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红衣男子带着磁性的嗓音说:“此诗甚是有趣,不知作诗之人在何处?”
云遥嘴角一抽。
她这不能算诗吧。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见无人认领,遍想冒名顶替。
旁边的壮大姐看不下去了,把云遥不争气的手高举起来,喊到:“作诗的人在这呢!我亲眼看着的。”
云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的说不出话了。
姐妹,你真的不用这么仗义。
红衣男子见云遥那副小模样,笑得花枝乱颤,衣服又滑落了些,看着着实诱人。
他嗓音魅惑地说:“那就请这位姑娘与小人一同上楼吧。”
胖女人激动地拍了拍云遥,说:“姑娘确实有两下子,你即将成为第一个和花怜单独相处的人了,连宫里的贵人都没这样的福气。”
说着她还猛推云遥一把,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好像把宝贝女儿下嫁了一样。
她是那个赔钱女婿。
于是云遥在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和花怜上楼了。
花怜长得很高,腰板笔直,走路带着英气,这一站起来,平添了几分男性魅力。
两人进了厢房,云遥目光在这里大概扫了一眼。
厢房的风格也是极尽风尘,大红的窗幔散落两旁,另一侧屏风后是足够大的浴桶。
她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默不作声地等待楼下客人散去。
出乎意料的,花怜也没什么反应,他整理好衣服,大大咧咧地甩甩胳膊,扭扭脖子,和在楼下的他大相径庭。
其实他就是因为看出来云遥对他没意思才会选她的。
打工人今天想偷懒。
街道上车水马龙,云遥想起今天出门的目的,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会唱戏。”
花怜一顿,见云遥看过来,又换了一副妩媚样子,说:“不瞒客观,小人从小学戏,如今已有十余年了。”
“我让你随便来一段要钱吗?”云遥突然来了兴致。
花怜微微摇头,说:“客官是我选上来的,自是不收钱。”
他清了清嗓子,在云遥专注的目光下,清唱了一段。
云遥一下子被迷住了。
花怜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简单的一段清唱,忙而不乱,慢而不断。
时而悱恻缠绵,时而柔肠寸断。委婉动听,扣人心弦,美不胜收,叫人移不开眼。
唱戏都唱的这么好,来点学生话剧应该没问题吧?
这般想着,云遥激动地站起来,握住花怜的两只手腕,问:“你想赚大钱吗?”
花怜眨了眨面具下好看的桃花眼,没想到云遥会来这么一句,但还是说:“客官有什么见解?”
云遥高中时是话剧社的编剧人,算不上有多专业,但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很清楚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人。
于是她说:“能不能借我纸笔,我先给你写个故事,若你觉得好,我再说说我的想法。”
花怜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地叫人备来纸笔。
云遥接过来,在桌上写得专注,没一会儿,一篇龙飞凤舞的短故事便写好了。
来这个世界将近一年,云遥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多了一项特殊的既能。
她的字能在丑的出奇的情况下让别人认出来。
云遥把纸转到花怜那一侧,说:“你看看。”
花怜看着故事,眼里露出惊叹的神色,轻声问到:“客官这是...”
云遥知道他上钩了,于是说:“我想和清风阁做一笔生意,我来提供剧本,你们把它唱出来。若是能赚到钱,我们三七分。我三你七。”
花怜确实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但他没作声,显然在犹豫。
生意人只看营收,艺术家才搞创意,云遥深知这个道理。
她思索了一下,说:“我可以免费给你们提供一次剧本,所有的盈利都算在你头上,你先看看效果,再做决定怎么样?”
“客官有心了。”花怜说:“小人愿意一试。”
云遥高兴地笑了,她提笔沾墨,开始写正规的话剧本子。
剧不同于故事,每句台词的停顿和角色的表情动作都有考量,云遥写得细致,格式规范,到正午时分才写完。
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连贯合理,引人入胜才算完事。
花怜接过,细细看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他有预感,把这个表演出来一定会大受欢迎。
他看着云遥,神色中带着赞赏和不可思议,他说:“不如我们现在商讨一下具体事宜...”
“抱歉,真的抱歉。”云遥突然打断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会尽快回来和你商讨时间和服化道的问题。”
说着,她有些急切地下楼,从大门跑了出去。
看着就像赶着去见什么人。
花怜有点不高兴。
“客官!”花怜在楼上叫住她。
云遥抬头,只见花怜摘下面具,说:“客官对小人的表现可还满意?”
他生的柔美,雅人深致,面若敷粉,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情动流转,眼角一颗泪痣勾人心魄。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云遥,等待她的答复。
云遥没多想,只觉得花怜唱戏确实好听,于是实话实说:“挺满意的。”
花怜笑了,妩媚中带着轻狂。
能将美艳如此自然地融入男子气概中,花怜是头一个。
不过云遥无心欣赏,他急着去接相公了。
第58章 束发带
她来晚了,蒙学已经放学了,郁安也考完试了,国子监重新关了门,显然学子已经走光了。
云遥有些失落地回家,见郁安在苦哈哈地做饭。
“你回来了。”郁安蹭了蹭脸上的灰说。
他不太会做饭,顶多能把食物煮熟,今天是他第一次尝试炒菜。
云遥看了眼桌上的炒土豆丝,惊奇地说:“看起来不错耶。”
小阿擎正在捣鼓他的小玩意,听到云遥的声音,他跑出来抱住云遥的腿。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小阿擎动了动鼻子说。
云遥心里咯噔一声,就见郁安神色一动,也凑到云遥身旁。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灶台的热气,低下头,轻轻在云遥侧脸闻了闻。
云遥能清晰地听到他的鼻息,突然短促的两下,有点可爱。
郁安脸色一沉,眼睛黑成了无底洞,冰冷地说:“你去哪了?”
云遥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没有半点隐瞒。
郁安不问了,但脸色没有半点缓和,他准备了三副碗筷,偶尔看向云遥的眼神冷飕飕的。
小阿擎听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姐姐出去赚钱了,而且姐姐今天香香的。
云遥后背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土豆丝,不得不说这盘炒土豆丝卖相真的不错。
土豆丝粗细均匀,颜色金黄,看着很可口。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去那种地方确实叫人担心,所以云遥决定表现得好一点。
先来个光盘行动,表示对他厨艺的认可。
她把土豆丝夹到嘴里,细细地品味两下,刚要夸,一下子顿住了。
她整个人身形一颤,苹果肌抽搐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强忍着咽下去说:“相公,太好吃了。”
小阿擎看傻了,没想到姐夫的厨艺这么好,把姐姐感动哭了。
于是他小爪爪拿着筷子冲上去夹了一大口,云遥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塞到嘴里了。
“哇!”小阿擎一口喷了出来,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他不停地吐舌头,模模糊糊地说:“好辣好辣...”
郁安愣愣地看着两人,见状也想尝试一口,刚要去夹,筷子却被云遥的筷子拦住。
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滴,一本正经地说:“这盘菜太好吃了,我一个人都不够吃,你们就别吃了。”
说着她直接把盘子拉到自己这边,撞到碗,发出清脆的一声。
小阿擎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姐,舌头还在外面耷拉着,他连忙跑到灶房找水喝。
没过一会儿,灶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云遥和郁安寻声过去,就见小阿擎碰倒了一个铁盆,洒落了一地的土豆丝。
土豆丝奇形怪状的,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小阿擎慌慌张张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云遥赶紧给小阿擎倒了一大碗水,都给孩子辣坏了。
眼看小阿擎在一旁咕咚咕咚地喝水,云遥小心翼翼地看了郁安一眼。
她抿了抿嘴,小声说:“相公,你是不是把家里的土豆都用来练习了...”
郁安此刻也察觉到不对劲,神色异常地点点头。
云遥像生锈的机械般把头转到一边,背对着郁安,表情欲哭无泪,声音却像在哄小朋友:“就算它们两个长得很像,也不可以用姜丝代替土豆丝哦。”
郁安默了默,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
最后,这件事以云遥重新做菜结束。
隔天一早,云遥扣响郁安的房门。
此时郁安已经起来,他正在看书,见云遥进来,问:“何事?”
云遥扭扭捏捏地说:“我今天还要去那个地方...”
“我知道。”郁安打断她,把头转到一边,不看她。
他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莫名的酸涩。
谁知云遥一把走上前,捏住郁安束发带的一角,一把将它扯下来。
顿时,郁安的发丝如墨般倾泻下来,有几缕弯弯的垂落在脖颈间,多了几分不落尘世的味道。
郁安一愣,就看云遥一双眼带着笑意,把束发带缠在自己的胳膊上。
她流出发带两端,把胳膊伸到郁安面前,说:“帮我打个结吧。带着这个,别人就知道我已经嫁人啦。”
郁安耳根一红,他抬起双手,轻柔地给云遥打了个结。
云遥欣赏地看了看郁安的杰作,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显得束发带尤为明显。
她抱着郁安的脑袋亲了一口,转身准备去做早饭了。
“等一下,”郁安叫住云遥,起身拉住她的胳膊。
他在云遥疑惑的眼神下把她的袖子放下来,说:“这样就够了。”
挽上去别人就看到她的胳膊了。
送家里两个书生去上课后,云遥就去清风阁了。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客人不再乌泱泱的一大片,云遥舒了口气。
一个上了年岁的锦衣男人走上前,见到云遥面具上的两只飞雁,立马客气起来。
他凑近云遥,小声说:“花怜公子在三楼最里面那间房,别的客人不知道,客官悄悄上去吧。”
云遥嘴角一抽,按他说的默默上去了。
三楼里侧静悄悄的,云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云遥进来,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只听见屏风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花怜刚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没戴面具,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像传说中靠歌声蛊惑人心的鲛人。
他从枕头旁拿出一个花纹复杂的红木牌子,轻轻挂在门外。
云遥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花怜从容地笑了笑,说:“告诉别人不要打扰。”
“哦。”云遥挠了挠头,也没多想。
桌子上早就备好了需要的纸笔,花怜虽然穿的很不讲究,办事却干净利落。
两人合计出最好的表演时间,参演人员及人数。并找了京都一家不错的工匠铺子来做道具。
还讨论好了服装样式,请帖,坐席安排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问题。
云遥几乎把她遇见过的和能想到的问题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疲惫地倒在椅子上说:“先提前说好了,要是我们生意谈成了,我以后只负责写剧本。”
“好。”花怜笑的妩媚,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
第59章 赏识
此后云遥偶尔会去清风阁看他们练习,偶尔会去街上散散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
天师殿那名被抓走的弟子被处死了,这件事在京都引起不小的波澜。
这是天师殿第一个被处死的人,百姓们始终认为天师殿的人都有神光庇佑,对此唏嘘不已。
不过这都与云遥无关。
国子监内,几个夫子正在发愁。
卷子已经批完了,但是有两份试卷都是满分,这第一该给谁,让他们犯了难。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给云还,另一部分人认为该给郁安,两方争执不下,半天也没个结果。
齐应德见榜单迟迟不出,过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齐司业。”夫子们见有人来了,这才安静下来。
齐应德见秦肆礼也在,原本垮着的脸扬起笑容,他和和气气地问:“夫子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是老祭酒私下里提拔上来的,在国子监混了很多年,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秦肆礼把两份试卷递给齐应德,说:“这两个学子都很优秀,不知该选谁做第一。”
齐应德一看云还的名字,心里已经认定第一该给他,不过试卷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看看的。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把他吓一跳。
这个叫郁安的书生,竟然建议在少数民族建立另一种制度。他言辞犀利,用语尖锐,句句切中要害,一针见血,观点十分精准有条理,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而云还的观点要更为委婉,他认为要稍微放宽制度,依靠商贸,联姻等多种方式增加与少数民族间的交流,以减轻矛盾。
这么一看就更应该选云还的了,郁安的卷子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在少数民族另立制度和另立皇帝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齐应德决定劝说夫子们把第一给云还,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喊声。
“皇上驾到!”李福的大嗓门练得炉火纯青。
齐应德吓了一跳,连忙磕头跪下。身后的夫子们也纷纷跪下。
他们齐声喊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绍皇从龙辇上下来,走入门内说:“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
绍皇看着心情还不错,他宽厚的肩膀站的笔直,出声问:“今年都有哪些学生比较出色啊?”
“回皇上,”秦肆礼抢在所有人面前说:“有个叫郁安的学生写的文章颇为有见解,请皇上过目。”
齐应德看到这一幕,嗓子眼差点蹦出来,可是此时阻止已经晚了,绍皇已经把试卷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