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溪见她空着手回来,问道:“大嫂,你没替我拿些绣活回来?”
王淑兰因为打碎别人三色瓷的事情一直心不在焉的,去锦绣坊交完绣活后,完全就忘了这一茬儿,这会儿听她提起,声音略显冷淡的道:“一时忘了,改天我替你去拿。”
崔明溪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语带关怀的问了一句:“大嫂,你没事儿吧,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淑兰倏地回过头,直直盯着崔明溪的眼睛。若不是替她去交绣活也不会有这一遭,当下蹙起黛眉,冷淡道:“我好得很,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儿?”
她这通怒气来得莫名其妙的,这番话崔明溪听在耳里很是不喜,但碍于对方替自己跑了一趟的关系只好道:“大嫂,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担心你。”
王淑兰眉头紧拧,正要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虞凤翎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虞凤翎听到门外的动静,便走了出来,“大嫂,还没吃饭吧。给你留着呢,趁热吃了吧。”
手掌里的温热,让王淑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口的饭菜让她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只是这份好转仅仅维持了几秒,就被虞凤翎的出声给打断了。
“大嫂,恒儿的药在哪?我熬来让他喝。”
虞凤翎一番好心,却不知王淑兰替儿子抓药不过是她去镇里的一个借口而已。若是没有打碎三色瓷这一糟心事儿,她铁定是不会忘记的。
眼下,见她提起这事儿,王淑兰暗暗腹诽,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和她作对,这个家里如今是容不下她了?
当下没好气的道:“是药三分毒,你平时少做些稀奇古怪的吃食给恒儿吃,比吃什么良药都来得好。”
虞凤翎被她一通话呛咳了几声,觉得这人好没道理。不知在哪里受了气性,跑来发泄在她身上。虞凤翎忍了一次,可不会忍她二次,当下也不客气的道:“大嫂,你若是嫌我做得不好,以后恒儿的饭食你自己来弄吧。”
王淑兰凝视了她两眼,忽然嗤笑了一声:“我做就我做,不就是做了几顿饭?有什么可神气的。”
一旁的崔明溪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干干笑了两声,直接道:“大嫂,二嫂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便算了,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虞凤翎刚被买回来的时候,崔明溪明明和自己一样,很不喜欢这个女人。这才多久两人就好得似闺中密友一般,眼下更是一而再的替虞凤翎说话,这让她十分的不爽。
“怎么,你不是一直瞧不上她的?如今站出来替她说话算什么?”
崔明溪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的眸光从虞凤翎面上掠过,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二嫂。”
虞凤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个时候,门吱呀地一声,崔母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明溪你嚷嚷个什么劲儿呢,有什么事儿,不能等你大嫂用过饭后再说?”
崔母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说教,让崔明溪不服气的道:“娘,你知不知道大嫂都说了些什么。”
茅草屋隔音效果并不好,几人的争执崔母几乎听了个全。大儿媳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恒儿身子骨一直不好,崔家绝了科举的路子,她不得不为他的未来担忧,王家世代簪缨,有这样一个外家在,他才会有出路。所以即便知道这事儿是大儿媳的不对,崔母也不会责怪于她。
避免几人起什么龌龊,崔母忧心忡忡地替王淑兰解释道:“你给我住口,没看见你大嫂脸色不好?牛车不如马车来得舒适,她这是被巅得有些难受。”言外之意,就是说她刚刚那番话不过是无心之举。
王淑兰并不想和大家闹僵,这会儿崔母把台阶递过来了,她便顺势道:“明溪,弟妹。我心里有些犯恶心,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你俩多担待。”
崔明溪性子直来直去,崔母的偏心不是一次两次了。哼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她倒是一走了之,虞凤翎却被架起来了。
有女人的地方,便少不了是非。更不用提崔家女人不少,口舌之争避免不了。既然大家不想撕破脸皮,她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虞凤翎稍稍愣了一下,随后道:“你先吃饭,我去忙了。”
同处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说场面话的时候。虞凤翎还算敏锐,王淑兰前前后后的神情都透着古怪,她平日对崔之恒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虞凤翎都一一看在眼里。明明打着替恒儿抓药的心思,却突然一改说辞,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虽然瞧不出个中蹊跷,但不难让她看出王淑兰的转变,十有八九和去镇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第15章
菜地里的蔬菜涨势极好,虞凤翎去山脚下砍了点儿树枝回来,打算给藤藤类的一些蔬菜搭个架子,利于蔬菜的生长。
她这头忙活得差不多的时候,正准备把裴家送来的那些土豆种点在地里的时候,崔明溪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二嫂,种菜呢,我过来帮帮你。”
虞凤翎听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有些发红,估摸着她怕是偷偷哭鼻子了。
“我明日要去镇里替你二哥抓药,你若是无事要不要陪我一块儿去?”
见她这么问,崔明溪眼睛一亮,神情很是高兴,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嫂,你不生我的气?”
崔明溪是那种喜怒全都写在脸上的人,虞凤翎见她这幅模样,自是明白她在担忧些什么,“你是在说大嫂,刚刚说起你之前很讨厌我的事情吧。”她又不是原主,之前的事情自然不会追究。
崔明溪见她不生气,立刻老实交代,“二嫂,对不起。你刚到家里的时候,成天待在杂物房里,和你搭话你也不理人,我当时确实有些不太喜欢你。”
虞凤翎一脸如常地望着她,笑问道:“如今还讨厌我?”
崔明溪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讨厌你,你做饭那么好吃,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虞凤翎看出来了,这就是馋猫一个。有崔明溪的帮忙,虞凤翎省事不少,她把土豆种植的要点告诉给崔明溪后,便打算去把红薯淀粉处理一下。
算算时间,沉淀得差不多了。
虞凤翎把上面的水过滤掉后,用勺子把淀粉统统挖了出来,裴钰陵编的晒席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她在晒席上面垫了一块白布,用擀面棍把成块的淀粉稍微碾碎,这样方便晾晒。
日头好的时候,晾晒一天淀粉就能晒干。晒干后可以直接拿来用,也可以再擀碎一些,然后装入罐子里密封保存就可以了。
日影西斜,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虞凤翎嘴上说得大度,但要说她心里没点计较是不可能的。晚餐这一顿她做得很简单,把中午剩下的米饭加了两个鸡蛋直接弄了个蛋炒饭,卤味儿基本没剩下什么,她直接从坛子里捞了点儿泡菜出来,随便对付一两口便是了。
大人道没什么,崔之恒这段时间胃口被她给养叼了,见饭桌上的菜式并不丰盛不说,连他每天必吃的蒸蛋也没有,顿时小脸巴巴的望着虞凤翎,“二婶,你是不是忘记给我弄蒸蛋啦。”
虞凤翎不着痕迹的看了王淑兰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眸,面上笑容不浅不淡的道:“家里鸡蛋吃完了,改天再给你弄吧。”
崔之恒笑眯眯地讨好道:“二婶,你明天可以给我弄?你做的鸡蛋羹太好美味儿了。”
一旁的王淑兰,脸色微微一红,干咳两声道:“恒儿,你最近有些积食。不要馋嘴,有什么想吃的,娘可以替你做。”
崔之恒小脸顿时挎起,有一丝的不情愿,“娘,你做饭没有二婶好吃。”
崔明溪偷摸着笑了笑,对着虞凤翎一通挤眉弄眼的。见王淑兰突然看过来,她声音突然拔高的道:“大嫂,交绣活的钱你还没给我呢。”那样子摆明了是铁公鸡一只。
王淑兰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把兜里的银子给了她。
因着一早便要去镇里赶集,虞凤翎天微亮的时候便起来了。这次不光是买鸡仔,虞凤翎打算去菜市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遇到上次那个卖菜秧子的老伯。不知道对方几时来,虞凤翎怕到时候赶不上饭点儿,便打算摊点韭菜鸡蛋饼带在身上。到时候去茶铺里买碗茶水,对付对付就是一顿。
没办法,如今没有进项,家里开销也大。只好能省则省。
临走前,她把药熬好后端给崔明宣,打算盯着他喝完。
崔明宣如今喝药倒是干脆,不像往日那般磨磨唧唧的,药喝完后,他为难地看了虞凤翎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虞凤翎顿住脚步,笑着上前一步,“拿来吧,我赶时间。”崔明宣的被子没盖好,藏在被褥下的木簪被她给瞧见了。
崔明宣见她这么干脆,心里也不在别扭,掀开一角被褥把雕刻好的木簪递给了她。
虞凤翎本是打算从后山的小道进镇的,崔明溪这次的绣品抛开丝线等一切成本后,挣了一两银子,她给崔母交了一些家用后,身上还有一百纹。
钱不多,却大手一挥的直接包揽来回牛车的花销。
有牛车坐,虞凤翎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去走小道。小道路不好走就不说了,露气也很重,一趟下来裙摆鞋面都要被打湿。
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场口。两人准备分开行动,崔明溪去秀坊拿绣活,虞凤翎去药店替崔明宣抓药,两人约定好在卖鸡仔的地方碰面。
崔明溪熟门熟路的朝着锦绣坊走去,她来过数次看门的直接放她进去。管事的正好的,她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道明后,以为会向往常那般直接去后堂找人领绣品,却不想管事的直接冷脸相对。
何管事:“崔姑娘,咱们锦绣坊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呀,还是去别地儿看看吧。”
临水镇统共就这么一家秀坊,何管事这话让崔明溪面露为难。
她瞧出对方口气不善,心里琢磨了一下,之前都是好好的,难不成昨日王淑兰来的时候发生了口角?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明溪脸上端着笑的问道:“何管事,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令你不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
“崔姑娘,我看你年级轻轻却绣工了得,这才会把刘院外女儿嫁奁的绣制交给你。你不念及我的好便罢了,何故要在背后摆我一道!”
崔明溪被他这话搞糊涂了,她一脸茫然的道:“何管事,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你能说得明白点?”
何管事不满的哼声道:“你让人交过来的绣品,被面和枕套的里端满是被人踩过的痕迹,你这不是存心砸我们锦绣坊的招牌?若不是我交货前又检查了一遍,眼下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崔明溪小脸一挎。怪不得王淑兰昨日回来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是闯了祸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面对着她和二嫂一通发泄。
锦绣坊的差事可不容易,崔明溪连忙赔笑道:“何管事,这事儿是我不对。好在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这次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何管事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赶人,“你请吧,你当锦绣坊是什么地方。还下次,你另谋高就吧。”
等人走远后,何管事赶忙朝着后院去了一趟。
李元悟靠在椅背上,打着扇子。见他一脸喜色的进来,收起扇子,轻轻拍打着手心。
何管事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道:“少爷,你交待的事情办好了。”
李元悟“嗯”了一声,起身准备走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何管事赶忙迎了过去。
李元悟再三考虑,果断地做了这个决定,“往后崔家和裴家的绣品都不能出现在锦绣坊。”
何管事约莫知道他的打算,连连称是。
鸡市上,虞凤翎见崔明溪久久没有出现,便先去商贩手里看了看。
她没有养鸡仔的经验,怕买回去到时候养不活。便歇了买小鸡仔的心思,打算买几只半大的仔鸡,一两斤左右的仔鸡,比较好养活,养个一段时间就可以有鸡蛋吃。贵是贵了点儿,但比小鸡仔成活率高,生蛋的时间也更早,这么一看还是比较划算的。
她这头刚把仔鸡装进背篓里,就瞧着崔明溪一脸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虞凤翎见她脸色难看,当即问道:“怎么啦,你不是去锦绣坊拿绣活?怎么空着手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崔明溪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和想锤人。
崔明溪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也不顾忌眼下是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语调凉飕飕的道:“王淑兰干的好事儿,锦绣坊的活儿是彻底断了。”
虞凤翎见她直呼大嫂的名字,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便拉着她往空旷一点儿的地方去。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说是空旷也只是好过人挤人的场面,终归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虞凤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态已经这样,当下你急也急不来。我眼下要替你大哥去卖木簪,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崔明溪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到底没有在多说什么。
虞凤翎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是在场口等我,还是和我一块儿去?”
崔明溪不想自个儿待着,她怕自己会气炸。便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说是一块儿去,却是直接在店铺外面等着。崔明溪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怕有影响便让虞凤翎把背篓放下来,她在门口的位置等她。
琳琅斋是临水镇为数不多的一家首饰铺。一进门便能看到那个醒目的梨花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木簪。虞凤翎心里顿时有些发虚,觉得此行怕是要落空,却不想她把自己的来意道明后,对方的态度让人通体舒畅。
崔明宣一共雕刻了四只木簪,是那种很常见的木材,四只木簪样式却是不尽相同。虞凤翎没有这方面的造诣,看不出个好坏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手感很好,有一种手握羊脂美玉的感觉。
当掌柜的把二两银子递给她的时候,虞凤翎有些不敢置信。
木簪这么挣钱的?崔明溪忙活了好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赶绣活才挣了一两银子,崔明宣随随便便的就挣了二两银子,未免太容易了一些。
虞凤翎顿时有些脸热,觉得自己之前在崔明宣面前说的那通话有些打脸。感情这养家糊口的担子还是在崔明宣的身上。
虞凤翎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打算去猪肉铺上买点排骨和猪肉给崔明宣补补身子。
第16章
从琳琅斋出来后,虞凤翎便带着崔明溪去了一趟猪肉铺。她时常光顾,屠夫显得比较好说话。
眼下崔明溪丢了锦绣坊的活计,虞凤翎花钱上比往日节制了一些。没多买,就买了两斤前夹肉和三条排骨。
付过钱后,虞凤翎朝着菜市的位置看了看,并没有瞧见那个老伯的身影。
虞凤翎便朝着屠夫问了问情况,猪肉铺这个位置临着菜市门口,这附近基本没有屠夫不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