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再这么说下去，怕是要口无遮拦到将温情的事情都说出来。
那才是真的糟糕。
徐然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
照时音的说法，云弦山对自己有爱慕之心，虽然只是猜测，但时音言之凿凿的样子，很可能被他猜中了。
他喜欢自己，徐然无所谓。
但她很讨厌这种想不起来事情，需要别人告知的情况。
有一种被人灌输记忆的感觉，人生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很糟糕。
情况是怎样应该由她自行判断，而不是依靠他人言语。
“我瞎说的。”时音迅速改口，“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只记得与人争辩了，差点将主人的秘密说出口。
时音小心翼翼地看了徐然一眼，打量对方的脸色。
看起来还算正常，应该不会生自己的气吧？
“你回来剑中。”徐然正色道：“睡觉也好，沉思也罢，随便你。”
意思就是只要不说话，干嘛都行。
“我知道了。”时音自知理亏，迅速躲进剑中。
“云尊主自己说的，我们两人不再是师徒关系。”徐然在心中抱怨，时音嘴太快了，为难她现在找借口将话圆过去，“但我还会继续留在逍遥居中修行，具体什么原因等出去之后问他吧。”
编不出来，干脆推到云弦山身上。
“可惜。”沈夏惋惜道：“那等出了剑阵后，你多留一段时间，不着急回衍天宗——”
“无量宗的食肆很多，南来北往的吃食都有上一些，到时候可以带你去各处看看。”
这话说得深得她心。
徐然应了声，随即道：“先过剑阵吧。”
能不能把那破事贼多的系统彻底甩在脑后，在此一举。
系统于徐然的意义，现在就是找回失去的那段记忆。
至于最开始说的助力一类的东西，徐然根本就不想要了。
没有系统的帮助，她照样能在修真界混得风生水起。
靠人不如靠自己。
“第四重剑阵没啥。”凌光说道：“就是妖兽稍微多了一些。”
她指向前方，黑暗的道路尽头不知有什么样的际遇在等着徐然几人。
“等下。”林影突然问道：“还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几人一来四重剑阵中，对方就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但直到现在，也不知这个类鬼的少女是何方神圣。
“阵灵。”凌光冲林影翻了个白眼，一点见识都没有。
还是徐然厉害，看见自己第一眼就识出了身份。
“咦，原来就是你呀。”沈夏歪头看向凌光，“经常抓弟子进来陪你解闷的阵灵。”
凌光剑阵的阵灵向来在无量宗横行霸道，只要是她感到无聊的时候，就会随机有一名弟子被吸进剑阵之中。
所以演武场上，经常有人练着练着就不见了踪影，见多了之后，众人也不足为奇了。
但像沈夏这种第一次进来剑阵中的弟子，之前就没有这种荣幸来陪阵灵唠嗑。
“是我。”凌光嘟着嘴，吸了吸鼻子，“气味记住了，下次就选你。”
有些人进来次数多了就成了老油条，已经掌握了对付她的方法。
无事时还好，还会与她多说两句，但凡有事缠身，都会先发制人，一个劲地和她诉苦抱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凌光最烦听这些，自然说不上两句话就将弟子放了出去。
眼前这人就不同了。
新鲜的剑修弟子，刚开始来时最听话了，问啥说啥，根本不懂得敷衍两字。
沈夏默默别开头。
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走。”徐然走在最前方，众人在身后跟着，凌光飘在徐然身侧。
不多时，漆黑的小道豁然开阔，出现了一片蓝色花海。
只是地上，不知为何堆满了一叠叠的纸片。
厚厚地堆积在一起，有半人高度。
“好多纸。”钟醒惊叹道：“不是说有好多妖兽吗？”
放眼看去，除了纸和花，一个活物都没有看见。
难保阵灵不是在吓唬他们。
“急什么~”凌光语调扬起，“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话音刚落，无风之境中，纸张凭空而起，从地上飞舞至空中。
晃晃悠悠的，似要马上坠落一般。
徐然手放在剑柄上，不敢有片刻松懈。
果然，下一秒，薄薄一片白纸以垂直众人身体的方向迅速飞了过来——
徐然抬剑防御，白纸与剑相碰的一瞬间，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即便时音剑削铁如泥，但也在白纸上划不出一条痕迹。
白纸崭新如初，连个褶皱都看不见。
极度平整光滑，板板正正地横在空中。
徐然：“......如果不是我眼花，这纸上好像长了一双眼睛。”
本应是瞳孔的地方，被一层白色覆盖，与纸同色。
如若不是白纸在过来时眨了下眼睛，眼皮颜色与白色有所差异，徐然定然看不清纸上的古怪。
一片片白纸接连飞来，一时间，蓝色花海被纯粹的白色覆盖，只在缝隙之间能看见蓝色鲜花存在的痕迹。
“都说了不要急。”凌光站在一旁看热闹，无数白纸从她身体中穿过，“这些全是妖兽——”
“多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
“白纸兽，相比前三重剑阵中的妖兽，更难对付。”凌光抓住一片白纸，“是我特地设计的妖兽品种，在剑阵外根本就见不到。”
“难得的历练机会，你们要好好珍惜。”
凌光没再说话，静静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
“这妖兽砍不断！”林影大声喊道：“用多大力气都没有用！”
不仅如此，若是身体接触到了白纸兽，它便如柔软的布条一般，瞬间紧紧将那处包裹住。
力气之大，可以将人的肢体徒手勒断。
林影腿上粘了几个，小腿部位全部被白纸兽包裹，没过多少功夫，就因血液不畅，单膝跪在地上。
“先聚在一起！”徐然高呼一声，众人向林影方向靠拢，见聚齐后，徐然先撑起了一个灵气罩，勉强抵挡住白纸的攻势。
褚兰因低下头，伸手放在林影的小腿上。
似是感受到人的体温，白纸兽缓缓从腿部松开，转而想缠至褚兰因的手上。
“放手！”徐然眼疾手快，不知从手中投掷了什么东西出去，正中白纸兽。
白纸兽逐渐团缩，最终缩小成拳头大小的圆球状物体，摔落在地上。
林影腿上整块都变成了紫色，短短时间内，被白纸兽勒得差点整条腿都废掉。
他抱着自己的腿，逐渐活动，想要找回知觉。
“你扔了什么东西？”沈夏好奇问道，“是符篆还是法器？”
“都不是。”徐然张开手掌，里面赫然是她们之前吃剩下的点心。
沈夏：“......”
点心派上大用途了。
“我随手抓的。”徐然又往地上的纸团上扔了一块点心，果然在接触到的一瞬间，白纸就转移到了新的点心上。
“这个妖兽应该是会附着在物体上，遇物会转移的那种。”
徐然做出判断，“所以不能硬打，找东西先将这些妖兽的数量减少一些。”
凌光不知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设计出来这种匪夷所思的妖兽。
一些或许还好对付。
但这么多张，还会攀附在人身上，徐然也没有把握。
她可不想变成纸片做的木乃伊。
灵气罩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徐然在包里挑挑拣拣，拿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各式点心、话本书籍、一些碎布料和几罐牛乳布丁。
徐然看了看牛乳布丁，还是将其收了起来，其他东西应该够用了。
至于牛乳布丁——
还是留下吧，万一云弦山想吃，她还有东西拿出手。
众人：“......”
第一次见一个剑修包里装这些东西的，长见识了。
第137章
◎火烧◎
东西被徐然分到众人手上, 其他人跟着在自己包中翻了翻，找了些无用的小物件出来，只是都不如徐然包中的多。
“有备无患！”林影哀嚎一声，“轻装简行, 方便是方便了, 但在这里一点用都派不上。”
“都是经验啊——”
徐然没有搭话，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
手上这些东西远远不够。
白纸兽如雪花一般从空中飘落, 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而她们手上的这些小物件, 即便拆开来用, 应该也是杯水车薪。
看来白纸兽设计的还不错，徐然已经为难到蹙起眉头了。
凌光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观察众人反应。
这一关本应是众人齐心协力过关的，奈何徐然她们动作太快率先到了这里, 要等其他人来还需要好久时间。
所以现下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剑修似乎不知恐惧为何物，即便在这种境地下，依旧喜笑颜开。
“白纸, 平日里最为脆弱之物。”褚兰因做了个撕纸的动作, “撕拉一下就能扯开的物件, 如今也能化作利器，取人性命。”
他摇摇头，思绪飞到了其他地方上。
若是以这种思路思考的话，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也可以类化为剑？
是个新的商机。
“平时若是不注意, 白纸也可以在手上划出伤口。”徐然淡淡道：“加强了硬度之后，自会变为极为锋利之物。”
她心下有了猜想，接着道：“我先试一下。”
地上躺着之前缠在林影腿上的白纸兽, 徐然拿出一张火符扔到白纸兽身上, 下一秒, 白纸兽就在两人高的火苗中化作灰烬。
果然，再硬的纸，还是会怕火。
徐然抬起头，就见钟醒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杀鸡焉用牛刀！试验的话也用不着上品火符吧！浪费浪费——”
“实属是浪费！”
这个火焰强度和起火速度，即便不是符修也能认出是上品火符。
钟醒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徐然太奢侈了！
徐然：“？”
她自己画的又不要灵石，想用就用了。
“是你画的？”饱经数次摧残的楚沉坦然开口，意料之中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众人：“......”
开始怀疑徐然是不是大话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就算为了面子也要强行将话圆下去。
“小师妹你这画符的水平更强了！”羽泽君拿着火符，惊叹道：“这笔画，这一气呵成的样子！”
“绝了！”
沈夏不明所以，凑近仔细看了看，末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确实是大师级别的符篆作品，能不能卖我些？”
跟徐然还可以讲讲友情价，必然会便宜不少。
“成本价算你。”徐然当即塞了一把符篆到沈夏手上，“把符纸钱给我就好。”
画符熟练之后，徐然连符纸买的都是顶顶好的，因此花费不少灵石，所以即便是做人情，也不能亏本。
沈夏嘴巴咧开，道声谢后喜滋滋地将符篆收了起来。
“......乐善好施。”钟醒刚小声念了一句，就被一旁的褚兰因撞胳膊提醒，“少说两句。”
徐然自己赚的灵石，想怎么花是她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他们几人指手画脚。
钟醒自知失言，捂住嘴，不再言语。
言多必失。
“可是即便用火符，这么多白纸兽，符篆的数量应该也不够。”楚沉面色严肃，向徐然说道。
“火烧赤壁。”徐然喃喃道。
“什么？”楚沉没听懂徐然的意思，这是什么含义？
“一个典故。”徐然没再做过多的解释，看向手中的剑，“时音，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铁链会变吗？”
时音：“？”
会变是会变，但为什么他这么不想变呐？
不过徐然都发令了，时音“嗯”了一声后就老实变成了一条粗壮的铁链躺在地上。
地上很凉，但架不住他为主人办事的心是热的！
徐然估算了一下长度，“可以细点，再长一些，现在的三倍长左右。”
白纸兽的大小跟A4纸差不多，时音呼噜一下过去，应该能连上不少。
徐然又从包里拿出来一叠粘连符，以确保时音身上的粘性。
白纸兽虽然会主动上前，但架不住它们见情况不对后逃跑。
加上粘连符，双重保险。
徐然拍拍手，开始往铁链上贴符篆。
其余人学着徐然的样子，分散在铁链四周，不多时，就得到了一条遍布符篆的“铁链”。
“好丑。”时音忍不住抱怨一声。
符纸黄色，将他身上的光芒全部掩盖，一点都不威风。
徐然轻声笑了笑，“等回去后，你自己挑点宝石镶到剑鞘上。”
“只要我能买的起，多贵的都行。”
“呜呜呜！”时音几欲落泪，主人果然还是对他好的！
“等下要帮忙吗？”楚沉出声问道，这么长的铁链，看起来不好挥动的样子，以徐然之力恐怕不能达到最佳效果。
“帮什么忙？”徐然疑惑道：“我们时音可是剑灵，会自己飞的那种！”
“就算变成了铁链，也会自己飞！”
言语中，自豪之意尽显。
众人：“......”
突然觉得当徐然的剑，也不是一个多好的差事。
“好的！”时音精神抖擞，终于到他上场的时候了！
再不活动活动筋骨，怕是要被主人当成一把可有可无的剑了！
再加上先前说错话惹主人生气，现在正是自己表现赎罪的好时机！
众人奇怪地看了时音一眼，有点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干苦差事却这么快乐的独此一位了。
“羡慕了。”任清欢目光久久流连在时音身上，不肯离去。
好想要一把有剑灵的剑。
“清醒点。”褚兰因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哪有那么多把时音剑？”
剑修不知足，钱包空荡荡。
有了好剑还想要更好的剑，势必就要花费更多灵石和精力去寻找，但天地之大，从古至今，天生剑灵的剑就没有几把。
他们没有徐然这么好运。
褚兰因颠颠手上的剑，剑不在好，在于顺手。
就像他的剑一样，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器修所炼，但陪伴他这么多年，两者已经是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