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莞尔,轻掀眼皮,把目光落在丁夏宜身上,“Evelyn,好久不见。”
丁夏宜从方才她进门开始,心率不由加快,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尽量表现的正常一些低头玩手机,可听见凌霜喊她英文名,丁夏宜才发现这么多年的放下都是假的。
她根本没有忘记那段黑暗的过往。
就像凌霜压根没打算放过她一样。
凌霜笑的纯洁,宛若一朵洁净的睡莲,说话腔调娇柔,好像不管说什么大家都不会把她和恶意联想到一起。
“我在市场部就有听过你的传闻呢,听说设计一部来了位天仙设计师,今天亲眼一见,还真是,碾压众人。”
丁夏宜知道她什么意思,尤其在末尾的‘碾压众人’四字刻意加重音,她若是再听不出来,前些年在伦敦就白和她打交道了。
不出所料,徐念禾第一个站起来,温和了没一会儿的容颜爬上一抹怒气,“不是来教我们市场需求的问题么,讲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凌霜像只受惊的小鹿,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看Evelyn太漂亮了,没忍住多夸了几句,念禾姐你不会介意吧。”
呸,八二年的龙井。
徐念禾双手抱臂靠着办公桌,作势要和凌霜长篇大论,她刚张嘴话端就被田甜夺了去。
“你叫…凌霜对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夏宜姐的英文名啊?”
为防止徐念禾没完没了,田甜及时转移话题。
哪知,凌霜一句话的功夫又把战火引回去。
她惊呼了下,才娓娓解释,“是因为上回去茶餐厅吃饭碰巧遇见陆总和Evelyn一起吃饭,我们多聊了几句,听见陆总叫夏宜Evelyn猜想这是她的英文名,顺嘴就叫了,”
巧妙的停顿,凌霜再次看向沉默的丁夏宜,挑衅意味浓,“该不会这是陆总专属的昵称吧,夏宜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丁夏宜双手藏于身后,大家看不见她十指紧扣桌沿,又悄然握拳,指甲陷入掌心,疼痛从掌心蔓延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缓解难不适。
“没关系,Evelyn是我的英文名,大家都知道的事,并不是谁的专属,”丁夏宜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搭腔,“至于茶餐厅的偶遇,我不记得我去过茶餐厅,凌小姐不妨说详细些,几月几日几时?”
凌霜见她和澳城拍卖会的模样判若两人,狡黠的双眸微眯,目光不移的审视着丁夏宜,语气柔和似水,眸光却如利刃要把她刺穿似得。
她开口,给她下最后一剂催化剂。
“Evelyn,你离开伦敦后Andrew(安德烈)教授很关心你,托我帮他问问你的病好些了吗,还需要吃药吗?”
催化剂如雷贯耳,像一阵龙卷风将丁夏宜卷进昏暗的森林,森林里迷雾重重,她伸手见不着五指,头顶雷声轰隆,闪电一道又一道劈在面前,仿佛在提醒她那段黑暗的过往,警告她不准忘记。
丁夏宜双腿发软,两手虚扶桌沿,凌霜的话余音绕梁回荡在她心房,勾起那段不愿回忆的过往兴妖作乱。
她手肘忽的失力,碰倒桌面的彩铅笔筒,本要散去的人群把视线睇过来,瞧见丁夏宜面色苍白靠着办公桌,她好像在忍,半张着嘴,惶恐地看着地面不停深呼吸。
田甜去扶她,“夏宜姐,你没事吧?”
丁夏宜抿着无血色的唇摇头,硬着头皮抬头看凌霜,“帮我转告他,如果有机会我定会回去看他的。”
然后对田甜低声说:“我肚子不舒服去趟洗手间。”
丁夏宜离开,凌霜目的达成转身就准备走,经过徐念禾时觑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叹息,“难怪我们市场部那些男的都一口一个夏宜女神,今天见到还真的比上一任女神漂亮呢。”
“……”
徐念禾用力闭了闭眼,“你真是天生属黄瓜的。”
凌霜扭头看过来,徐念禾才吐出最后两个字:“欠拍。”
“……”
-
从圣马丁顺利毕业,丁夏宜以为自己和凌霜的人生轨迹可以回归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可不管在伦敦还是回到宁城,丁夏宜都甩不掉她。
凌霜就刺棵子一样难缠,上回在澳城对拍钻石之王,今天直接找到设计部来和她当面对峙,好像要亲眼看她过的不如意,她才放心。
丁夏宜知道她的意图,偏不如她愿,强忍着心中不适和她对话,直到她提出Andrew,尘封的记忆抑制不住破土而出,伴随着凌霜带来的龙卷风,尘埃迅速发展成漫天风沙,迷乱了丁夏宜神智。
她跑到洗手间掬水往脸上泼,试图稳定情绪和PTSD应激的难受。
不知洗了几捧冷水,丁夏宜双手扶在白瓷洗手池边,指尖还在滴着水,她抬头看着镜子中面容湿漉,发丝散乱,狼狈不堪的自己,唇畔划开嘲弄的笑。
她就是一颗被人丢下的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石头,又怎么能奢望被人呵护被人疼爱呢。
爷爷奶奶不会,爸爸妈妈也不会。
乔时翊……
乔时翊三个字从脑海冒出头,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传来震动,丁夏宜手都没顾得上擦干去拿,屏幕备注的“老公”二字毫无征兆跳进她瞳孔,像一剂安定剂让她心慌的神思沉稳几分。
只是,备注什么时候被改成老公了?
等丁夏宜有所反应按下接听键,那边挂断了。
她保持指尖触屏的姿势没变,敏感的神绪逐渐飘远。
乔时翊会不会因为她没接他电话生气?
他生气会不会不理她?
会不会要和她离婚,以后都不护着她了?
飘浮的神绪最后是被掌心的震动拉回的,备注老公的人再次来电。
丁夏宜这回秒接,手机还没贴于耳边就听见乔时翊低柔询问,“在忙吗?”
空着的手扯了两张擦手巾擦拭手上的水珠,侧身扔进垃圾桶时,从镜中瞥见凌霜从外经过,脚步没停,应该没发现她。
尽管如此,丁夏宜好不容易安稳的心湖再次掀起惊涛骇浪,晶莹海浪肆无忌惮拍打岸边的她,连带着礁石将她划伤。
丁夏宜吞咽口水,胸闷的喘不上气,额头很快密布细汗,抓着洗手池边沿的手不断加紧力气让自己站稳脚。
她良久没搭话,乔时翊唤了几遍她的名字后,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乔…乔时翊……”丁夏宜闭着眼用力呼吸,语不成调地,“我好难受,我的药……”
-
乔时翊赶到和挂电话前后不过五分钟,甚至丁夏宜都还没走回设计一部就接到他说下来负一层的电话。
丁夏宜讶异他居然能这么快赶到,心里思索着应该是让周浩送药过来,她没回办公室,转弯去了电梯间。
抵达负一层,她刚出门就看见了那辆嚣张的迈巴赫,后座的人听见动静开门下车,脚步极快地走到她面前,和一个月前重逢那天一样,他逆光而来为她披外套,说愿意帮助她,说要她做他妻子。
和那晚不同的是,迈巴赫激光头灯没开,乔时翊手里也没拿外套,等他站定了丁夏宜才看清他手里拿着她的药和一瓶水。
“吃药。”
他把药放她嘴里,等丁夏宜乖乖咬住,才又喂她喝水,动作连贯,像是照顾她成为了一种习惯,和小时候一样。
看她咽下药,乔时翊端详好一会儿才重重松口气。
“你怎么这么……”
丁夏宜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男人压进怀里。
“吓死我了。”
乔时翊埋在她肩头,用力吮吸着她的发香,劫后余生似的近乎发狠的抱住她,又怕怀里的姑娘难受,他只抱了几秒就松开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丁夏宜两手还扶在他腰间,面对他的问题,她摇摇头,含歉表示:“对不起,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傻姑娘,”乔时翊帮她整理额角微湿的头发,唇角含笑,“没想好不说就是了,道什么歉啊。”
他牵着她往迈巴赫走,嗓音低沉温柔,“知道你喜欢吃甜食,车上有可颂、柠檬塔、沙赫,你看看想吃哪个。”
丁夏宜坐上车就被小桌板上琳琅满目的甜品吸引了注意,黯然失色的双眼终于有了光亮,“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过来还买了这么多甜品,还带上我的药的?”
她的问题像滚雪球接踵而来,乔时翊递给她一把叉子,然后拿了纸巾帮她擦拭额角的头发,耐心地挨个回答:“正好在附近谈公事接到你电话就过来了,甜品是打算下班来接你给你惊喜的,至于你的药,”
乔时翊摊开掌心,一个白色小罐子躺在他宽大掌心上,“上次在澳城突发情况后怕你还会不舒服,以防万一在车里和我身上都随身带了你的药,只要你需要,哥哥一直在。”
只要她需要,他一直在。
这句话从她初一那年乔时翊对她说过后,没有食言。
即便中间两人分开数年,他也依旧遵守承诺。
乔时翊把药瓶放回西装口袋,再拿出来时,一只千纸鹤立在他掌心,粉色千纸鹤和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百般不搭,像雪地里燃起的火焰,鹤立鸡群。
周浩也从没见过老板碰过这么粉嫩的东西,更别说拿出一只千纸鹤哄女孩开心了。
“听说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有千纸鹤陪,烦心事就会消失。”
这话太熟悉了,熟悉到丁夏宜都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的口。
二年级那年,丁夏宜迷上折纸,学会的第一件作品就是千纸鹤,她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只要在不开心的时候有只千纸鹤陪着,烦心事就会被带走。
她信了,一信就是十几年。
后来乔时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身伤回家,丁夏宜想安慰他,却发现他坐在楼梯哭了,于是她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他,并对他说:“阿翊哥哥,你不开心的时候让千纸鹤陪着,烦心事就会消失喔。”
当时乔时翊双目挂泪的看着天真无邪的丁夏宜,嗤笑了声,“幼不幼稚。”
话是这么说,但千纸鹤他收了。
作为奖励,当晚他给丁夏宜讲睡前故事。
丁夏宜拿过他掌心的千纸鹤,造物主的技术看起来不是很娴熟,许多对折的地方都没对齐,就连千纸鹤长颈都折歪了,像一个落枕的千纸鹤。
她明知故问:“千纸鹤哪来的呀?”
乔时翊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买蛋糕送的。”
“骗人,”丁夏宜怨他,“这一步只有你才会折错,都说了先对折再翻进去,你总是图省事直接翻进去了。”
乔时翊错愕,没料到她会记的这么细,笑意漾到了眉眼。
“心情好点了?”
丁夏宜挖一口慕斯蛋糕往嘴里送,然后含着勺子沉吟了下,“还行吧。”
乔时翊眉骨微抬,“小夏至这么难满足了?”
丁夏宜歪头娇笑,双眼攒着明媚的笑,和刚刚见面恹恹的丁夏宜判若两人。
她继续低头吃蛋糕,默了几秒,才斟酌开口:“乔时翊,你怕不怕我有事瞒着你?”
“不怕,”他回答的下意识,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你不愿意说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没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是我的错。”
丁夏宜瞳仁一深,双目凝在他眼睛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句话她问过无数遍。
在为她装不熄灭的灯,在澳城帮了她,为她出气,再到现在,乔时翊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遍了。
她极度没安全感,乔时翊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每问一句,他都会耐心地再回答一遍:“因为你值得,因为你是我的太太,对自己太太好,哪有为什么。”
乔时翊低头解袖扣,不经意侧头看过去,身旁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在吃蛋糕,转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他眸底暗流涌动,得趣的翘起一侧唇角,语气含侃,“但如果你想感谢我,也不是不可以。”
停顿时,他白玉似得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低沉的嗓音在两人之间炸开,似融化的酒心巧克力,不留心沾上便甘愿沉醉其中。
“这儿。”
作者有话说:
小夏至:听说人在不开心的时候看见千纸鹤烦心事就会消失。
乔老板:不信谣不传谣,除非你亲我一下
第23章 车厢纠缠
◎密闭空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作为跟着乔时翊最久的助理, 周浩还是第一次见老板主动索吻,天知道他在驾驶座有多如坐针毡,双手规矩的扶着方向盘, 目视前方, 也不知道此时的他该下车还是继续坐着。
而作为最了解他的人, 周浩是懂办事的。
眼看后座发展趋势往见不得人的方向去,周浩贴心的帮他们升起挡板。
给了他们空间又给自己松口气的机会。
一举两得, 不要太聪明。
“……”
看着缓缓上升的挡板, 丁夏宜觉得就算她没和乔时翊发生什么, 这块挡板升的也不清不白, 一块不透光的挡板给后座增添了层缱绻的雾色,
好像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它的出现。
见她没说话,乔时翊妥协的转指脸颊, “这儿总可以吧?”
密闭空间, 孤男寡女, 干柴烈火。
丁夏宜俯身靠近他,无奈中控的小桌板阻拦, 她只好停住。
乔时翊见她无可奈何的表情,失笑出声, 到嘴边的回家再补还没说出, 就见姑娘猫着腰越过桌板走到他面前,姑娘脚踩高跟鞋,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真的没站稳,走到他脚边时忽然失力倒下,跪在他面前。
两只白嫩的手虚扶在他膝盖和大腿上, 相衬着姑娘泛红的脸颊, 看的乔时翊嗓子发紧。
真要命。
丁夏宜仰头看他时, 一脸人畜无害的纯净模样,她顺势就着跪的姿势挺直腰,双手撑在他大腿上,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青涩的只敢贴着,不敢做任何举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所有动静在这一刻都化为虚有,开了空调的后座微凉,却压不住男人的情.欲。
他眼底暗压的情绪翻涌,忍无可忍的倒吸一口气,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一手揽住她后腰稍用巧力将人带到自己腿上,然后低头霸道的吻住她诱.人的唇。
乔时翊从小到大被训练得当,对喜欢的东西可以无所表现,对想要的东西也不为所动,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直到遇见丁夏宜,他才发现训练这么久的自制力都是狗屁。
在她面前,他毫无自制力。
就像今天她只是轻轻碰到他的唇,他就已经受不了,恨不得马上把她就地正法。
他贪恋她的唇,像瘾.君.子看见K一样兴奋、无可自拔,乔时翊把丁夏宜圈在臂弯中,贪婪的攫取她的呼吸,舌头蛮横的在她口腔四处扫荡,勾着她的舌尖玩耍,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