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袖口沾了一点墨水。
见郁安看过来,云遥摸了摸袖口,说:“我刚才给兰兰写了一封信,沾到墨了,我一会儿换件衣裳。”
“兰兰是谁?”小阿擎问。
云遥笑了笑,说:“一个漂亮姐姐。”
小阿擎看了看云遥精致的玉面具,摇摇头,说:“我的姐姐最漂亮。”
云遥被萌化了,捧起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小阿擎摸了摸小脸蛋,高兴地说:“我以后不洗脸啦!”
郁安黑了脸,他转身拿起灶台旁的抹布,在小阿擎脸上来回蹭了两下。
云擎:...
吃过晚饭,云擎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黑蛋轻轻咬了咬他,在他的腿旁蹭来蹭去,差点把他蹭倒。
高冷小猫在小朋友面前就不高冷啦。
一阵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起,云遥似想到什么,连忙跑到门口说:“小心前面有个坑!”
车夫本来看到了,正要躲开,被云遥吸引了注意力,车轮一下子陷进去,马车猛地震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那坑是震天锤砸出来的,还挺深的,至今没修。
云遥娇躯一震,顿时感觉干了错事,她连忙上前帮着捡东西。
允柯见状,连忙阻止:“少夫人折煞我了,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少夫人?
云遥一愣,就见郁安听见响动出来了。
门后伸出两个小脑袋,一个是小阿擎,一个是黑蛋。
郁安见到允柯,沉着脸拉住云遥,说:“你来做什么?”
允柯看了眼郁安残破的左腿,心情复杂地说:“侯爷让我来送些东西,还让我带句话...”
“希望小侯爷尽早离开京都,不要再回来了。”
“不用他说我也会走的。”郁安黑着脸说:“东西你带回去,我不要。”
允柯没说什么,默默蹲在地上捡东西,默默搬出车轱辘,又默默离开。
马车不知哪里摔坏了,晃晃悠悠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看上去有点可怜。
郁安拉住云遥臂弯的手松下来,一言不发地进门了,背影看着孤寂又落寞。
昏黄的日落照着外墙上的几条枯藤,他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点亮油灯,仿佛是在看书。
两个小家伙看出郁安不开心,紧紧贴在郁安的房门上。
云遥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抱过来,轻轻打开郁安的房门,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相公,我今晚可以睡你房间嘛?”
郁安耳根一红,拿书的手顿了顿,拒绝的话没能说的出来。
云遥高高兴兴地抱着枕头被子进来了。
小阿擎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间,脱掉小鞋鞋,哼哧哼哧地跑到床上,说:“我也要和姐夫睡。”
“喵~”黑蛋跳上郁安的桌子,黑黑的小肉垫一把合上他的书,喵喵叫个不停。
郁安认命地熄灭油灯,和云遥一起铺被子。
三人一猫挤在郁安的床上,云遥一边是墙,一边是郁安,两个小不点被郁安丢在一边。
云遥轻轻牵起郁安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至少今晚她不想留郁安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郁安心里暖烘烘地睡着了。
半夜,小阿擎睡觉不老实,在郁安旁边翻过来滚过去。
一会儿把脚搭在郁安身上,一会儿手拍到郁安脸上,一会儿又整个旋转九十度,头一个劲地拱郁安的腰。
郁安无奈起身,把小阿擎放正,好好盖上被子。
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后半夜却遭到黑蛋的脚脚攻击。
猫总是在人清醒的时候睡觉,在人睡觉的时候又清醒。
黑蛋无聊地在床上逛游,今天格外中意郁安,在他身上踩来踩去,这凑凑那闻闻,时不时还用尾巴扫过郁安的脸。
郁安:...
于是隔天一早,郁安的眼下就出现了一片青黑。
完美的俊颜上多了一丝颓丧的美。
小阿擎睡的香甜,被郁安无情地叫醒:“起来,蒙学不能迟到。”
小阿擎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唉声叹气地下床了。
此时云遥正在洗漱,小阿擎听到声音,晃晃悠悠地出来找她,看到云遥的脸,一下子呆住了。
云遥一愣,用毛巾擦了擦脸,见小阿擎正傻呆呆地看着她。
院子里的震天锤反射清晨的阳光,银紫色的光照到云遥脸上,晃得有点刺眼。
她戴上面具,走进院子里,把两米长的震天锤拖到墙角阴暗处,巨大的拖拽声惊跑了一片飞鸟。
小阿擎吓傻了,他还站在水盆旁边,思考着脑子里不是很富裕的词汇。
半晌,他大喊了一句:“姐姐是金刚仙女!”
云遥:...
吃过早饭后,云遥送两人去上学,发现外面的大坑不见了。
原本有些年代的石板路上多了一小片崭新平整的石砖。
质子府。
非欢拿着一封信来到关伯兰面前。
这封信先是被寄到两环外的商铺,又被非欢送到质子府里,正是云遥写的信。
信封明显有拆过的痕迹。
所有送到质子府的信都被绍皇的人检查过,且绍皇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关伯兰平静地拆开信封,再次看到了那张牙舞爪,世所罕见,叫人过目不忘的字体。
云遥大概讲了一下他们来京都的经历,并介绍了一下她的两个新成员,黑蛋和云擎。
她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哪里的饭好吃,哪里的景色漂亮,黑蛋的胡子不小心被她拔掉一根又长出一根新的。
如此微不足道,又像一幕幕生活的温馨缩影。
关伯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最后的最后,云遥说她随时欢迎兰兰去她家做客,或者她们可以约着一起出去逛街。
关伯兰叹了口气,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流过一丝惆怅。
他试探性地问:“你们说我要是男扮女装会成功吗?”
非欢一下惊掉了下巴,他拍了拍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非鱼细细思索了一下,说:“这恐怕不行,毕竟云姑娘已经见过公子了,可能会认出来。”
非欢抱住脑袋,感觉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
重点在这?
重点难道不是他们公子为了见一个乡下丫头,甚至想扮成女人吗?
第49章 法事
云遥把院子打扫干净,准备出去买点菜。
奇怪的是今天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青天白日里空荡荡的,有几分吓人。
一个衣着贵气的年轻男子从某个小巷子跑出来,又一个劲地朝皇宫跑。
他略过云遥后定了几秒,又倒着跑了回来。
“姑娘,你不去看天师大人做法事,站在这里做什么?”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说。
云遥一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看不行吗?”
年轻男子傻眼了,不可置信地说:“那可是天师大人做法事哎!求都求不来,你竟然说不看!”
说着年轻男子半推半搡地挪着云遥,十分焦急地催促到:“走走走走,我保证你看一次就会开始信奉他的。”
云遥转念一想,反正她又买不了菜,不如去凑个热闹,就当是去看节目了。
于是她也跟着小跑起来。
皇宫外人山人海,护城河上几十米宽的桥上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此时皇宫大门敞开,几百禁卫军身披盔甲,气势汹汹地挡在门口,却阻挡不了百姓们对天师的热情。
年轻男子懊恼地站在离桥外还有几十米的地方,这是他们能靠近的最大限度,但是连个毛线也看不到。
云遥嘴角一抽,这一大片人至少得上万了吧,真的不会发生踩踏事故吗?
她见远处还有不少人往这边凑,心里打了退堂鼓,说:“要不我还是不看了吧。”
年轻男子还在费力地往里面挤,被弹了出来,听到这话,极其失落地说:“行吧,马上就要开始了,挤也挤不进去,不看了。”
他就像丢了魂,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行尸走肉,走路都晃晃悠悠的,随风摇摆。
旁边一辆宽大贵气的马车路过,前后跟了不下百余人的侍卫,云遥略微瞥了一眼,一下子看到了帷幔上繁复华丽的紫色腾蛇。
身旁的年轻男子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我不活了...我没有信仰...我错过了什么...”
云遥烦躁地挠挠头,最终还是妥协下来,凑近那辆大的出奇的马车。
侍卫们警惕地看着她,只见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神色淡然地示意给他们看。
侍卫们立马恭敬起来。
云遥轻轻掀开厚重的帷幔,果然见到了那个病恹恹的男子。
云夕一身官服,轻轻仰躺在身后的软垫上,突然感觉马车停下,一缕清风吹进来,转眼就看到了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少女。
她缓缓摘掉面具,露出那张神女之颜,衣着朴素,粉黛未施,万缕青丝只用一根发带绑住,美不自知。
云遥小手扒住马车边沿,着实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她略显尴尬地说:“云相...是要去看那个法事吗?”
好在云夕并没有让她为难,他看了眼不远处下巴快掉到地上的男子,说:“你和你的朋友可以和我一起。”
云遥露出开怀地笑容,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戴上面具,转身把年轻男子招呼过来,说:“我们坐云相的马车进去。”
年轻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小生韩奇旻谢过相爷。”
“我知道你,你是贤妃娘娘的表弟,今年入了国子监。”云夕明明虚弱的厉害,身上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韩奇旻心脏狂跳,又兴奋又紧张,连磕好几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流,眼冒金星。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云遥身后上了马车。
这马车从外面看大,从里面看更大,五脏俱全,像个小卧室。
云夕眼底多了分柔和,也不再睡觉,出声问到:“在京都生活可还习惯?”
“挺好的,”云遥适应的快,没了刚才的拘谨,说:“就是上次不小心弄碎了你的马车...”
弄碎了啥?韩奇旻瞪大了眼睛,额头上一滴血流到鼻翼,他感到异样,连忙掏出帕子擦拭。
“一辆马车而已,碎了就碎了。”云夕淡淡说。
马车一路驶到护城河前,桥上的百姓连忙散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恭送云相进宫,久久不曾起身。
云遥略有些困惑,虽然当朝右相身份极高,但是百姓的反应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两边的禁卫军不曾上前查看马车,纷纷为其让路。
十几米的城墙内先是一段长长的宽阔走廊,而后驶过伟岸高大,精工细造的锦门,才到达祥瑞殿,也就是皇宫内最大的正殿。
这么远的距离,护城河桥上的百姓也很难看清,但他们依然挤在门口,期盼的向里张望。
祥瑞殿四周站着一排排大臣,绍皇坐在高位,俯视着一切。
侍卫扶着云夕下来,云遥和韩奇旻紧随其后。
韩奇旻抖成个筛子,跟在云夕和云遥后面跪下,吓得浑身没有力气。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坐上云相的马车,他真没想到会一下子怼到皇帝面前,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当然来不及。
绍皇也没想到云夕会带来两个小年轻,不过他向来纵容云夕,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看着抖到模糊的韩奇旻,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愉悦,像在看一只有趣的小玩物:“爱卿快起身落座,莫要伤到身体。”
云遥连忙跟着云夕起身,走了两步见韩奇旻居然还跪在原地。
她恼火地抱怨了一声,几步冲过去,一脚揣在韩奇旻屁股上,害他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韩奇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像两个小药童,一个站在云夕左后方,一个站在云夕右后方。
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坐着,一个是高位之上的绍皇,一个是高位之下的云夕。
云夕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锦门内坐马车的人。
韩奇旻悄悄揉了揉屁股,壮着胆子,声音极小地说:“陛下好像没让咱俩起来吧?”
“这殿里现在只有陛下和一众大臣。”云遥不看他,发出一阵气音。
“啊?”
云遥甩给他一个看蠢货的眼神,说:“咱俩就是云相腰上的摆件,他起来了,你傻呆呆跪在那里干什么?”
韩奇旻冒了一身冷汗,揉屁股的手动作一顿,一动也不敢动了。
对哦,他难道想让陛下亲口承认云相带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吗?
云夕听到后面的对话,嘴角微微勾起。
高台上的绍皇目光在云遥身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云遥一愣,隔得这么远,皇帝应该听不到吧。
第50章 危险
一批侍卫扛着东西,在大殿中心架起高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批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手持木剑来到大殿中央,为首的正是知境和知仙。
仔细一看,每把木剑的剑身都刻着繁复的纹路,且纹路各有不同。
他们围着高台直身站定,目光清冷,衣摆在风中摇曳。
天师沉着脸,被侍卫护送至高台之上。
不同于以往的一袭白衣,他今日手执拂尘,身着黑袍,极厚重,极繁杂。长长的下摆拖至地面,看起来并不方便行走。
黑袍上密布金色的文字,云遥看不懂,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经文。
天师站定之后,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直视前方,像在等某种重要的时刻。
云遥愣愣地看着他们,实在不觉得他们和那些茅山道士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道具看起来更贵一些。
反观旁边的韩奇旻,一双眼睛虔诚而渴望地盯着天师,仿佛要把自己献祭上去。
云遥嘴角一抽,不知道皇宫外面得挤成什么样子。
突然,一阵钟声不知从何处想起,浑厚绵长,咚咚咚地三下,敲的云遥心头一震。
高台之上的天师动了,他闭上眼睛,一扫拂尘,身体跟着旋转起来,迈着云遥看不懂的步伐。
他的每一步都极为有力,极为规整,好像有某种规律,可以让他保持在高台不动。
一阵阵风被他的拂尘带起来,吹过云遥的头顶,不知为何,她感到些微不适。
天师的下摆从他有了动作后就再也没有落地,他好像不知疲倦,就那样跳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