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袭红衣如火,正在长开的小脸明艳动人,只一眼容珵便觉惊鸿。
“长宁貌美如此,在京中应少不了小郎追求吧。”容珵送上见面礼,出口夸赞起来。
温杳摸了摸鼻子。
少,是自然少不了的。
他们每每见到他,都因为某些恩怨,恨不能追着他打一架。
而她也不是怕是的人,每每都要打回去。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殿下说笑了,我家十一有小臣一人足矣。”谢珩朝着容珵微微一笑。
我家……
容珵微微愣住,而后失笑:“确实。谢相有当世第一公子之美誉,自然无人能及。能得如此郎婿,长宁好福气。”
温杳眉眼弯弯。
可不嘛,今世守住阿珩,花光了她一生的福气。
容珵让温杳带他看看军营。
路上谢珩与温杳腻腻歪歪,还没到军营呢,容珵便以涿郡有事为由回了封地。
送走了这外来之客,谢珩终于松了口气。
温杳却绷不住地笑出了声。
阿珩醋起来也太可爱了吧。
……
容珵走后,温杳与谢珩商议一二,将塞北瘟疫的事情放了开去,并重新开通了贸易之路。
这些事情传到京城后,有的人惊讶无比,有的人将信将疑。
人们惊讶于温杳一介小小女娘之身,竟能有这般多的丰功伟绩;
将信将疑于瘟疫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要等到它过去才肯放出消息,莫不成是温杳为了建功立业,刻意造出来的虚假消息?
在一片质疑声中,天武帝拿出了温杳送回来的奏折和捷报。
桩桩件件得到大周皇帝的认可,人们的质疑就这么消了下去。
……
送走容珵之后,温杳便开始继续训兵。
同时不忘继续调查细作一事。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尤其是小姑娘觉得这些细作和前世阿父的死密切相关,便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有谢珩的帮忙,温杳很快便查到了涿郡那边。
这一次,她可以确信这长安送信者,和军营里的这批细作,幕后之人来自涿郡了。
至于是不是容珵,还需要进一步的查证。
除了谢珩派过去的线人,温杳又派了几个训练有素的斥候扮成老百姓混到涿郡,密切注视容珵一举一动。
八月二十八,塞北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一天,林子初照常与顾泠拌着嘴从军营出来,打算去将军府找温杳比武斗酒。
二人在半路忽然遇到一支车队。
林子初认出这车辇上的标记,面色一变,忙带着顾泠下马朝车辇上的人俯首作揖——
“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车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玄衣玉冠的少年。
容璟瞥了一眼林子初,依稀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想起来了,谢珩的朋友。
“免礼。”
容璟摆了摆手,而后问道:“孤此番来塞北,奉父皇之命探望郡主与丞相。不知他二位身在何处?”
“正在将军府。”
林子初连忙引路。
顾泠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和谢丞相有些像呢。
第31章 马匪
将军府。
温杳正与谢珩手谈,一个侍女忽然进来,低头行礼:“郡主,丞相,太子殿下和太子侧妃来了。”
容璟?
宋婉?
他们来做什么?
温杳下意识皱了皱眉。
“既然来了,那边请他们进来吧。”
待侍女离开,谢珩伸手握住温杳,挑了挑眉:“方才还暖和的,怎么这会儿便凉了?”
“许是方才来了阵风吹的吧。”温杳撇嘴,想到容璟心里就一阵膈应。
前世她放火把自己烧死的时候,隐约看到容璟站在殿外。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前二十多年一样,冷的不带一分感情,冷的她捉摸不透。
“马上九月,塞北要变凉了。我给你准备几个手炉子。”谢珩微微一笑。
少年的声音将温杳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捏了捏谢珩的脸:“有阿珩在,我哪里需要手炉子呀。”
谢珩的耳朵微微一红。
……
须臾后,谢珩与温杳一并来到花厅。
这是自长安一别后,温杳第一次看到容璟和宋婉。
两人变化不大,那神情之间瞧着也正如温杳所想——没有了她的掺和,两人的生活那个蜜里调油,黏糊的紧呢。
听到侍卫通报,宋婉嗔了一眼正在给她揉手腕的容璟。
容璟笑了笑,起身侧头,看向温杳和谢珩。
“许久不见,长宁长高了不少,子机也清减了好些。”容璟一叹。
“塞北苦寒,自是胖不起来的。”温杳低声。
四人见了礼,温杳坐上主位,命人奉来茶水。
席间,容璟说明此番来意。
一是代天武帝和温父探望温杳谢珩,尤其是温杳——天武帝听闻温杳总在谢珩身边念叨长安小食,便在容璟来时,带了长安的御厨,专门给温杳做好吃的。
温杳心头一动。
她放在心尖尖上惦记的人,也惦记着她。
“那表兄来此的另一个来意是甚么?”温杳喝了一口自己做的花茶。
“来查器械调换一事。”
话音落下,温杳想说话,下意识看向旁边不说话的宋婉。
“婉婉乃我侧妃,不是外人。”容璟看出温杳的顾虑,便如是开口。
“表兄怎知此事?”温杳遂问。
“是父皇告诉我的。”
哦,阿舅啊,那没事了。
容璟是已故谢皇后所出,是阿舅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因此他一出生就做了储君。
因为容璟自幼在天武帝身边长大,阿舅请了无数名家培养他的六艺,乃至兵法谋略——
容璟展露的天赋和治国之道让阿舅都为之赞叹,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亲身历练。
毕竟在温室长大的花朵,是难以面对外界风雨的。
大抵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阿舅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容璟,让他来帮忙调查的同时,顺道以此历练一番。
温杳将此事大致说了一番,待容璟问道可曾调查时,她与谢珩对视一眼,便道:“我们查到了涿郡那里。”
容璟默。
他知道,涿郡那里有个素未谋面的庶出长兄,因为不受待见,自诞世便被送到此处,封了王,一生无诏不得入京。
“是否是那位还有待查证,现下不可打草惊蛇。”谢珩喝下一口茶,温声开口。
容璟颔首,而后随温杳谢珩去看了她治下的塞北。
看到塞北百姓安居乐业,无数商人走过丝绸之路过来贸易,长城驻军兵强马壮,见到温杳时一个个崇拜得不得了,容璟心头一动。
他也一直以为,温杳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郡主,如今看来,坊间传闻大抵是真的了。
塞北这一行,温杳长大了不少。
“这般光景能现于塞北,长宁实乃我大周之福。”容璟夸赞。
温杳笑而不言。
上一世,他指着她鼻子骂她灾星呢。
温杳本打算带容璟回将军府的,但容璟说,既然是过来历练的,哪有来享福的道理,便去了军营。
而宋婉便待在了将军府。
去军营后,那些将士听到储君来了,纷纷出来见礼。
容璟免去他们的礼仪,而后让人将从长安带来的粮草分发下去慰问这些驻守在边疆的战士。
同吃同住几日下来,将士们发现这位看上去冷冰冰的太子殿下,其实是十分好说话的。
不仅如此,他的一身武功也很厉害,丝毫不弱于温杳。
温杳看在眼里,啥也不说。
她领略过。
上辈子因为嫉妒宋婉,她使了阴招扮成马匪,把人给绑走了。
容璟带着人找了过来,与她打了一架。
后来通过她的枪法认出她身份,一怒之下将她打进冷宫。
但很快,她凭借背后的势力又出来了。
不过自那之后,容璟来她院子里的次数从原先的一月数次变成了半年一次,甚至一年一次。
若不是她想尽办法在外偶遇,怕是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哎,这都过去的事情了,她想这些作甚呢。
这辈子阿珩在这里,她想什么容璟呀。
念及此,温杳倚在谢珩怀中,享用着他递过来的,去了籽的葡萄,十分惬意地眯起眼睛。
但这份惬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在这一日,一场大雨过后,将军府的长史跑到军营,找到正在训兵的温杳和容璟,一脸焦急地开口:“主公,太子殿下,侧妃不见了!”
温杳一惊,随后问道:“可曾派了人去找?”
“找了,找不到!”
“最后有人看到侧妃是在何处?”容璟皱眉。
“是在郊外。”
“不是让你们看着侧妃吗,为何让她跑去郊外?”容璟沉下了脸。
长史一脸苦涩:“侧妃说想去郊外看看塞北风光,却不想自此一去不复返。”
容璟不再问话,带了自己的人便直奔郊外去找人了。
温杳则回头,盯着那副堪舆图,若有所思起来。
郊外便是塞外,在那里路过的,不是流民就是匪子。
宋婉此番失踪,恐怕凶多吉少。
真是个麻烦精。
温杳将此事告诉谢珩,二人又调了数百人出去寻找宋婉,终于在某一日晚上,收到了一封书信。
信上说,宋婉被马匪绑架了,若想赎人,就要拿温杳来换。
至于为什么要拿温杳来换呢,是因为这群马匪曾和温杳有些恩怨。
第32章 换人质
温杳初来塞北时,干的第一件事情是找五彩雪莲,干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剿匪。
塞北位于大周边境,治安很乱。
她费了不少的精力剿杀大批常年打家劫舍的各路匪徒,终于让塞北的百姓们能过上一段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日子。
但是小姑娘知道有些匪徒藏得很深,不寻找蛛丝马迹是抓不出来的。
就像这一批马匪。
初来时,温杳寻觅着他们的踪迹,拔除了这一批马匪的一个窝点,还斩了他们的几个头头。
剩下的马匪逃之夭夭,也因此记恨上温杳,立下誓言要卷土重来。
温杳那时想着给谢珩找五彩雪莲,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却不想他们真的来了,还劫走了容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不可。”在看到这封信后,谢珩第一个出生拒绝。
容璟皱眉:“可是婉婉……”
少年也是眉头紧蹙,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冷色:“十一是我的未婚新妇,更是戍守塞北的将领,她若有事,塞北必将大乱。”
听罢谢珩的话,容璟深深看了温杳一眼,最终叹了口气:“总归有折中的法子,马匪说的交换人质的日子还有三日,再想一想吧。”
温杳挑眉。
这要是在前世,宋婉有事儿,容璟是第一个上赶着拿自己去换人的。
哦,也对,这一世她和宋婉未曾有交集,容璟也是分得清局势的,自然不会拿她换人。
……
夜。
塞北落了一场雨,晚风沁着些许凉意。
乌云蔽月,远方雷声轰鸣。
温杳想着马匪的事,左右睡不着。
心烦意乱间,便裹了件薄氅推开木门,提着一盏灯坐到长廊上看着外面的大雨滂沱。
正发着呆呢,温杳忽然听到陶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姑娘从屋中寻来一把油纸伞,换了木屐提灯撑伞循声而去。
在她隔壁的院子中,有个少年坐在长廊之上,背靠木柱,正在独自抚奏陶埙。
小姑娘跟着这乐声,轻轻哼出一支塞北民谣。
一曲落下,温杳内心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
少年放下陶埙,一双桃花眼里映出不远处的姑娘。
他眼角噙笑,朝着那边招了招手。
温杳眉眼弯弯地跑了过去,放下油纸伞和油灯,脱了木屐一下扑进少年怀中。
“这么晚了,怎的还不歇息?”谢珩揉着小姑娘的发梢。
“我想着马匪的事,左右睡不着。阿珩怎的睡不着?”温杳闻着他一身的药香,觉得分外安心。
“我也在想马匪的事。我在想用什么办法,不需要我的十一去冒险,却又可以把宋侧妃换回来。”
“其实我去也行的。我有武功傍身,他们伤我不得。还有阿珩……”
小姑娘话音未落,谢珩忽然掰过她的头,垂眸吻了上去。
温杳顿时睁圆了眼睛。
片刻后,谢珩慢慢松开,素来温和的桃花眼带着她不曾见过的严肃与认真——
“其他人都可,独你不行。”
于公,温杳是塞北的顶梁柱,塞北百姓若知她被马匪绑去,必定人心惶惶;
于私,温杳是他的未婚新妇,是他从小到大,比家国山河还想守护的小女娘——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十一落入虎口的。
温杳被谢珩这般看着,忍不住红了脸颊。
“若不用我去换人质,又该如何救出宋侧妃?如何剿匪?”温杳不解。
谢珩看了温杳片刻,忽然心头一动。
“有办法的十一,不需要你去,我也能让宋侧妃平安无事地回来。”谢珩抚了抚温杳的眉心,
“信我。”
温杳颔首。
她最相信她的阿珩了。
……
三日期限到,众人与马匪在郊外一片荒山之下会面。
宋婉被五花大绑着,衣衫微微凌乱,模样瞧着也有些狼狈。
见到容璟的那一刹,宋婉目光一动,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被马匪一把拽住。
马匪头子拽着宋婉,见容璟紧紧盯着旁边佳人,不免咧嘴一笑——
“太子殿下,温小将军何在?”
容璟抿唇,正要说话,一道声音蓦地传来——
“十一在此,尔等还不放人!”
话音落下,一个月牙白衣的少年打马而来。
他的身后,坐着一个头戴面纱的红衣姑娘。
“谢相张口而来,不叫我等见见小将军真容,我等焉知有诈否?”马匪头子见谢珩身后的人蒙着面,眯了眯眼睛,扯着嗓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