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酒尔呀【完结】
时间:2023-07-04 17: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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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闻二十下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虽然知道闻喜这话没有恶意,但闻女士还是出声警告了她一声。
  沈从越唇角溢出笑意,声音平缓:“没关系的。”
  既然闻安然回来,他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没说几句就提出要离开。
  闻安然和沈从越告别时,闻喜就坐在床上,身形有些僵硬,搭在腿上的手收缩了下,头抬起好像在正视着前方,明明在心底里暗暗作赌自己绝对不和他告别,最后还是坐在原处声音硬邦邦地吐出一句:“再见,晚安。”
  “晚安。”
  沈从越平缓沉着的目光落在她故作镇静的面容上,掀了掀唇角,将这两个字说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闻喜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萦绕的那股子好闻的气息从她的周边被抹去了,可她依然摆着那副姿势不动。
  过会儿,她才慢慢开口:“他走了吗?”
  闻女士扫了眼应当是下午沈从越提过来的那些水果,很干净,被整整齐齐放在塑料袋里置在了柜子上,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盯着自家女儿试探性的发问,无奈地笑道:“早走了。”
  闻喜面色滞了一下,撑着的身子垮了下来,低语喃喃了一句:“走的可真快……“
  “舍不得人家走,为什么不说?”
  闻喜被温女士说的话身躯狠狠一震,秀气的眉毛顿时有些夸张地拧成了麻花样,像炸了毛的幼崽狮子:“我怎么可能舍不得他走?他刚刚耍我的气儿还没全消呢……”
  闻安然看着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白皙干净的面容上嵌的那些精致的五官,不再充满了单调的灰暗和漠然,而是变成了活灵活现的精灵样。
  她好像看到了还没有发生这一切时,闻喜最初的模样。
  心思猛地一恍惚,再缓过神来,才发觉眼眶沾了点红,无言了一会儿,闻安然垂下眼,在心底回转了一番,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起沉重的步伐走过病床边来。
  闻喜只感觉自己旁边的床垫一沉,她知道闻女士坐在了身边,唇角的笑意刚刚显露出来,想问问她下午来迟的缘由,就听到她妈放柔下来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闻喜,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她嘴角的笑意顿时凝住,嗓音冷了下来:“试什么?”
  对面的人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一时没说话。
  而闻喜却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在病房里听到的那两个护士说的话。
  闻喜:“所以,做手术这件事情,是真的?”
  她慢慢挺直了身子,正对向她妈,面色微沉。
  闻安然见她这般抗拒的模样,没有多少意外,但还是有些难抑的悲伤,她抬起手,握住闻喜的两肩处,掌下骨骼感很足。
  她的闻喜,最近好像又瘦了。
  闻安然叹了一口气,温柔的面容写满了小心翼翼和关心:“我不知道手术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可我明白这件事情瞒不住你,闻喜,我听医生说了,这次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相比于之前的歇斯底里,闻喜这次倒是安静了不少,听着闻女士絮絮叨叨地说完,她语气平静地只出声说了三个字:“第五次。”
  闻安然一怔,盯着面前女孩温软的面容上满是弥漫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死灰,喉间猛地一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什么硬生生堵了个严实。
  晶莹的泪水翻涌上来,浸润在眼眶里,闻安然凝噎了半天,脸上泛起弥天的苦意,含着泪想抬起手去摸摸闻喜的脸,手还没过去,她眼里的泪就先落了下来,顺着脸颊一直滴落下去,打在了闻喜的手背上。
  明明泪水的温度不高,可她的手背好似被烤了一下,尤其泪珠子掉的那个部位,一下比一下刺痛地厉害。
  她的唇角死死抿紧,因用力都失去了该有的颜色,只浮出一片惨淡白色。
  “闻喜,你相信妈妈,你怎么就不相信妈妈呢?”
  闻女士终还是没绷住,哽咽着,抚住闻喜的脸,一声一声带着哭腔重复着最后一句。
  闻喜神情不动,现在的她好似被抹上了雕塑水泥一般,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手像被缚住一样,搭在□□紧紧攥住,任凭她去抚摸自己的脸,只不过在开口时,嗓音沙哑了很多:“我也想相信。”
  她没有再继续听面前的母亲继续说下去,而是独自开了口:“第一次,是刚做完手术那会,为了让我的眼睛恢复有更多的可能,你带我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医院,三月份的天,还很冷,你身上的厚衣服却几乎可以挤出水来。”
  “第二次,因为听信别人的话,说可以尝试一下用什么地方的老方子,然后被人骗了两万块钱。”
  她一句一句,平静毫无波澜的语气是强压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的颤抖。
  “第三次,在了解到国外可能会有治疗的方案,就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可能,你抛下了一切,想要带我去国外治疗,却在过安检时被警察拦住,要不是如此。”
  她悲凉一笑,话语中是满满的颓废:“我们可能就被骗进传销窝里,再也出不来了。”
  闻喜从小就知道,她妈在过去,甚至于结婚后嫁给她爸都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挫折和社会的毒打。
  闻女士从小就跟着她的妈妈,也就是闻喜的外婆一同打理着花店。
  在闻老女士去世后,理所当然地也就把花店留给了闻安然,花店所在的那条街道是个老街道,周围也几乎都是些认识的街坊邻居,对闻女士和闻女士的母亲都很好很照顾,所以闻安然待在那里几乎就没受什么苦,更别说放在那个年代,也不用外出找工作,就直接接手了闻喜外婆的花店。
  再加上闻安然的物质欲不是很强,倒是也像了闻老女士,成天里就喜欢在花堆里扎着,不亏得了个“花西施”的名头,虽然每年下来花店赚的钱不多,但对于闻女士自己的生活足够对付。后来更别说嫁给闻喜爸爸后,比以前护得还要更紧些。
  后来闻喜爸爸去世,闻女士这才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但因为之前从未接触过,所以便一直磕磕绊绊,更辛苦了些。
  可闻喜不愿她受苦,坚持让她一直守着花店就行,自己则拼命学习,年年拿奖学金,好减轻家中的负担,再时不时画点画转手卖给别人,赚点外快来解决自己的生活费。
  念大学这么多年来,闻喜从未问闻女士开过一次要生活费和学费的口。
  所以,未经社会苦,闻女士才会一次次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她以为那很有可能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只要有一丝一缕的机会,闻安然都不会轻易放过。
  作者有话说:
  所以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可以病急乱投医喔~
第21章 闻二十一下
  ◎都是因为她。◎
  “我没有办法拒绝每一个可能会给我女儿带来希望的人, 哪怕只有一点。闻喜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儿。”
  这是在接受警察询问,做笔录时, 闻女士面对警察时说的话, 一字一句,丝毫未变。
  而当时的她正隔着一层玻璃, 坐在轮椅上, 看不见任何东西, 连声音也逐渐变得遥远,就像失了灵魂的陶瓷娃娃, 穿着华丽的衣裳,可锦缎下面, 早已是斑驳快要破碎的身体。
  直到在警察开门间隙中,传出来的闻女士所说的话,一字一字就好像泛着寒光的钉子似的, 都拿榔头一颗一颗地牢牢钉在了她的心头。
  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那么失态狼狈, 痛哭的几乎不能自已, 泪水将脸颊两侧的头发都浸湿牢牢地黏在上面,她也顾不上去抹,泪簌簌地不停往下落,哭的泣不成声, 将轮椅滚动在门前,双手不停地去扒拍住门,哽咽地不接断地朝着外面的警察喊, 想让他打开门, 她要进去: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每经历这么大同小异的一次, 闻喜都可以清楚地看得出,闻女士的身心都负荷到了极点,眼底的乌青从未消失过,眼里的疲惫再怎么用笑容覆盖,最后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闻喜忽然觉得,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
  她将她自己的人生,还有她妈妈的人生,都搅得一团乱。
  再这样下去,她妈妈迟早就会像被抽走生机的枯木老树,一点点萎朽而又凋落,而她就像那扯干了脸皮也要依附在老树树干上的纵横深绿茎蔓,将它牢牢扒扯住,丧了心智地去不停吸它的血,扯它的皮,直到耗得没有了一丝生机才肯罢休。
  她厌恶死了这样的自己。
  而她的闻女士,也本应该是一朵美丽不可方物的白兰花。
  都是因为她。
  “第四次。”
  说完这三个字,那些心痛如绞的回忆如网般顿时间铺天盖般地袭来,心口猛地传来一阵窒息,闻喜低下头,将手用力按在了心口处,不断地喘着粗气,瘦弱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可依然倔强地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在确定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和设施都是最顶尖的之后,你让我安心在这里养病,怕我受委屈,不习惯和别人住,你申请了单间病房,还有所配用的药,都是这里最好的,你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我,所以还另外请了看护阿姨来一起照看我。”
  “妈妈,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累了。”
  她慢慢说完后,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强抵着身体的颤栗,缓缓抬起了手,发着热的指尖摸索过来,轻轻和闻安然冰凉的手相握住,嗓音越发地沙哑,如沙漠里许久未喝水的行人,声线有着微微的颤抖:“我们都知道的,人的勇气,不是一而再,再而三都会有的。失望攒够了,是会变成绝望的,我不想把这最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勇气,再在这些上面搓磨掉。”
  说完这些话,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就像是石头缝里的小花终于在一场春雨后冒出了头,她粉白的手心将她母亲的右手牢牢都包裹住,好似想要将自己的手心的温度全部传递给闻安然,然后顺着肌肤下的血管,直达她的心房。
  闻女士看着她的面容,张了张嘴,却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眼里虽还闪着泪,但面色已经是泛着水似的温柔,她弯着唇,抬起左手像小时候哄她睡觉前拍了拍闻喜的背。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先睡觉好不好?”
  闻喜缓了好一会儿,直至将心头涌起的千万酸涩一点点全都压下去后,这才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可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已经够伤心的了。
  如果闻女士看到她哭,只会更难过。
  她轻轻说了一声:“好。”
  虽然答应了下来,可她拉着闻女士的手柄却一直没有松开。
  闻喜只停顿了一下,就声音软软地对面前的母亲说道:“我今天可以和闻女士睡一只床吗?”
  闻安然一愣,笑了笑:“当然可以。”
  虽然是单间病房,但闻安然为了平时照看方便,便另外搬了一只小床放在病床前。
  这么长时间来,两人还是第一次挤在这么狭窄的病床上。
  虽然她和闻女士对刚才的话题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可她们都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只不过,夜深了,两位姓闻的女士都累了,她们在生活的枷锁下被拷的太久了,只想着在这本该寂静的夜色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病床还小,闻喜怕压到闻女士,便一直往边界靠着,直到半个身子都躺在了空气里,她才小心翼翼转过身,枕着枕头平躺下身子,白软的左手伸过去,亲昵地环住了她妈的胳膊,可手指接触到的,不是温热软肉,而是如柴木般细瘦嶙峋的臂骨。
  她也不嫌硌手,就一直紧紧环着,只是整张脸半埋进被子后,吐出的声音闷了很多:“闻女士最近又瘦了不少。”
  闻安然笑了一声,那一双经常修剪花束的瘦削的手伸出几根手指来按了按闻喜的臂弯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呀,再瘦都要脱相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大了还要和你睡在一块?”
  “你是我女儿,女儿和母亲睡在一只床上本就没什么问题,要是我有能耐活到你六十岁的时候,咱们也照样可以睡在一起。”
  闻喜听到她妈说的话,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也不再捂着自己半张脸在被子下面,干脆扯下被子,将自己光滑的脸全都露了出来,这样一来,连呼吸顿时都畅快了不少。
  她似是想起什么,兴致被提了起来,翻了个身,将温白的小脸正对向闻女士,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妈妈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闻安然一怔,目光落在问出这句话的闻喜,微仰着下巴,看向这边,两边乌黑的眉梢微微向中间靠拢,正含着几分认真和迷茫。
  闻喜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闻女士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缓缓回了一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很准确的答案,不过妈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那无论什么时候你见到他,你一定都会变得很开心。”
  闻喜弯了弯唇,压抑住想要翘起的唇角,继续问道:“那当初,闻女士见到我爸,也是这样的吗?”
  闻安然止不住地笑:“那是自然,不过当初可是你爸先追的我,那时候花店什么时候开门,你爸他就什么时候来,要是来的早了,他就在店门前站着。”
  闻喜疑惑:“我爸他为什么非要在开门的时候来?”
  闻安然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抬起手抚了抚闻喜耳边的软发,望着眼前女孩和他相似的眉眼,唇角又往深弯了弯:“因为你爸说,他想做花店的第一位客人,这样,他就可以赶在所有人面前,把花店里最新鲜最好看的花买下来,然后再送给他喜欢的女孩。”
  闻喜呼吸微屏,安静听着她妈说完这些话,半晌,她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我爸好浪漫。”
  后来闻女士又讲了很多关于她和闻喜爸爸当年的事情,闻喜一直认真听着,也逐渐意识到,为什么她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过其他人。
  也或许,再也不会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究竟什么是喜欢呢?
  闻喜在睡意袭来,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同时,紧接着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带着他身上专属的气息,非常霸道地将她方才那个想法全都占据了个完全。
  对于他,闻喜明明最初本不想那么靠近的,因为她藏的最深的小心思和小动作总能被他看见,可他身上的那道气息实属好闻,让她一次一次忍不住想要去靠近他,想要紧紧贴住他。
  温热滚烫的胸膛好似化作即将要喷发的火泉在手掌下翻滚,柔软的黑色发丝被修长瘦削的手指轻勾住,不断在指间缠绕,正如她那冒了丝的心房,一根接一根地串勾住,笼了个严严实实,而那一双劲道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在灯光的映照下,手背下的青筋若隐若现,掌骨脉络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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