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眸里溢出点点笑意。
“终究是皇后太累了，宫里才会出岔子。即日起，乔昭仪晋位德妃，协助惠妃一同管理后宫之事。”萧奕承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皇后就好好休息吧。”
皇后眸中的笑意变成惊愕。
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臣…臣妾多谢皇上。”
明贵妃垂着头。她越来越看不懂皇上了。
皇上究竟如何做想的，愿意相信皇后？又不是，否则也不会收回皇后管理后宫之权。
皇上不愿意相信皇后？又不是，否则也不会出言维护皇后。
只能说皇上愿意相信皇后，但只信七分。皇上更想借此机会打压皇后。
回到紫宸殿
萧奕承批了会儿奏折，突然间一股子困意来袭，有些无力的靠在龙椅上：“什么时辰了？”
曹德润连忙端上一杯浓茶：“回皇上，眼下是末时。”
“才末时？”萧奕承有些疑惑，末时也不算晚。近几日他格外容易困，晌午过后就开始犯困？往常他就算批奏折到半夜，也没有半分睡意。
难不成他老了？萧奕承将这个荒唐的原因甩出脑后。他也才二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可能老了？
一口气灌了半碗浓茶，这才感觉清醒了半分。
“皇上，太师府传来消息，太师怕是不好了…”
……
皇上终于来到瑶华宫，明贵妃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皇上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太师不大好了，晌午过后陪你一同出宫探望。”
明贵妃先是一愣。
随后，心底缓缓浮上一种近麻木的疼痛。双眼突然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皇上，这……你是不是骗我？”
萧奕承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能轻声宽慰着：“书韵你要撑住。”
太师一直靠药石撑着，才能挺过冬日。其实早已到了油尽灯草枯的地步。
无力回天。
也许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太师府
太师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一股隐约的清灰之气，面部神情萎靡，双眼空洞无神，显得神思恍惚，气息奄奄。
太师每说一个字，都要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皇上。”
萧奕承先走进屋内，半跪在床沿边道：“太师。你有什么话就同朕说吧。”
“老臣经历三朝，老臣见过最贤明的君主。老臣还望您内政…修明，任贤革新……”
“太师放心吧！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太师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老臣还有一事相求。”
萧奕承点头：“朕会的。”
“书……书韵……”太师将手伸向皇上身后的明贵妃。
明贵妃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太师的手。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手也不停的发抖：“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了。”
太师面色苍白，唇色更是如白纸，双眼深陷、双目无神，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力：“父亲快要不行了。”
“女儿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父亲不要说丧气话。”明贵妃带着安慰的笑容，脸上却布满了泪水。
太师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令人难以辨别：“我走后，云家再无人为你遮风挡雨…往后的一切需你自己争取……云家也拜托给你了……”
说完，那双沧桑的手就从明贵妃的手里滑了下来。
萧奕承试了一下鼻息：“太师逝了。”
明贵妃乍闻噩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悲伤欲绝，扑倒在地上，崩溃的嚎嚎大哭：“父亲。”
太师府所有人皆跪在地上，恭送太师离去。
顿然，明贵妃觉得脑袋里翻转昏眩，晕倒在地上。
萧奕承让她抱起，路过云大少爷旁说了一句：“朕先带她回宫。太师的丧事就交与你了。”
宫外人多眼杂太师又刚离世，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办。他们是不能再留在宫外参加太师的丧仪了。
第169章 不吃醋
皇上和明贵妃坐着从宫外驶进的马车进宫，值得皇上和明贵妃一同出宫的原因，恐怕只有太师了。
有人开始猜测，太师是不是快不行了？
皇上又抱着明贵妃回了瑶华宫，并一直待至夜晚子时。
就在宫里的人还在议论此事时，一个惊天消息就传来——太师于申时逝。
太师离世，宫中无一人真心悲痛、也无一人真心惋惜。对于她们而言，太师离世，等于明贵妃就没了可以依靠的靠山，也就不能在宫中娇蛮任性了。
最高兴的还是皇后了。
皇后从年初就开始盼着太师离世，盼了几个月终于盼到了。太师离世，朝中也无人敢和右相对着干，明贵妃亦无了可以任性的靠山。
后宫之权终于要回到她手里，皇后此时正在凤仪宫的正殿之中，穿着华丽的凤袍，戴着华贵熠熠的凤冠。心里无比的欢喜和自傲。
她上次披凤袍，戴凤冠已是一年前了。当时的她，虽手握后宫之权，但依旧受着明贵妃等人的影响。
如今，她是皇后，是后宫中唯一的皇后。
瑶华宫
明贵妃受了打击，一直在昏睡中。萧奕承就坐在床沿边静静的看着明贵妃。事实上，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这么看过她了，明贵妃憔悴了不少，而这憔悴也不是一日可以导致的，是好几日甚至好几个月积下来的。
上次听到明贵妃狠毒的咒着要棠棠去死，即便后来听到她解释的话语，他的心中依旧膈应不已。
但现在细细想来，明贵妃会这么恨棠棠，也全是他导致的。
太师的离开，萧奕承心里也不好受。
太师是他的老师，教他为人处事，教他如何成为一个英明的国君。先皇冷漠寡情、薄意，反而在太师身上，他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和爱。
他知道太师唯一的牵挂就是明贵妃，他心有所属，也与心爱之人约定。他不能给明贵妃男女之情，但他只能保证保明贵妃一世平安、一世繁荣，保云家世世昌盛
明贵妃微微动了动睫毛，勉强的挣扎睁开了双眼。无力的唤了他一声：“皇上。”
闻言，萧奕承抬头望向她：“书韵，你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的？”
明贵妃看了一眼萧奕承，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皇上，那是一场梦对吧？”
她还是不愿意接受，甚至不敢相信。
她从小就被太师护着宠着，养成了那娇蛮又有些任性的性子。从小绫罗锦缎万千宝物任她挑选。进宫之后，太师也成为她的后盾。
太师离世，她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萧奕承轻声宽慰道：“太师也不想看你这样。”
“逝者已然去世，生者奋发。”
泪水从明贵妃的眼角滑落，泪水沾湿了枕头：“皇上不要管臣妾了，就让臣妾追随父亲而去。”
这倒不是她故意博皇上心疼，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从小宠她护她的父亲离开了，另一在意之人心里根本没有她，她不知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萧奕承望着这般颓废的明贵妃，心里头也生了一股子闷气，沉声道，“云书韵，不要忘记太师生前对你说过什么。无论是为了云家，还是为了太师生前所托，你也不该说丧气话。”
言罢，又觉得话说的太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你父亲，你也不可再说那样的话。”
萧奕承安慰了明贵妃许久，直到明贵妃撑不下去再次睡着，萧奕承这才离开了瑶华宫。
夜色融融，漆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可让人看着却喘不过气来。
同样沉闷的不仅有瑶华宫，还有昭纯宫。
沈清棠自从怀孕之后，就变得很嗜睡。一日十二个时辰，最甚有七个时辰都在睡。说到此事，她也很苦恼。若是不睡，她一整日都会变得有气无力。
可要是睡，这一睡便是两三个时辰，且不说一日就十二个时辰，晚上又要歇四五个时辰。好好的一日，又被她白白的浪费了。
故而今日，用过午膳后便感到睡意了。但硬是没让自己歇，一直撑到了用晚膳。偶然不午憩，整个人又变得不适应。身子依旧是有气无力的，甚至头都是昏昏的难受。
代云和幼白这两个丫头还以为是她不高兴了，从伺候她用晚膳开始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
沈清棠没有这么矫情，也不想这两个丫头如此小心翼翼，便直接开口问：“你们今日怎的这般小心？”
幼白语重心长道：“娘娘不高兴不必忍着，太医说了您一直不高兴会引起肝郁气滞。您现在是双生子，肚中还有一个小主子。切莫再不高兴了。”
代云在一旁应和着。
沈清棠被她们一套话整的云里雾里的，什么不高兴？什么肝郁气滞？她不就是不午憩难受嘛。
“你们在说什么？”
幼白道：“娘娘，难道您不是因为皇上和明贵妃的事不高兴吗？”
沈清棠默了默，她确实听到风言风语说皇上陪同明贵妃一同回来太师府，又抱着明贵妃回了瑶华宫。
可她为什么要不高兴？皇上带明贵妃去见太师的最后一面，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更何况，她相信皇上。
“你们想太多了，本宫没有不高兴。”
幼白和代云显然不信：“您今日也没有午憩。”娘娘今日没有午憩，说明她是被气的睡不着。
沈清棠乐了，“本宫没有午憩，只是不想一日睡太多而已。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本宫不是那种钻牛角尖之人。”
第170章 嗜睡
“当真？”萧奕承一直在门外听着她们的对话。
当然，不是他有意听墙角。他抱明贵妃回宫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指不定私下传的有多离谱。他怕棠棠会吃醋生气，所以想着先瞧瞧棠棠的心情如何。
代云和幼白退了出去。
萧奕承到她身边。
沈清棠牵着他的手，笑着开口：“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太师对你有教育之恩，明贵妃又是太师唯一的女儿。你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所以我真的一点也不醋。”
萧奕承心里一颤，心弦一触，触及心底的柔软。
棠棠不吃醋，并理解他。
这一路上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牵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一吻：“还是棠棠好。”
沈清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犹如江南缠绵的春雨，醉人而温暖。萧奕承一时痴迷，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她。
都说，两人待久了也会相看两生厌。萧奕承却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她带在身边。
批折子想她，用膳想她，入寝想她……
情深义重，两心相许。彼此之间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似乎得到了。
沈清棠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
萧奕承回神，俯身拥住她，给她一个支撑：“总觉得你今日脸色不好，可是孩子太闹腾。”
沈清棠顺势靠在他怀里，摇摇头：“自从怀孕后，我就变得很嗜睡。今儿个没午憩，可能有些不适应了吧。”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也出现了泪花。
明明已经有身子了，身子还是这般单薄，萧奕承看着实在是又些心疼：“要是困就去歇着，我陪着你？”
“一歇就是两三个时辰，一睁眼天儿就黑了。不想日子过得这般快。”
她一天什么也没干就过去。
萧奕承不放心：“还是找个太医来瞧瞧吧。”
他记得皇后、舒婉仪有孕的时候，也没这么嗜睡。
嗜睡……嗜睡……
抱着她手臂猛然锁紧，引得沈清棠疑惑的抬眸望着他：“怎么了。”
萧奕承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朝屋外大喊一声：“曹德润速去太医院找李太医。”
妇人如此嗜睡，他有些担心棠棠是被人下了药。但还未确定之前，他不想让棠棠知道后担忧。
对上她狐疑的目光，萧奕承安抚的吻上她的额头：“没事，我还是觉得找个太医比较稳妥。”
他怀里太过温暖，再加上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沈清棠有些昏昏欲睡，但一想到太医马上来了，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萧奕承将她抱到床上，掖好被角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睡吧，我在这里。”
还是抵不过困意来袭。沈清棠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沈清棠熟睡过后，李太医才匆匆赶来。
“她近来十分嗜睡，你来替她诊脉。”
李太医应了一声，娘娘的脉象平稳、正常，但以防万一，李太医还是问了一句：“娘娘近来的胃口如何，一日会睡几个时辰？”
幼白道：“自从娘娘怀孕过后，便十分嗜睡。最甚一日有七个时辰都在睡。用完午膳没多久，娘娘便去午憩了，一般要等到酉时才起身。”
“娘娘的胃口还不错，比从前吃的还多。”
闻言，李太医微微皱眉，又仔细把脉。娘娘的脉象很平稳，但又有些不正常，按理说，怀孕的妇人嗜睡是常有的事。可听婢女说，最甚一日有七个时辰都在睡。
这实在是不正常……
难不成？
李太医吃惊：“皇上，微臣怀疑娘娘是中了毒。”
萧奕承眼底泛起一层冷色。他就猜到了，如此嗜睡一定不正常。
他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道：“璟昭仪的饮食起居都是朕派人盯着的。怎么会中毒？”
李太医道：“回皇上，有一种毒为睡莲之毒。中毒之人会变得极为嗜睡，微臣怀疑娘娘就是中了此毒。”
幼白腿一软，险些四仰八叉。娘娘如此嗜睡，竟是中了毒，“太医，昭纯宫没有睡莲，娘娘怎会中这睡莲毒。”
“睡莲毒只是一名称。也有可能是旁人身上带来的。”
萧奕承怒不可遏，他已经派人盯着棠棠的饮食起居，派暗卫护着棠棠，可还是让有心之人趁了空子：“查，严查。”
可见她们是多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不把整个宁远国放在眼里。
“中此毒对璟昭仪和她腹中龙嗣身子可有害？”
李太医思忖片刻：“回皇上，中了睡莲毒是难以察觉的，久而久之对璟昭仪及腹中龙嗣有伤害。璟昭仪一直睡着，整个人都会变的有气无力。而龙嗣也有可能胎死腹中。”
“要尽早找到毒源啊。”
此毒竟如此阴。若今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棠棠和她肚中的孩子怕是……
顿时，眼若寒芒发丝萧飒：“曹德润，你带着人彻查昭纯宫。一点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必须要把毒源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