跃而下。
第49章 记忆错乱了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死在了那个冬天。
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冬天。
小时候,经常看着漫天的飘雪出神,我喜欢纯净的白色,喜欢晶莹的雪花,喜欢清冷的冬天。
我死后,大雪会将我的尸体覆盖,无论我被摔成什么丑样子,都会被一片洁白替代。
所以,此生已无憾。
我再也回不去了,爸妈应该也就此解脱,再不用担心我会触犯冥规,祸及其他。
不久后,他们应该还会有个孩子,一个梦寐以求的儿子。
家里不缺钱,他们应该会为我办一个葬礼,摆上一圈的鲜花。
风和日丽,宁静祥和,扫墓的人来来往往,偶尔会瞥见一方竖碑,上面是我的名字,和我的照片。
糟了!我还没来得及拍一张美美的照片。
从小到大,我性格内向宅腐,一看见镜头就躲得老远。
爸妈他们,不会拿我的学生证上的登记照,去印在墓碑上吧?
啊啊啊,救命啊,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又丑又憨...
顿时心中一阵恐慌,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着急,倏地就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雪地里。
下意识「噌」地坐起身来,看见白玩和姜屿好像在嘲笑我。
“你看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又丑又憨...”
“就是就是,完全糟蹋了这张好看的脸,一点气质也没有。”
我试着张张嘴,好像还没有丧失语言功能。
“我在哪儿?”
姜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在床上啊!”
我又问:“我还没死?”
白玩开心地瞪大眼睛:“小阿腰,要不你现在就死,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带回我的夕王府,咱俩拜堂好不好?”
又能听见白玩胡说八道的言语,我简直要开心地跳起来。
“我没死,真的没死!”
可是,转念一想,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墨真呢?墨真在哪儿?”
既然我没死,墨真当然更不会死,不过我还是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