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预示着今日的顺利。
秦芒做好了复古雅致的造型,不方便用狮子小风扇,但她怕热,便从家里拿了把纯扇骨的母贝折扇,散发着莹润的光,精致又高级,比起扇风的用途,更适合用来收藏。
这也确实是一件古董。
不过秦芒却拿它慢悠悠扇着风,从化妆间徐徐走来。
凝眉望着仍旧散乱的片场。
连带着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负责人,更别提导演副导演等人。
“还没到开拍时间吗?”
难不成她记错了?
秦芒随意寻了个现场的工作人员询问,轻拍她的肩膀。
正在低头刷手机工作人员扭头看到她时,却像是被惊住了。
声调都战战兢兢地,“秦秦秦……”
秦芒眼底划过一抹困惑,她长得很可怕吗?
环顾四周。
原来一群人都散在角落,窃窃私语的八卦声时不时传来:
“三线小花都让她打了,不会也随便打我们吧?”
下一刻。
去买冰果茶回来的阿童,神情惊慌地攥着手机跑过来,“芒芒姐,热搜,看热搜。”
热搜?
秦芒难得见阿童这个模样。
下意识看向她手机屏幕,入目便是热搜上的――
#秦芒打人#
点进去,文案是:秦芒众目睽睽之下殴打恐吓同行女演员,恐有精神疾病。
配了视频。
视频模糊,但秦芒那张脸太有辨识度,漂亮冷漠的脸蛋面无表情,纤细手臂拖着一个女人从窗口往外推,依稀可见外面是漆黑浩瀚的深海。
细碎杂音中隐约听出零星字音:喂鲨鱼呀。
还有对方惊恐地喊她:疯子。
热度节节攀升。
仅仅是秦芒刷了几秒钟的时间,已经从十几名冲到了前排。
她终于知道大家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又惶恐了。
这是――
秦芒艳色红唇缓慢勾起,瓷白如玉的下巴微抬,乌黑剔透的眸子染上清冷冷的嘲。
其中一个躲在角落的,就跟演戏是似的,昨天看了她还一口一个秦老师,说是她的粉丝,如今说变,就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
大家眼神更古怪了。
秦芒好像一点都不怕。
细指握着精致的母贝扇子轻遮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双似水明眸,明明含着笑,偏生笑不达眼底。
仿佛复古油画里走出来的浓艳美人,慵懒又矜贵,软音旖旎,很慢很慢地问了句:“怎么,离这么远是怕被我打?”
空气中安静的像是被冻结了般。
没人敢吭声。
下一刻。
导演声音传来,让他们散了。
众人才忙不迭地赶紧跑了,生怕晚了一步,被抓住挨打。
周导对上秦芒清冷眼神,忍不住叹气。
这个戏,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
最后没辙,无奈道,“外面全都是记者,暂时不拍了,你经纪人在演员通道等你。”
秦芒淡淡地应了声,
“是暂时不拍了,还是永远不拍了?”
导演没答。
秦芒他们前脚抵达酒店,后脚酒店就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包围了。
阿童偷偷掀开紧闭的窗帘看了眼,便差点隔着落地窗跟无人机对了个正着。
而下面。
全都是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狗仔。
猛地合上窗帘。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下面全都是记者,怎么办?”
孟庭正拿着手机跟公司公关部门对接,对着对着就开始吵起来。
见秦芒倚在沙发扶手上,漆黑卷翘的睫毛低垂,面色平静地刷着手机,忽然细眉拧起,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阿童闭了嘴,不敢打扰。
也打开平板,入目便是新热搜:
#沈菀音手滑点赞#
忍不住骂了句:“这个小贱人。”
居然落井下石!
秦芒也刷到了。
是沈菀音点赞了那条视频,又秒取消,还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微博――
沈菀音V: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的粉丝都在嘻嘻哈哈,仿佛过年一样:
“笑死,原来圈内人也吃瓜啊。”
“菀菀好可爱哇,手滑~”
“听说你也进《京华旧梦》剧组啦,有没有一手瓜?”
这条评论一出顷刻间引起众多围攻。
“什么意思,菀菀给暴力花瓶当配?凭她也配?剧组是疯了吗?”
“天呐天呐,秦芒也太欺负人了吧”
“快看,有人又发了秦芒耍大牌的视频,没想到她还是个惯犯!”
被扒出来的视频,是秦芒拍广告时太累了,倚在休息椅上睡着了。
有工作人员弓着腰给她递水。
足足五分钟,她都没有接。
便成了她耍大牌欺负工作人员的证据。
视频中流露出来的不对劲,他们也视而不见,反而从负面追踪,逮到一个所谓细节,就得意洋洋地宣布:你瞧,她就是这种人。
当众人认定一个人错了时。
澄清亦或者沉默,都是错。
网络上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太过迅速,仿佛背后有一只黑手,在翻云覆雨,推波助澜。
自然,也有浑水摸鱼的。
秦芒在娱乐圈这些年,被众多女明星当作对家。
即便尚未拍过几部戏,但凭借这张脸,以及吸粉的速度,就足够她们忌惮。
恨不得就此将她踩得再也翻不了身。
就在公司还没有讨论出一个公关章程,突然有一位圈内资深老演员被记者采访,提到今日热门话题时。
说出了:“学艺先立德。”
引发了全网热议。
重点是,许多一二线演员联合发微博抵制失德艺人――
【学艺先立德】
这句话,登上热搜第一。
直接将秦芒钉在了“失德艺人”的耻辱柱上。
秦芒自虐似的刷着热搜,那些恶意,仿佛狰狞的凶兽,透过屏幕朝她扑了过来。
#秦芒疯了#
#秦芒滚出娱乐圈#
#秦芒失德艺人#
#秦芒侮辱了演员这个词#
以及曾经那些可可爱爱粉丝私信的后台,也被辱骂,恶言塞满。
那种恶意,仿佛秦芒杀了他们全家。
恨不得她去死。
秦芒低估了人性的恶。
她自小被护得极好,虽然父母不在,但唯一的小叔却待她如亲生,除了强烈反对她非要进娱乐圈,其他皆是宠着捧着纵着,锦绣堆里千娇百宠的养大。
从未让她见识过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
炽白灯光下,少女侧脸线条精致,此时淡抿着双唇,仿佛一尊精美至极的瓷器娃娃,少了几分鲜活气儿。
孟庭打完电话后。
见秦芒自虐似的刷微博,探身将她手机抽出来,“别看了。”
“公司已经安排公关了。”
但游艇上那一幕。
是真的。
无法澄清。
这是有史以来、非常严重的公关危机!
孟庭从口袋掏出烟点上,猛吸了口,整张脸上神色凝重。
明明早晨他们还在畅想秦芒好好拍这部戏,能拿到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入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谁知。
短短几小时,天翻地覆,
她现在能不能继续待在演艺圈都是问题。
秦芒没去抢。
她仰躺在沙发上,过亮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纤细羸弱的手腕抬起,挡住了眼睛。
许久未说话。
半晌,才慢吞吞说了句:“我困了。”
向来骄傲肆意的大小姐,突然安静下来,别说是阿童了,就连孟庭这烟抽的都有点不是滋味。
……
夜色渐浓,酒店外人群久久不散去。
此时,顶层华丽套房内,密闭的空间唯独壁灯亮着两盏,光线昏昏暗暗。
一只雪白的皓腕拿着玻璃杯,轻晃了晃,折射出的碎光极美,秦芒满意地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烈酒入喉,化作丝丝缕缕缠绕在身体之上的丝线。
原本清醒的脑子,逐渐醺醺然。
秦芒原本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才爬起来想小酌一杯助眠,没想到,越喝越多,一个人将刚开封的威士忌喝了小半瓶。
起初是辣的。
后来越喝越上瘾。
“吧嗒。”
不知过了多久,刚倒了满杯的烈酒玻璃杯差点从手心脱离,幸而被她及时抓住。
半杯泼了出去。
长毛地毯被浸湿了一片,安静空气中,烈酒气味仿佛炸开了般,逐渐扩散至整个房间,几乎遮盖了原本残留的淡香。
几乎是同时。
门外传来‘滴――’
寂静空间内,声音分外清晰。
贺泠霁垂眼望过去,厚重的黑色真皮沙发左侧。
秦芒一袭霜白色的睡裙坐在地上,露出大片莹润肌肤,纤细小腿与地毯纠缠,蔓延出美丽的弧度。
被酒精浸得绯色的眼皮慢慢抬起,逆着昏黄的灯,如同一枝孤独却燃烧的浓艳玫瑰,连带着倒映在墙壁上的光影,都被勾描出了惊心动魄的瑰丽。
视线触及到贺泠霁时,眼波轻晃――
男人仿佛从重要场合匆匆而来,西装革履,西裤笔挺修长充斥着满满的禁欲感,特殊定制的淡金色金属领带夹如高级艺术品。每一处都写满端方风雅,矜贵至极。
偏生俊美眉目却冷得彻骨。
对视间,他修长指骨扯开一丝不苟的领带,动作肆意,不拘小节,甚至连领口的扣子都崩开几颗,也浑不在意。
“咕噜噜”
其中两颗滚到了秦芒压在地毯的膝盖旁。
跟往日那副风雅规矩的模样,判若两人。
莫名的,秦芒脑海中浮现出他开直升机时的画面。
也是这般吧。
她仰头望着突然从天而降似的男人,美眸闪过困惑,湿润的唇张了张,半晌才溢出一个单音节:
“你……”
话音未落。
男人从她手里拿起剩余的半杯烈酒,薄唇微启,一饮而尽。
修长脖颈间,性感的喉结随着吞咽,起伏出迷人弧度,让人移不开眼睛。
贺泠霁俯视着她,灰蓝色眼瞳神秘而冰冷,仿佛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冰域神明。
在秦芒迷朦的眼神下,不急不慢地俯身。
似冰川之下的灼灼熔岩,炙热呼吸缓缓蔓延开来。
几秒后。
耳畔传来神明渺远幽寂的声线:
“被欺负了。”
“借酒消愁没用。”
“什么有用?”
冷冽的音质,一字一句:“自然是,千倍百倍地欺负回去。”
第12章 云销雨霁
室内光线迷离黯淡。
秦芒耳膜鼓噪,牵连着心跳,都开始紊乱。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贺泠霁这句强势又凌然的话。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完全不像是贺泠霁的行事作风啊。
少女摇摇晃晃地扶着男人修劲笔直的长腿,试图站起来与他平视。
随着动作,纤弱肩胛上的肩带掉落,露出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呼吸间多了几分缭绕的酒精,缠绕在每一根神经上。
“你真是――贺泠霁?”
贺泠霁等她酝酿了半天,没想到对方竟冒出来这样一句。
还未来得及开口。
忽而侧脸被一根葱白指尖戳了下。
下一刻。
灰蓝色的眼瞳闪过异样波动。
秦芒喝了酒,原本就容易发热的身子,此时更像是滚烫的小火炉,此时指尖贴着男人冰凉的肌肤,唇间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呢喃。
“好凉。”
下一秒。
她又摸着自个下巴,上下打量被她戳过的男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果然是假的。”
话落,试图再次去碰他的脸。
嘀嘀咕咕着:“假的好逼真。”
贺泠霁扫了眼茶几仅剩下半瓶的威士忌,薄唇轻扯起,言简意赅:
“你醉了。”
这话算是捅了小狮子的敏感点。
秦芒蓦然睁大眼睛,一双覆了薄雾的含情眸满是控诉,“谁醉了,本小姐千杯不醉!”
说完,松开了扶着贺泠霁的手,重新坐了回去,拿起剩余的半瓶威士忌,就要往嘴里倒――
试图让这个怀疑自己的‘假人娃娃’看清楚。
她――秦芒,是不是千杯不醉的酒神!
这种‘凡尘俗酒’,根本灌不醉她。
她动作极快。
幸而在灌进去之前,被贺泠霁一把握住瓶身。
“哗啦。”
烈酒从瓶口倾撒,全都喂了秦芒身上。
素来冷静克制的男人,神色也难得一瞬间的崩裂。
本就又薄又透的睡裙,此时湿漉漉的贴在曼妙玲珑的身躯上,雪中朱砂,料峭俏丽。
透明酒液顺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一路往下,留下长长的一道水痕。
妩媚又旖旎的身子,与少女迷茫天真的表情,极致的天真与极致的风情,构成一副惊心动魄的美人湿身图。
贺泠霁下意识攥住了她细弱无骨的手腕。
秦芒重心不稳地撞进了他怀里。
男人如艺术家精雕细琢的长指此时也沾满了烈酒。
又被怀里挣扎的少女,蹭了满身。
馥郁女儿香裹挟着烈如疾风的烈酒气,贺泠霁呼吸微窒,洁癖如他,理智是想推开,指骨却越发收紧。
视线慢慢落在那颗多情又勾人的小红痣上。
贺泠霁薄唇溢出两个字音,淡而沉:“秦芒。”
秦芒正怀疑人生,因为她发现,灯影变成了一排,眼睫眨了下,又眨了下。
无所知地拉长了语调,“干嘛?”
贺泠霁:“你把我弄湿了。”
秦芒歪了歪脑袋,还往雪白腿侧摸了一把尚未蒸发的酒液,一脸无辜地打了个呵欠:“我也湿了呀。”
动作肆无忌惮。
贺泠霁视线掠过她指尖的莹润,最后望进那双乌黑分明的眼睛。